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沉声叫他。
苏澈站起来回过身,看着穿着白大褂一脸威严的父亲,沉默。
“哼!我就猜到今天你会过来。”父亲走到床边看了看,“沈长安已经躺了两年,没有任何反应,这两年为了维持他的生命,我们耗费了多少资源,你有没有算过?嗯?”
“他不是植物人,他还有意识,他会醒过来的……”苏澈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
“如果是植物人,早被遣送回家了。他这种情况比植物人还特殊,医学上至今还没有奇迹发生。”父亲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所以,我决定年后停掉他身上所有的仪器和营养液。”
“凭什么?我不允许!”苏澈大声叫起来。
“就凭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就凭我是你爸!”父亲的语气也更加严厉。
“那行……我给他转院,转院!不在你的医院住总行了吧!”苏澈的声音里有不可察觉的颤抖。
“你能转到哪?哪个医院敢接收他?哼!不过我一个电话的事。”父亲说。
苏澈沉默了会,突然冷笑起来,“你为什么那么想他死?嗯?你以为他死了,我就可以不搞同x_ing恋,就可以喜欢女人,跟女人结婚了吗?我告诉你,这辈子都不可能!”
“你!”父亲“啪”一个巴掌扇过来,重重打在苏澈脸上,半边脸立即红肿起来。
苏澈摸了摸被打的脸,继续冷笑道:“很好,打的好,要不要另一边也来一巴掌好对称?”
父亲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冲冲的走了。
苏澈像被抽去全身筋骨,软绵绵的趴到床边,“沈长安,你都看到了吧?你要再不醒过来,我爸就要亲手结束你了……所以,你给我快点醒醒!我不要你什么证明,我只要你醒过来……”
平安夜里到处都是闪着彩光的圣诞树,以及一对又一对的情侣,男孩与女孩,男人与女孩,男孩与男孩,男人与男人。
满世界都在唱“jingle bells,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 ”
徐行从一家西餐厅走出来。
一个不常联系的朋友的公司举办圣诞派对,花钱请他来拍摄派对花絮,算是一次小小的商业拍摄。
他深吸一口夜里冰凉的空气,打算就近找个宾馆凑合一晚。
不远处有个人影,埋着头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大概是喝醉了吧。
西餐厅旁边就是个酒吧,酒吧门口出现个醉鬼不足为奇。
在这种日子里出来买醉的可怜单身狗一只,徐行给这人下了个定义,正准备反方向离开。
突然,那人动了,像是打算站起来,于是徐行看到了那头熟悉的头发。
他快步走上去,扶住了那人。
“苏澈。”徐行把人扶稳后,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
苏澈眼神半天才慢慢聚焦到他脸上,“是你啊……怎么又是你啊……”
“你喝醉了,我帮你找个地方住一晚吧。”徐行说。
“我没醉,清醒的很……正好,你开车送我回去,这个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待。”苏澈冷冷的说。
“……行吧。”徐行无奈的点点头。
幸好今晚他以工作为重,那个朋友劝了半天的酒,他硬是扛住一口没喝。
前方的路很黑,在空旷的郊外,路灯几乎起不到照明的作用。视野所及只有车灯照亮的一小片范围。
徐行开的速度并不快。
苏澈躺在后座上,很安静,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停……停车……”后座突然传来低沉而急促的声音。
徐行把车靠向路边,打开车里的灯。
车刚停稳,苏澈已经打开车门跑了出去,蹲在路边开始大吐。
徐行叹了口气,在车里找了找,没有瓶装水,只有一盒快用完的纸巾。
他拿着纸巾盒朝苏澈走过去。
苏澈已经不吐了,只蹲在那里,头埋在膝盖上,肩膀在抖动。被极力压抑着的呜咽声闷闷的传来。
徐行在距离一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憋着多难受,放心吧这里没人,我给你放哨。”他盯着那个背影轻声说。
呜咽声渐渐变大,不再克制,然后越来越高亢,像是放飞的囚鸟,因为重获自由而放声高歌,放肆宣泄。
徐行心里一纠一纠的疼。该是有多大的痛苦,才能让苏澈这样克制的人哭成这样。
过了很久,呜咽声渐渐停止了。
徐行走上去把纸巾盒递给苏澈。
苏澈用纸巾胡乱的在脸上擦了擦,缓缓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说:“走吧。”
徐行“嗯”了一声,转身先回到车上。
又过了好一会,苏澈才上车。
徐行没再说话,一路把车开回了县城,停到古街的停车场里。
“我今天可以去你店里蹭一晚上吗?太晚了不想回家。”徐行把钥匙递过去给苏澈,问。
苏澈看了他一会,说:“随便你。”
已经凌晨两点,古街上居然还有不少人,或笑或闹。
两人一路沉默的回了客栈。
苏澈给徐行开了个二楼的房间。
徐行接过房卡,轻轻笑了笑,说:“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第二天什么事都忘光了。圣诞快乐!”
苏澈没说话,转身上了楼。走了几步停住脚步,轻声说:“圣诞,快乐。”
第二天徐行睡到快9点才起来。
他在楼梯口站了会,楼上没什么动静,苏澈应该还在睡。
他下楼进厨房看了看,方便面也没有了,只有大米。那就煮点白粥吧。
把粥煮上后,他躺到了平时苏澈躺的那张椅子上,居然挺舒服。
困意再次袭来,他闭上了眼睛。
“你在这睡的?”苏澈站在他面前,皱着眉问。
“没……我起了,在煮粥就随便坐坐。”徐行赶紧站起来,往厨房走去。
粥已经好了。他装了两碗,拿碗的时候又找到一瓶豆腐r-u。
“你这没什么东西,将就喝点粥吧,配腐r-u还不错。”他把碗递给苏澈,自己坐到长凳上喝起来。
宿醉起来之后,来一碗热腾腾的白粥,对于苏澈来说,是许久没有过的奢侈。
一碗粥下肚,空落落的胃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按照往常,他从城里回来之后,一般会去喝点酒,或者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待着。
昨天酒已经提前喝过了,还喝了不少,今天应该找个地方待着。
可是……这次他不想一个人。
他看了看捧着碗仰头喝粥的徐行,“你今天有事吗?”
“嗯?”徐行放下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没事,怎么了?”
“就……要不你帮我看店吧。我今天放了林小岚一天假。”苏澈说。
“哦,你要出去啊?”徐行问。
“不出去……我也在店里……怎么,不愿意?”话既然已经出口,苏澈索x_ing干脆到底。
徐行笑笑,“愿意啊,不就看店吗,小事情。”
徐行在林小岚平时坐的高脚凳上坐了下来。
苏澈就躺在他斜后方的椅子上,只要稍稍歪下头,就能看到闭着眼睛不知道睡没睡的苏澈。
他没问为什么苏澈在店里还要他留下,就像那天晚上苏澈会突然做噩梦大声惊叫,以及昨晚喝醉后在路边痛哭,他都没多问一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疤,或大或小,或深或浅,没有人愿意伤疤被别人突然撕开。
尽管他对苏澈充满好奇,但上次喝多之后不经大脑的问话,造成的后果除了尴尬还是尴尬。他不想再那么冒昧和唐突,除非哪天苏澈自己主动把伤疤揭开给他看。
只希望到那时候,苏澈的伤疤已经愈合,就算揭开来也不再出血,不再疼痛。
已经是下午5点,一整天连个人影都没有见着。
徐行转转酸疼的脖子,回头看了眼苏澈,这人是真睡着了吗,姿势都没变过。
他轻轻咳了一声,正想开口叫醒苏澈。苏澈已经睁开了眼睛。
“……今天估计没生意了,要不我们出去吃饭吧?”一整天只喝了三碗粥,他的肚子早就唱了半天的空城计。
苏澈坐直身体,顿了顿,说:“好吧。去哪吃?吃什么?”
徐行想了想,说:“烤牛r_ou_串怎么样?有一家小店的牛r_ou_串特别好吃,晚上生意超级好,现在过去还算早,应该有位子。”
“行吧。”苏澈对吃的没有太高要求,在他看来都差不多。
小店在一个巷子里,门头很小,门口竖着一块破破烂烂的招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牛r_ou_串”三个黑字。
店里风格很原始,发黄的墙面,水泥的地面,塑料的桌椅,桌子上清一色一次x_ing餐具。
徐行挑了个靠里的桌刚坐下,服务员已经拿着菜单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