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并没有用处,他还是忍不住会慌张。
若是可以被预知,意外就不会被叫做意外了。
琦沐毕竟只有一个人,如果真的是那些人出手,又怎么会不做好完全的准备呢?若是琦沐猝不及防之间真的受伤了,若是他势单力薄行事不利呢?
否则……他若是真的没有事,真的不是意外,为什么不提前和自己说,又不来向自己报平安呢?
整整一个夜晚,王孙都处于矛盾的状态,他一个人在漆黑寂静的屋子里,一坐就是一个夜。
晨曦微亮,金j-i报晓,但他还是没有得到有关琦沐的半点消息。
现在离早朝还有整整一个半时辰,但王孙在简单的洗漱之后,就已经换上了朝服进宫面圣。
现在的时间太早,虽然宫门口的侍卫们认得这位是当朝皇帝最最宠信的臣子而放他进来,但毕竟没有让皇帝去迁就别人的道理,王孙又在那正殿上面干坐了大半个时辰,才等到慢慢踱步从里面出来的赵如徽。
虽然出来的晚,但是表面上赵如徽的模样却是看不出任何的不妥,对这个遭遇大打击的爱臣口气柔和。
“爱卿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在这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贼人胆敢如此嚣张!阿琦也是我身边最为信任的老人了,我已经让暗卫亲自去查,定然会给爱卿一个交代,给阿琦的在天之灵一个交代。”
“在天之灵”四个字让王孙的脸色更添几分苍白,他不敢再猜想这究竟是演戏还是真实,对着赵如徽深深拜倒,“陛下,臣有要事想向您单独禀报。”
赵如徽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按照王孙的意思,屏退了众人。
“陛下,敢问琦沐现在,究竟是否安好?”
“卿自然已经知晓孤的言下之意,又何必自欺欺人?”
“可他是暗卫……”王孙哑声喃喃。
赵如徽却只是嘲讽一笑,“暗卫又如何,他作为暗卫确实是很优秀,可即便是再优秀,也没有一敌十的本事。那些人……都是高手。我本想到了他们不会允许齐氏的存在阻挡到计划才让她暂时离开,却没想到他们比我想象之中的要更加丧心病狂。”
“他的尸首在郊外三里外的一座破庙,他毕竟是男儿身,不可能就这样公之于众,你若真的有心……就亲自葬了他吧。”
王孙走了,比来时更加失魂落魄。
赵如徽看着王孙慢慢走出殿外,他也负手站了良久,心里有感叹,也有唏嘘,现在的王孙,是即便在那晚刻意为难于他的雨夜也没有出现过的恍然和苍白。
事情到现在,也终究是他赵如徽大获全胜了。
带着谁也不懂的沧桑,赵如徽慢慢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算是祭奠自己上上辈子那失败的结局,然而还没有等他伤春悲秋地抿上哪怕一口,这殿中的侧门就被以一种极为暴力的姿态给推开了。
“陛下!您为什么要骗他!?”
却是琦沐满脸慌忙地跑了进来。
他那慌慌张张,天塌地陷皇帝遇刺的表情实在是想要让人忽视都难,不过赵如徽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此刻依旧是一脸淡定地把口中的茶水给咽了下去,而后才不疾不徐地将杯子放到了桌子上面,淡淡开口。
“为了一个外人质疑你的主子,你这么多年来的规矩都是白学的?”
赵如徽的脸色看不出来喜怒,但光从他沉下去的声音就知道他现在绝对算不上有多么愉快,琦沐一个踌躇,就被后面连忙追上来的暗一给压着他的肩膀按着他跪倒地上。
暗一慌慌张张地冲着赵如徽傻笑,“陛下,陛下对不住,我一时没拉住,我这就带他下去。”
暗一打着哈哈,但没有想到琦沐这时候倒是倔强了起来,双膝跪地并不肯听暗一的,只两眼哀求地看着赵如徽。
“你到底也跟了我这么久了,”赵如徽微微皱眉,到底是叹息,“我派你到王孙府邸,也是不得已才出了那样的下策,你当时不是还很不高兴?现在正是好时机让你摆脱那个尴尬的身份,可以让你重回以往的工作,你倒是不乐意了……”
“不,不是不乐意,能够保护陛下,是属下的荣幸。”就算是琦沐再嘴笨,却也知道这话不能够乱认,连忙否认。
“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我,我只是不想王孙那样担心……”那样难过。
琦沐愣愣的,低头喃喃的解释。
赵如徽看了他良久,终究是长长叹气,“孤可真是偷j-i不成蚀把米,派个暗卫去监视保护着人,没想到到最后还赔进去个暗卫。”
“王孙没有背叛陛下……至少现在没有,陛下,再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了,让我继续监视他好不好?”
“监视?”赵如徽似笑非笑,“如今你这样的状态,可让我实在是不太放心。”
“陛下,请您相信我,我不会背叛您的,我也一定不会让王孙有机会背叛您的……请您相信我。”
有一瞬间,赵如徽简直觉得琦沐都快要哭了。
到底是跟了自己这么久的属下,赵如徽又哪里能够真的如此狠心?
赵如徽看着跪着的琦沐,故作叹息,看他忍不住死死捏住拳头,才笑着放缓了语气,“刚才你在侧殿听得也很清楚了,现在知道王孙对你是个什么感情了?”
“什,什么……?”
琦沐一时之间有些呆,还是后面的暗一看不过去一巴掌拍在这个傻孩子的头上,“陛下问你话呢,快答啊!”
“我,我知道了。”
琦沐还满脸的呆滞,反倒是他后面的暗一直跺脚,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不过赵如徽也没在意,只是和煦再问,“那现在也知道你自己对他是个什么感情了?”
什么感情……
什么感情才会让他这样心疼那个人,什么感情才会让自己急切到不惜违抗自己的主子?
琦沐这才反映过来,只觉得眼眶发热,狠狠抽了抽鼻子。
“是,我知道了!”
赵如徽笑了笑,欣慰的同时却又难免想到自己这个还没有个结果,一时之间又忍不住磨了磨牙,带了些许的嫉妒,眯着眼才轻哼了一声。
“我确实是看王孙不顺眼,不过看在你的保证上,告诉王孙,今天这事是孤最后一次针对他,以前的事情全都一笔勾销,我可以放下芥蒂再给他一次机会,只希望他不要再让我失望,否则可就不会像是现在这样简单地揭过了。”
琦沐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以前的事”但是他现在哪里还有探究这个的心情?只狠狠在地上叩拜谢恩。
赵如徽因为王孙这事儿的缘故起地太早,这会儿事情终于告一段落,顿时哈切连天,他朝着还傻傻跪着的琦沐摆手,语气之中带着显而易见地不耐烦。
“按照王孙的脚程现在应该还没有走远,还傻乎乎地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
“多谢陛下!”
赵如徽都这么说了,琦沐自然是一蹦三尺,简直把自己平生的轻功给运用到了极致,一溜烟儿地就没了个人影。
琦沐出了皇宫,励志地用着跑死千里马的速度一路飞奔出了京城,往那所谓的京郊三里以外的破庙去了,然而没想到等到他喘地和狗一样地到了地方的时候,别说是王孙,就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一时之间,茫然懵逼齐上心头,气的琦沐一掌轰在旁边的巨大柳树下面,震落下来了一堆叶子。
混蛋!亏小爷还为了你这么个人渣顶撞陛下,居然连个坟都不给我挖!
琦沐这回真的红了眼角,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委屈。
他转身,心情已经从感动变为了寻仇状态,冷着脸就往王孙的府邸去了。
府邸里面静悄悄的,毕竟夫人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们谁都不敢打扰自家悲痛欲绝的大人,连脚步落得都是静悄悄的。
“去给我准备两身新的男装,最好是精致一些的,价钱不是问题,再去街上买两个铁锹,半个时辰之内送到我这里来。”
管家是被王孙给叫过去的,他自是不知道这时候自家大人要这些东西究竟是做什么,还以为他是受了什么刺激,这会儿一脸的欲言又止,小心地打量着王孙的脸色。
“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王孙这时候也没有心力去和他解释些什么,只疲惫地摆了摆手,进了琦沐的屋子。
哎,大人这是睹物思人啊。管家只觉得他可怜,叹息着摇了摇头,也不管他究竟是要铁锹做什么的了。
两件衣服,一点物件,若是能够让大人高兴,又有什么好为难的?
然而没想到他前脚刚要准备出去采买他们大人吩咐的东西,后脚就被琦沐给拉住了。
“管家,王……大人呢?”
男装的琦沐这府邸里面不少的仆人都见过,管家自然也没有例外,见他这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模样还瞬间一惊,揪着他问,“难道是夫人的事情有结果了!?”
“夫人?不,不是,我有另外的要事。”关乎这个渣生命安全的大事!琦沐暗地里狠狠咬牙。
然而管家听了他的话却是满脸的失望,“哦,原来是这样啊,大人现在在夫人的房间,睹物思人正难过着呢,你过去的时候机灵一些,别再让大人伤心。”
琦沐一时之间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微微一惊,还想细问的时候管家却已经摇着头走了,琦沐微微咬牙,到底还是打算眼见为实,转身偷偷往以前自己住着的房间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