封淇一怔,只觉内心又酸又软。他用力地把林初焰搂进怀里,亲了亲他的头发:“怎么了初焰?”
林初焰的耳朵紧贴着封淇的胸膛,听到那里的心跳声,强有力地跳动着,心里才有些安定下来。他往封淇的怀里再蹭了蹭,就不动了,老老实实地靠在那儿。
封淇有些无奈:“我们先回去吧,不然你穿着s-hi衣服得感冒了。”
“哥,”林初焰看向他,“我想回去了,去找我妈。”
他的眼睛冷静又有着绝不闪躲的坚定。
封淇眼前一花,问道:“不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回去做什么?”
林初焰一字一顿:“让过去,在现在的面前燃烧。”
封淇闭了下眼,让眼睛休息了一下才又睁开,他屏气问:“你想怎么做?”
林初焰十分艰难地说着:“我不会变成毒贩子,我也不要我妈一直害人。我要……”他咬了咬牙,眼泪从眼角淌了出来,“报案。”
封淇此生中,从未有一刻像此时这般感到爱意的席卷,仿佛无数只鸽子展开翅膀,在他头顶盘旋。他轻轻地拍着林初焰的后背,竭力安抚着他:“我陪你。”
打定主意便做,两人接下来忙了好一阵子,收集相关案例,咨询专业人士,联络警方,每天都忙得唇焦舌燥,水也顾不得喝一口。
本来两个人齐心协力做一件事情,很容易获得满足感,在工作中得到欣喜,但林初焰心理压力极大,成日里愁眉不展,封淇十分忧心。
再过了一阵子,一切都差不多已经准备周全,只等警方出动一网打尽。封淇还在思考要不要给林初焰请个心理医生,就被他缠着讲过去当模特的好玩儿的事情。
封淇搂着他,从在巴黎漫步时所见的白人父母讲到在埃及拍摄片子时的奇幻经历。从散漫的思绪里,抽出过去的记忆,一点点剥离出那部分新鲜而感动的日子,封淇这才意识到,这些年也不算行尸走r_ou_地活着。
一条金线牵引着他往前走,许许多多的事情,甚至父母尚未去世时的事情,一一浮上心间,似乎经过苦难与欢乐的进程,那些东西也在生命里发酵了,在那些时刻永恒地停留,却不再叫他难以回首了。
林初焰听着听着便睡着了,眼角流着泪,濡s-hi了枕头。
封淇凑过去,吻掉了他的泪水,将空调温度调高一些,搂着他睡下。
第二天早上闹钟一响,林初焰就从床上猛地坐起来,封淇迷迷糊糊地摸着他的后背:“怎么了?”
林初焰惊喜地说:“哥!我昨晚梦到我去巴黎了!第一次出国诶!”
封淇嘴唇翘起,笑得温柔:“巴黎好玩儿吗?”
林初焰回忆着梦境,半天才沮丧地说:“没去过,梦里也想象不出来,我梦到我在巴黎爬山来着,城都没进。啊,没劲儿。”
封淇狂笑不已,彻底清醒了。他把这傻小子搂进怀里,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没关系,我带你去。”
封淇很快订了机票。临上飞机前林初焰都有些晕乎乎的:“哥,我连护照都没有,你怎么带我去巴黎啊?”
封淇笑着扬了扬刚取出的机票:“我们这次去海边,下次再去巴黎。”
“海边?”林初焰一下子就紧张了。
封淇握了下他的手:“海边。”
林初焰看着他的眼睛,忽地就明白了,他紧握了下封淇的手:“好。”
他们到的时候正是傍晚,从酒店的落地窗望出去,就能看到海滩。
夕阳西下,海面上波光粼粼。沙滩上满是游人,远远看着,倒不觉得拥挤吵闹,只是很欢喜。林初焰趴在那儿看了一会儿,就被封淇拎起来,催他去洗澡。
这段时间太疲乏了,吃完饭林初焰倒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就睡着了。他被封淇叫醒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从窗子望过去只见海滩上黑漆漆一片。
“哥,”林初焰迷迷糊糊地小声埋怨,“你怎么不早点叫我,我都没去成沙滩上。”
封淇笑起来:“我们现在去。”
“现在?”林初焰看了他一眼,“现在外头都没什么人了。”
“恩,就等没人。快,我找到一个好地方。”
封淇脸上挂着清浅的笑容,但是很容易就让人感受到他的喜悦。林初焰突然想到那个梦,关于云国的那个梦,封淇也像这样,笑得满足。
他被封淇拉着,出了酒店却不没直接往对面的沙滩上走,而是拐到了后头一座矮山上。
这山不高,很好爬,但是极其荒凉,像是没什么人来过一样。荒Cao萋萋,四周都弥漫着野Cao的芬芳。
林初焰跟在封淇后头,看他把杂Cao拨到一边,提醒着自己小心点走,别被野刺割了皮肤,一时也不思索到这山头来有什么原因了,只踏踏实实地跟着他走。
这上头视野空旷,天低月近,夜风清凉。林初焰抬头就看见一轮圆月,亮光洒了大地,照得这周围的野Cao也镶上了银色的边,有一种童话世界的味道。
走着走着路便平了,直直地走过去,便是一道悬崖。
林初焰顿住脚步,却看到封淇还在往那边走,他急了,不管不顾地叫:“骗子!你说了不想跳海了,又想跳崖?我怎么办,我这么喜欢你你让我看着你死?”
封淇回头,笑得泪光闪闪。他向林初焰伸出手:“宝贝儿,我也那么喜欢你,舍不得死的。你过来看看。”
林初焰战战兢兢地往那边走过去,半闭着眼往底下飞快地看了下。
他惊奇地看一眼封淇,再慢慢地伸过头去,看下悬崖底下。
底下的崖不是笔直的,而是以一种平和的坡度延伸到海滩上,这儿还有着石阶,两边有着巨大的铁锁链,可供人下去。
林初焰惊叹了一声,又问:“这儿根本像没人来过的样子,怎么会有人专门凿了石梯?”
封淇笑了下:“来这儿的人都没有注意,加上这里有些危险,所以也没有特意宣传,久而久之就荒废了。”
他抓着铁锁链往下面走了几步,对林初焰说:“来,我拉着你。我下午走过几次,没问题的。”
封淇站在悬崖边上,眼里含着月光和说不清意味的东西,温柔闪着光亮,往上看着他,叫林初焰一颗心砰砰作响,想也没想便跟着他一起下了悬崖。
封淇走得很稳很慢,双手抓着铁锁链,眼睛一直看着林初焰。等他落了地,林初焰还有几步。他唤了声:“初焰。”冲他张开双臂,林初焰回头看他,笑着放开了锁链,跳进他怀里。
两人扑倒在沙滩上,夜里的沙子带着余温,却不及两人身上的温度。
封淇注视着躺在他身上的少年,轻声问:“我可以吻你吗?”
林初焰没吭声,只低下头,碰上了他的薄唇。
这一吻缠绵又深情,等封淇搂着林初焰坐起来。少年的眼里一瞬间绽放了无数的烟花。
真正的烟花。
灿烂如星斗的烟花在海的上空点亮,一朵接着一朵,在空中熠熠生辉,以热烈与爱情之名,绚烂地开在温柔的月亮身旁。
林初焰看得痴了。封淇搂着他,声音带着无限的爱意:“生日快乐,初焰。”
林初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六月二十七了?”
封淇笑了下:“是的。”
林初焰觉得心里填满了感动,他小声问:“你带我来这儿,就是专门给我过生日的?”
“不光是过生日,”封淇吻了下他的额头,“还有求爱。”
林初焰笑起来,像在那个梦里一样,笑得傻兮兮的,眼睛都没了。他说:“好。”
林初焰背靠着封淇的胸膛,看着那边的烟花。海浪轻柔地抚摸着沙滩,浪涛声清晰地在耳中回荡。
长久地被折磨着,此时封淇竟然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句:“原来海浪声这么平静,让人内心安宁。”
林初焰听到这句话,猛地落了泪。
他知道封淇的苦痛,知道他有多狼狈。他热爱生命,热爱这一片天地,但他害怕变成魔鬼,担心自己不能克服内心的邪念。他没有勇气,去战胜自己的内界。
此时此刻,他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他神采飞扬,眼角眉梢都是坚定,他的薄唇紧抿,坚毅又自信。
林初焰伸出一只手,抚上了他的眉心。
封淇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到自己面前,用温热的嘴唇吻了吻他的手指,轻声说:
“我仔细想了很久,我生来懦弱无能,年华老去,一事无成。他们在那头,呼唤我,海浪声日日夜夜催促我,就算畏惧,恐怕我也没有更好的归宿了。我便等着了,只等去死,期盼得到安宁。”
“直到有一天,有个人跟我说:‘我要这里持续高温,我要让海水心甘情愿地蒸发。’我才明白,死在海里,不算赎尽罪孽,求不得心安。”
“我总算知道了这世界上最好的归宿:归心为安。我死了,你心里有我,永永远远有我,那才真是死得其所。初焰,我不求魂归天地,归你,你要吗?”
林初焰看了他很久,久到烟花燃尽,他才凑过去,用额头碰了下封淇的额头:“要。”
封淇从背包里拿出毛毯来将林初焰裹住,再把他紧紧搂住:“晚安初焰,明早我们就在这儿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