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巡院的家丁敲着梆子走过之后,展昭一个闪身窜进了沈仲元所住的小院。这小院里住的不止他一人,但是他所住的却在相对独立和僻静的东南角厢房,以他的心智这必是刻意为止。展昭不敢大意,小心的落在院中,比一篇落叶一只小猫落在地上的声音还轻。屋中黑着灯,没有一丝光亮,可是借着月光展昭看的清清楚楚,那屋门并没有关严,留了一道浅浅的缝隙。那人在等他的到来。展昭闪身入门,就听到内室中一个声音飘出来。
“展大人不用如此小心,今夜院中的其他人被我支出去做其他的事儿了,不到卯时是不会回来的。”那个声音又恢复了前日所听到的y-in沉暗哑。
展昭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屋里看不清身形的人礼貌的一辑,满怀真诚道:“沈兄有礼了。”
“现在不是虚客套的时候,展大人不妨有话直说。”
展昭顺着声音来源之处往里面走了几步,在里屋的门口停下了脚步。
“展某的状况沈兄全然清楚,又需要展昭说些什么呢?”
“你我筹谋的事儿对展大人有利,对沈某却没什么好处,万一事败还会给沈某招来杀身之祸,那沈某又为何要帮展大人呢?”
展昭见人把话说到这份上,也不遮掩,直言道。
“沈兄虽然在襄阳王麾下,却未必真心投诚,所以希望展昭能够在襄阳王事败之后为沈兄做个人证,证明你乃是忠心朝廷而非国之叛逆。展昭所言对吗?”
“呵。”屋内的人笑了一下,唰的擦亮火石,点上了一盏烛台。展昭看到那人端坐在内屋的榻上,一派悠然。来人早就看到展昭站在门边,此刻亮起了烛台,来人看的更加清楚。展昭穿着一件如夜幕般深色的暗蓝色衣袍却不是夜行衣,想来现在的他也没有夜行衣可以穿吧。沈仲元直视着展昭,y-in恻恻的开口。
“展大人此言差矣。第一襄阳王未必会事败;第二沈某若真如展大人一般所言,必定提前想好脱身之策,又怎么会依靠你之所言才能投诚呢?”
展昭眉头一皱,不知道这沈仲元又在打什么算盘。
“沈兄即说有话直说,那么展某不想兜什么圈子。展某被困于此,只想脱困,沈兄若是肯帮忙,展某必然铭记五内,来日定当厚报。若是沈兄无意帮助展某,那展某也不强求。若是沈兄觉得拿了展某去见耶律枫能够请功,那也不必客气了,现在尽管拿了展某去请功!”
展昭有些气闷,自己明明已经坦荡以对,这沈仲元口口声声要自己有话直说,他自己却推三阻四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展昭索x_ing把话全都挑明,言罢直直看着对方眉头不皱眼睛不眨,就等着对方做出回应。
沈仲元怎能看不出展昭此刻已经像一只被自己逼到角落的野猫一般,只是他所有的锋利言辞都好像猫迷张牙舞爪毛发倒竖的恫吓,于他似乎全然没有什么影响。他就像听不懂展昭的任何讽刺与愤怒,依旧淡然而y-in沉的回应道。
“好,快人快语,那沈某不妨直说,我信不过你。”
这话说的淡然如午后小憩一般,落到展昭耳中却好似炸雷一般。他的心似乎一下被荡悠到半空中又重重落下来。想他展昭,少年成名,行走江湖从来都是俯仰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本心的,仗义疏财行侠为人,他并不看重名号,可南侠之号也不是浪得虚名!后来拜官四品带刀护卫,跟随包大人供职开封府,这么多年来做的说的无一不是为国为民!而今,居然会有人说信不过自己?呵呵,难道不经意间,展昭的名字已经如同多舛的命途一般薄如纸了吗?
这时就听沈仲元再度幽幽开口。
“展大人别误会,实在是现在你身份尴尬,令人难以信服。”
展昭听闻此言,呼吸一滞,面上微微有些发红。尚要辩白,就见沈仲元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继续说道。
“展大人的身自是贵重,深得开封府包大人的信任,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你自然能够像你所说的为我递话给天听。但沈某多疑,不得不问一句,既然展大人忠心为国,你又为何会出现在大辽王爷的身边呢?尤其这位王爷身握重权,还在与皇家贵州谋逆反叛之事。展大人不声不响的在这个时候,这个人物身边出现,沈某不得不防。”
“这……”展昭秀丽眉峰一皱,嘴唇抿起来。他要如何解释,难道要说明他和花蝴蝶之间的事情吗?那个贼人,他几乎都要忘记了。现在突然被沈仲元提起来,满心满腹都是心酸与忿恨。他这边忿恨难当,那边沈仲元已经起身踱步来到他身边。
“展大人不必气恼,沈某无意与你为难,更不会拿你去邀功。”
“那你要展某如何做,才肯相信展某?”展昭有些无奈,望着人的目光中也透出隐隐期待与一丝焦躁不安。
沈仲元轻笑一声,凑到展昭耳边,与他低语了两句什么。展昭闻言身子一颤,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住沈仲元的脸庞,好像难以置信对方所言一般。沈仲元退开两步,淡定的回望着展昭的双眸,那双眸中的精光看的展昭不寒而栗。
“我想沈某的意思已经传达清楚,我也不必再多说什么。展护卫若是觉得可行,三日后子时三刻尽管来找我。”
沈仲元说完又低下头轻啜起碗盏中的香茗来。那眉头舒展神情专注,仿佛那茶盏中有的不是茶水而是不尽的美景和世情百态,让他沉醉不已。但是他那句“三日后子时三刻尽管来找我”之中的含义展昭又怎会读不明白?这句话等于已经挑明,到时若是去见他,为了达成协议所做的某些事便是毋庸置疑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仲元究竟说了什么?下章揭秘!先说好,不要打我!
第28章 潜伏襄阳-5
展昭被沈仲元一番话说的呆立当场。他完全没有想到沈仲元会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如此匪夷所思,如此难以理解,如此出乎意料。他心中一股火腾的燃起,却又一时发泄不出,堵在他心口,只觉得憋屈的难受。这世道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对他展昭打起这种主意?难道他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外人也就罢了,一个同为宋人的江湖人,而且还是江湖上响当当有名号的人物也做这种事!与花蝴蝶何异?与禽兽败类何异?!
展昭正想要破口大骂,却听沈仲元再度幽幽开口了。
“我想沈某的意思已经传达清楚,我也不必再多说什么。展护卫若是觉得可行,三日后子时三刻尽管来找我。”沈仲元说完又低下头轻啜起碗盏中的香茗来。那眉头舒展神情专注,仿佛那茶盏中有的不是茶水而是不尽的美景和世情百态,让他沉醉不已。但是他那句“三日后子时三刻尽管来找我”之中的含义展昭又怎会读不明白?这句话等于已经挑明,到时若是去见他,为了达成协议所做的某些事便是毋庸置疑的了。
“呵,呵哈哈哈哈。”展昭觉得好笑,他那样怔怔的盯着沈仲元,而后渐渐放声大笑起来。那样的笑声竟是不顾是不是会被其他人听到了。
沈仲元瞧着他近乎疯狂的模样只是淡淡的轻啜着茶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似乎这样的反应并不在他意料之外。片刻展昭笑够了,直起身来,依旧定定的瞧着他,问道。
“久闻沈仲元是侠义之士,审时度势机敏过人,所以江湖人送称号‘小诸葛’。怎么?诸葛先生竟也贪图□□,想要试试展某的滋味吗?”
沈仲元将茶盖轻敲着碗盏,抬起头迎向展昭,视线中全无做作与不快,似乎他要说的是一件再平常普通不过的事情。
“不错,沈某长于算计才能有此名号,但沈某并不以算计为耻。倒不如说正因为沈某总能为自己为他人谋得利益,才能有此殊荣。”他笑着将茶盅放到一旁,站起身来。“今日之邀实是为吾等长久之计,若不付出展大人的诚意,沈某确实无法相信。一切只在展大人一念之间。”
“哼,付出诚意?必须用这样的方法付出诚意吗?展昭看不出这又有何用。”
“那展护卫现在可还有其他能令沈某信服之物吗?”
是啊,现在的展昭就像一只寄人篱下的小猫,试图躲避狂风骤雨的侵袭。而沈仲元之策就如容纳他遮风避雨的临时落脚之地。如何将这个临时居所变为长久之地,便是他展昭首先要顾虑的。现在的他,除了自己,已经没有一物了,除了自己,他给不了别人任何东西。他,展昭,便是最大的信物!
“况且展大人虽然说的恳切,你到底是跟着耶律而来。且你与花蝴蝶的事儿……”
说到这儿,沈仲元停下了话头。展昭心中却是一颤。
花冲花蝴蝶!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若不是每晚耶律折磨他,他大约早就忘记还有花蝴蝶这号人,就是这个人把他推到现在这般境地!一切都是那个下流胚的错!可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有那人一丝行踪消息,更不要说给自己报仇,给皇上交代了!
展昭心如刀绞,他重重的抓住胸口的衣衫,一手撑在桌面上。那种难言的羞耻又再度袭上心头。但是一个念头闪过心头。
沈仲元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与花冲有所接触?这样的事情除非是花冲本人,外人断不能知的!难道……难道那花冲就在襄阳王府内?这个认知让展昭浑身一颤。害自己到如此地步的元凶恶首就在这里?在那襄阳府里!他慢慢抬起头,望向沈仲元。
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沈仲元眼中,他眼中闪过的每一丝苦楚也都一丝不漏的落在他眼中。他在等,也在试探。在等待展昭的回答,也是在试探展昭的态度。花冲的事情他确实有所耳闻,而且就是在襄阳王府中。开始他并不相信,而此刻看到展昭的反应他确信花冲所说并非谎话。那么展昭被花冲侮辱,又被皇上抛弃,他心中会没有恨吗?问题是他心中的恨会到什么程度?越是决绝的恨意,越会让人做出狠绝的事情。便是展昭以x_ing情温和宽宏大度闻名江湖,在这种情况下谁知道他心中究竟作何想法?他既然从了耶律,就难说他心中是否还装着大宋。
他沈仲元虽然是个不才的小人物,但与辽人联手灭宋这样的事情他是断然做不出来的!他蛰伏于襄阳王府本也就是要做那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敢背负常人所不愿背负之骂名,潜伏于此。所以他要小心,不可让自己的计划落得一场空。展昭若真如他自己所言,是迫于无奈臣服于耶律,他同自己一样是想要回归朝廷的,那倒是没什么可顾虑的。但若是他感到被宋廷抛弃,深恨圣上,那自己帮他可就是引狼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