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不是我们的人,做出的混账事能怪到我们头上么?”
“我们本来打算摘点蔬菜水果就回来,没想到他们胃口这么大,居然要去袭击城池,他们能不能有点脑子,没发现我们总共就带了一千多点人!?”
高个子吐出一口恶气,也加入了抱怨的队伍:“谁知道汉人会谨慎到在城外安排那么多兵马,死了这么多人,纯是他们自作自受!”
众人义愤填膺地附和道:“对,自作自受!”
楚淮青:“.......”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暂时没话说
啊,对了,十章内表露心意的话当我没说=。=
第九十一章
虽然高个子他们的话有头无尾,还交杂着许多影响判断的私人怨气,但楚淮青还是艰难地捕捉到了许多正确信息。
如盛乾朝廷对突厥的态度一样,突厥也因对盛乾的态度而分为两大派系,老可汗和先帝在这方面有着共同的默契,对方强大己方虚弱的时候放下身段尽力讨好,对方虚弱己方强大的时候如疯狗一般穷追猛打,然而因为受限于自身条件不足,两人一直没能真正消灭对方,也就不能真正称为站在了哪一派,所以至今也没能分出个输赢的两派仍旧保留着吵来吵去就是做不了决定的优良传统,一切还得看上位者的眼色行事。
如今摆在面前的是一个相当寻常且合理的问题。
老可汗是中立派,最有可能继承汗位的世子是主和派,受大部分臣下支持的小儿子是主战派,因为长子承位制,老可汗要将可汗之位传给世子,小儿子不甘心,毒死了老可汗,带领一干衷心耿耿的下属发动政变,世子察觉端倪,急急忙忙赶回去跟小儿子打了个热火朝天,最后双方耗了个两败俱伤,又遇上了要命的天灾,族人剧减,又有回纥等部族的虎视眈眈,只能暂时休战。
虽然小儿子愿居位下,但实质上没少给新可汗下绊子,新可汗对他无可奈何,又有着多方顾忌,最终选择了隐忍。
为什么小儿子毒死了老可汗还能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因为没人知道老可汗真正的死因,包括登位在任的新可汗。
老可汗在出事前就显露了衰态,即便走得‘恰到好处’,刚好是世子领公主去盛乾和亲的时候,也没人对此多有怀疑,更何况小儿子早已买通了老可汗的御前药医,十分谨慎地使用着慢.x_ing.毒.药,等到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才决定下最后一副猛剂,整个计划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他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世子居然能侥幸躲过那场人为的危机,并在老可汗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赶回来。
当年在皇家猎场发生的猛兽暴动案曾轰动一时,任谁提起都会感叹可达的好运,大皇子的不幸,因为同是被猛兽包围,可达只受了一点轻伤,大皇子却是y-in差阳错废了双腿,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大抵也不会有人能够看出,这幸与不幸,都是由那年仅十九岁的长安第一纨绔一手造成。
在被流放的这四年里,楚淮青一直留意着突厥的动向,无论是阿史那可达的登基还是阿史那吉不安分的小举动,都会通过暗线,第一时间传到楚淮青的耳里,但近两年来为了对付提前‘出山’的襄阳王,楚淮青便将突厥的事姑且放置在了一边,大致了解到他们窝里斗得厉害,谁也不让谁。
但阿史那可达会被他弟弟打压得这么厉害,却是出乎了楚淮青的意料。
上一世突厥举兵进犯盛乾是在两年之后,期间也有大大小小不下数十次的s_ao.扰,阿史那可达没能逃过那场密谋,可汗之位自然落在了阿史那吉的身上,阿史那吉没有继承老可汗的深谋远虑,也没有他哥哥的半分仁慈,是逢突厥还没从又一次的天灾中恢复元气,便下令进攻盛乾。
对楚淮青而言,那是相当痛苦的回忆。
这一世什么都变了,阿史那可达没死,突厥的主和派犹存于今,不久前因为父母而联想到的那些事,也让楚淮青放下了许多偏见,至少能用比较理x_ing的眼光,来看待现在的突厥。
仇恨姑且放在一边。
楚淮青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这些突厥人似乎也在等着楚淮青的反应,一起沉默着,最后,没耐心的络腮胡子直接给了楚淮青的背部一巴掌:“怎么又成了闷葫芦,说话!”
楚淮青看他一眼,细声嘟囔道:“小生能说些什么?”
“随便说点啊,你别闷着就行。”
“哦.....那说你们粮食不够了,一起出来找吃的,然后与你们有仇的那些人主张去盛乾的领土里偷东西吃,你们不仅没有阻止,还掺合了进去?”
络腮胡子红了脸,辩解道:“别用偷那么难听,反正你们也吃不完,搁外面也烂进土地里,我们拿点怎么了?”
楚淮青点了点头:“对,那不叫偷,叫拿,都快饿死了怎么能用偷?”
络腮胡子的脸更红了:“也不是快饿死了,就是一直找不到,所以才去拿了点.....”
“哦。”楚淮青一脸明白了的表情,“因为你们的肚子有点饿,所以就把别人的大门上破开一个大洞,拎着兵器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再拿上吃的,大大方方地准备出去?”
“欸,我怎么总感觉你这话里带刺?”
楚淮青无辜地眨了眨眼:“小生有哪里说错了吗?”
“好像也没错.....不对!你为什么一定要用大大方方来形容?”
“你们不是打算直接攻打盛乾的城池么。”
“那叫没攻打成功!不是,不对,你小子别绕我,是那些混蛋要去攻打,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没有直接关系,充其量可以算个帮凶。”
“什么帮凶,我们有帮忙吗!要不是我们竭力阻止,他们早打到你们城墙底下去了!”
“可是城里怎么样和小生也没关系啊,小生只是个逃难的,现在家人都没了,自己还成了你们的俘虏,而且你们还不肯放小生回去寻找家人。”
“你怎么又提这事?都说了你不能回去,他们的人就在外面,被看见了谁也救不了你!”
“小生知道这个道理啊,可是,不是你让小生提的嘛。”
“我哪让你提这件事了!?”
“小生刚才一直听你们的没说话,你让小生说话的啊......”
“我们哪里让你不说话,唉啊我的亲阿姆,我们哪里让你说话就说这个!?”
“小生一开始说的也不是这个啊,可是你说的那些话就是要让小生说这个啊,要是你不说那些话选择说别的话小生也不一定会说到这个啊。”
“什么这个那个这个,我去你阿姆的这个那个,你再这样说话信不信老子一拳揍死你啊!”
楚淮青缩了缩头:“小生相信,小生的身体一直很弱,常年都在喝药,壮士勇武非常,不用一拳头都能把小生打散架,而且小生极其怕疼,经常因为点小伤痛晕过去,壮士不用把小生打死,壮士只要轻轻地打一下小生就能——”
“给我闭嘴!”
楚淮青默默地闭上了嘴,一副‘小生是不是又说错话了’的委屈样。
围观哈尔蒙被气到直冒火,其他人暗地里讲着悄悄话:“汉族都这么尖牙利齿?”
高个的回答:“据说读书的都这样。”
“哦......”
“可怕。”
“嗯,可怕。”
回去突厥的路比较漫长,楚淮青不能出去,即使队伍偶尔停下来休整,他也只能在高个他们的掩饰下偷偷去解决生理问题,以致于每次解裤腰带时,看着高个他们对自己下腹隐隐约约的探究视线,楚淮青都会适时表现一番什么叫读书人的扭捏,成功将高个他们刺激得外焦里嫩,表示再也不会对他产生友人以上的兴趣。
对于高个他们的紧密监视,一张老脸早已丢到爪哇的楚淮青则认为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从他得知已经进入Cao原开始,就完全没有了逃走的打算。
好吧,应该说叫迫于自身条件能力有限,理智x_ing排除走向死亡的可能。
楚淮青生无可恋地扶额。
他也想逃,但如果他真的存在什么逃生能力的话,上辈子也不会死得那么意外了。
对于律川风给他算出来的三祸,现在的楚淮青大致上明白了其中代表的意味。
一祸父母,因为父母的事,让他突起疑心,发现了前世的种种端倪,从而心中生隙,主动远离了主公。
二祸叛者,虽然他成功找到了一只潜藏已久的叛徒,并且并未因此中招,但也因为要抓这个叛徒出了城,横生祸端。
三祸外族......大抵就是这突厥了。
不管是死在突厥人的手上,还是在突厥的领土上出了事,楚淮青总归是和突厥沾了边,也就是说,就算他成功逃出这个队伍,但若是死在了大Cao原上,同样能还了祸在外族的因果,并不能算是成功避开。
快速按揉的手指支在额角,几近要将那微跳的青筋磨平。
突厥和胡虏存于两方,镇守突厥这方的人是盛乾的一名老将领,听说近日身体不适......
......
唉。
车外隐隐传开几声稀稀落落的吵闹,紧跟着吵闹声越来越大,像是无数人围拥一起喧哗,高个的撩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从高个手腕的缝隙中,楚淮青看见了许多身着突厥服饰的Cao原人。
“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闭关码字,扔的存稿,完结章再见
第九十二章
碧绿,葱绿,黛绿。
天高,路远,马儿悠悠鸣。
Cao原上的晨光也惬意,虚现于闲散浮云,天边最后一抹红霞褪尽,青蓝平染了全数光景,人也变得苍茫,仰颈远眺,一望无际。
坐在楚淮青身边的络腮胡子突然出声:“你不紧张?”
楚淮青回以诧异的眼神:“小生要紧张什么?”
络腮胡子说:“以前被抓来的汉人,就没有一个不紧张的。”
楚淮青身形微顿,在络腮胡子的注视下‘噌噌噌’地挪开半尺远,大惊失色地看着对方:“难不成你们要对小生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络腮胡子的脸皮狠狠一抽。
高个子正与车夫商量着什么,闻声也回了头,上下打量了楚淮青几眼,眸中同有些许疑惑,不过这么多天对楚淮青的观察还是让他安了心,摆手道:“我们不会对你做些什么,只是身为汉人的你,似乎对Cao原并不陌生?”
楚淮青啊了一声,看看地面又看看天:“你是说这里Cao比较多吗?可是样子和我们那长得也没差啊,为什么小生要感到陌生?”末了似是想到了什么,转眼盯住络腮胡子,吞吞吐吐地说道,“要说最大的不同,大抵就是小生很少见到像哈尔蒙壮士一样长得如此威武雄壮的壮士。”
络腮胡子:“......你是在夸我吗,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寒颤我呢?”
楚淮青:“欸,壮士也知道寒颤这个词?”
络腮胡子:“那是当然,我们部族好歹也抓来过几个读过书的汉人——”
其他人:“......”你为什么要当着别人的面一副很值得骄傲的表情!
高个子重重地咳嗽一声,其他人也将哈尔蒙给捂嘴拖了过去,轮番为这个不开窍的家伙进行再教育,楚淮青维持着不解的神情,看了看高个子。
“不用理他,他脑子最近有些不好使。”高个子说。
楚淮青乖巧地点了点头。
外面有人在拍打着车壁:“金,你在吗,金?”
高个子撩开车帘:“什么事?”
“你怎么还在呆在里面,不会憋坏?”那人疑惑地看了看被高个子掩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转眼就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可汗让你和哈尔蒙去大帐。”
高个子说:“我知道了。”
那人道:“对了,阿史那吉也在,不过他的脸色可不好看。”
打算放下车帘的手一停,高个子又问:“除了我和哈尔蒙,可汗还叫谁过去了?”
“还有阿玛鲁。”那人似是幸灾乐祸,“听说他这次自作主张坏了大事,可汗发了好大的火,要治他的罪,你们一路上也没少受他的气吧。”
高个子一脸正直,看不出喜色:“这次他是带领人,我们当然要听他的吩咐。”
那人笑他假矜持:“要笑就笑,装什么装,好了不说了,你们赶快过去吧,要不去迟了,阿史那吉还要借机闹事。”
等高个子说完了话,听完整个谈话过程的马车里早就充满了隐忍的笑声,高个子扬了扬嘴角,终是没忍住咧开嘴,还不忘瞪他们一眼,一本正经地笑骂道:“要笑就笑!”
“哈哈,让那家伙嚣张,现在倒霉了吧!”
“死了那么多人,还丢了粮食,阿史那吉这次也护不住他!我们路上受几天的气,他是要受一辈子的气!”
“痛快,哈哈哈,真他阿姆的痛快!哈哈....咳咳咳咳——!”
高个子一巴掌拍在笑岔气的哈尔蒙身上,忍俊不禁道:“好了,还不快走,可汗让我们过去,估计是要问话。”又看了楚淮青一眼,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先带他去汉人住的帐里,别让那些人看见。”
楚淮青心想,‘那些人’大概就是隶属于阿史那吉的主战派。
“对了,你叫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可达的近前侍卫似乎就叫金。
“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和你们一起呆了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有点好奇。”楚淮青挠着头。
得知阿玛鲁会受罚,被欺压这么多天的怨气立马烟消云散,大家也是心情极好,乐意和楚淮青这个外人开几句玩笑:“你怎么就对金的名字感到好奇,不问问我们的名字?”
“啊.....那你们叫什么名字?”
“你又叫什么名字?”
“小生名叫楚青。”只在中间漏了一个字,被人叫到的时候也能反应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