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之中绝对的信任蒋涵正不可能感觉不到,他虽欢喜,却也觉得肩上重担累累,何德何能才能负起师尊的青睐。
他垂下眼睛,心头温暖的同时,却又不禁生出忧愁,师尊是这么善解人意,他便是由当初的惊鸿一瞥而铭记,再由他的温柔而沉沦,那别人呢?痴迷于师尊的人也是感受到了这份温暖,所以才义无反顾地追随的吗?
“方才师尊也是这般同师兄说话的……?”不知怎的,蒋涵正不合时宜地开口问道。
“嗯?为师与你师兄无话可说的。”赫朗实话实说,一方面也不想让徒儿多想。
蒋涵正听了并不觉得解脱,反而更质疑师尊的坦诚,伏在他的肩上,语气微颤,“可师尊与师兄以前似乎情分不薄呢……今日他也是这般伏在您身上的。”
他鬼迷心窍了似的,终于按捺不住吐出了酸溜溜的后半句,明显的意有所指。
再想到别人所言,他手中的昆吾剑原本是师尊为了师兄所寻之事,以及种种,他便越加能感觉到师尊与师兄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多年未见的师徒。
多种疑问盘亘在他心头,却始终寻不到答案,当事人也不肯吐露半分,他就像是直接被排除在两人的世界之外。
但是蒋涵正早已经习惯了成为师尊生活的全部,如此探不清师尊的世界,他又如何能甘心?
赫朗听了他的问话,哭笑不得,才知道他真正介怀的是方才他与孔淮相处之事,他没放在心上,却是小徒弟如此敏感,还记得清楚。
“情分深那也是以前,如今孔淮已然成长,足以独当一面,为师如今与他形同陌路,互不相干,至多几句寒暄。”
蒋涵正努了努嘴,还是闷闷不乐,大着胆子得寸进尺,“徒儿想知道,孔淮于师尊,是如何的存在。”
如何的存在?这可真难倒赫朗了……他抬头望了望天际缥缈清冷,又眷恋多情的月光,轻叹道:“唉,玉户帘中卷不去啊……他?或许是月光吧。”
即便他与孔淮保持着距离,可原身曾经带给他的悸动,使得孔淮的身影仍旧在他心头浮动,就如同卷不去拂还来的月光一般,无计可消,对他不厌其烦的靠近,也只能任他去,无法真正做到狠心断绝。
蒋涵正深吸了一口气,将口中的苦涩吞下,悄悄地盯着地上,他与师尊依偎着的影子。
即便他终于在今天超越了大师兄,但这份欢愉却也如同涨起的潮水一般,没有多久便迅速消退,他恍然大悟,自己期待的并不是能够胜过师兄,而是成为师尊的唯一。
只是,连师尊都亲口感叹师兄是他心上的一抹月光,那他呢?他于师尊又是什么?他不敢问,只怕在百年过后,他也只是师尊眼中轻描淡写的一抹色彩。
师尊百年前能不顾一切地宠着大师兄,又能在百年后舍弃大师兄,给予他柔情万千,那再百年之后,师尊又会有何作为呢?他是捉摸不透师尊的想法的。
蒋涵正揪着衣角沉思,指节用力到已经泛白,面上也尽显焦虑。
在他不安之时,一只如玉的纤长手掌覆了上来,将他颤抖的手轻轻握住,耳边也传来了凉丝丝的气息。
蒋涵正一缩脖子,却靠在一个温凉舒适的怀抱之中,再接着,师尊的声音便飘飘然的,如同于云端之上落下。
“但是你呢,是为师心上的朱砂痣,懂么?月光易逝,而朱砂痣却会长留于心头。”
蒋涵正一字一句地听着,再将它反复拼起来,在脑中放映,双颊瞬间发烫。
如同乱麻被纠成一团的心,就在此刻,叫师尊一丝一毫地梳理了开来。
蒋涵正的呼吸急促,大脑里似乎放了个大蒸笼,冒着层层水汽,让他头昏脑涨,以至于思维一派天真。
“如果徒儿长大之后也像师兄一样,再也得不到师尊的垂怜,要一人独当一面,徒儿宁愿永远也不要长大……”
赫朗听着他稚气的话,忍俊不禁,喉中溢出一阵阵轻快的笑声,只能连连摸摸他的脑袋,“你在为师心中,永远都是长不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就问甜!不!甜!
☆、秘境
决赛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这是一场最后的战役,也充满了无数的未知。
蒋涵正的惊艳绝伦是否会延续,或又只是昙花一现?孔淮会就此失落,还是重张旗鼓?有了这对师兄弟的明争暗斗,其他选手倒是黯然失色不少。
距离终点只有一步之差,大赛的奖品也颇引人注目,尽管天山尚未具体公布,但是大家都知道必定不一般,无疑能对修士的修为有绝佳益处的法宝或灵丹妙药。获胜者不仅能得到这些万人眼红的奖品,也自然而然地能得到同辈第一人的称号。
关于决赛的种种猜测使得赌博应运而生,弟子们私下开设了竞猜最终获胜者的赌博,天山长辈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留给弟子们的一些小乐趣,也让这成为了历年来的传统。
在决赛拉开帷幕前,入选的四人就已经成为了全门派上下讨论最多的名字,关于这四人的赌博活动也进行的如火如荼。
弟子们平时清心寡欲,勤于修炼,数百年的生活平淡无趣,有了活动自然跃跃欲试,尚可理解,只是赫朗一个真人,长辈级别的人物,竟然也跟着掺和。
他得知这个传统之后,便来到了赛场入口的摊位前,立即翻看了一下随身的纳物袋,将里面的灵石搜刮一空,毫不犹豫地全数押在蒋涵正的身上。
一般弟子来也只是押几块,至多也是几十块灵石,而他这一下子便一掷千金,押出了近万枚灵石,而这其中还有上千枚上品灵石。
这么大的手笔让一群低着头看台盘上的弟子们都猛地抬头看向来人,发现是无上真人之后,众人原本便惊讶的面色更是多了一丝惶恐,下巴都合不上,只知结结巴巴地面面相觑。
年纪大些的主事弟子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硬着头皮上前开口,“真人?您这是……弟子惶恐。”
“嗯?可没有规定我不能参加吧?”赫朗弯唇一笑,亲和的语气让面前的弟子们放松了些,连连摇头,欢迎他上前。
桌子上有四个人的名字,每个人的名字下方都放了些代表着灵石价值的筹码,押孔淮和蒋涵正的数量都差得不多,但还是孔淮略胜一筹,毕竟他的实力稳当地摆在那里,长久意外的强大形象也更深入人心。
只是赫朗只押了蒋涵正却冷落了另一个徒弟的行为让旁边一个年纪小的师弟大感好奇,瞧着面前的真人和眉顺眼,不知哪儿来了胆子,心直口快地问道,“真人,那大师兄呢?怎么您不——”
还未待他说完,主事弟子面色一变,立马便一把捂住他的嘴,隐隐可见额角冒汗,忐忑地看了一眼赫朗。
赫朗则是笑了笑,当做不知道似的,摆手便离开了。
用不了半个时辰,无上真人在蒋涵正身上押了近万块灵石的大新闻便传得沸沸扬扬,引人又惊又羡,直呼道哪儿有人这么偏心弟子的?
蒋涵正此时正在准备着开赛,忽然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惊愕了好一阵。
每一次他以为师尊这般待他已经是极好的时候,他的师尊却还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这让他如何能甘心将他拱手相让于大师兄呢。
只是师尊这般毫无顾忌的支持自己,又置大师兄置于何地?外人该如何猜测于大师兄?他不信师尊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师尊还是做了,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师尊果真用行动告诉了他,他在意的果然只有他。
蒋涵正握紧手上的昆吾剑,心境开明使得他灵力大盛,无需运转也自发地从他身上溢出,气势惊人,身旁的所有对手在他的眼中,已经毫无竞争力。
距离开赛还有一个时辰,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想再见师尊一面,明明清晨时分才见过的,可分别没有几个时辰他便又按捺不住了,比粘人的小儿更甚,蒋涵正唾弃自己,脚下却还是一步不停地朝洞府而去。
……
蒋涵正信步回到洞府时,却意外的看见了孔淮的身影,微微惊愕。
“你怎么还未去参赛?”
孔淮的身影微僵,轻声道:“临行前,想再看师尊一眼。”
“那你现在看到了。”赫朗莫名其妙地瞥他,心下却惴惴不安。
谁知道孔淮却突然冲到他跟前,一把将他揽进怀中,突然没由来地说了一句:“师尊,淮儿后悔了。”
他低垂着目光,嘴唇微抿,y-in郁的气息笼罩着他的眉眼,眼底的情愫却波澜四起,细细品味着拥抱怀中之人的触感,将之深深留在心底。
赫朗不慌不忙,推了推他,却又被抱得更紧,于是便挑眉问他,“有何后悔的?”
孔淮皱眉,如同陷入了什么魔障,始终不愿相信面前之人已经无心于自己的现实,将这一切都归为是自己当初放手了的结果。
“如若当初我从未下山,师父是否还是只会爱我一人?是否就不会出现那个人……?”
赫朗也拧眉,不愿他纠结于此,语气冷厉了几分,“世上有菩提子、九香玉露这般的灵丹妙药,却唯独没有后悔药。”
孔淮却是不愿听,只偏执地认为,当初他便是随意放手,所以换得了今日的下场,那今日呢?如若他也放手了,是不是也会抱憾终身?
他捏住赫朗的手腕,眼神坚定,“可徒儿不愿放手,师尊要我如何是好呢?”
语毕,孔淮豁了出去,盯着面前之人的唇瓣,鼓起勇气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