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三天,贺知舟才勉强承认了这就是一个十成十把银子不当银子的纨绔子弟——还是十分眼瞎的哪一种。
毕竟为藏拙扮中庸者居多,装愚者的也有,可是把自己演成一个十成十的二傻子,这是还怕以后自己的名声不够“好”吗?
不过也得亏了小世子那好“古玩”的名头,贺知舟把|玩了一下他特地从赵如徽桌子上顺……不是,是要来的荷花秋月图折扇,微微“啧”了一声,这么好的东西,让给这么一个古玩白痴还真是糟蹋了。
但心疼只是一时的,任务还是要做的,反正这东西在赵如徽哪儿也就是个随手把玩的小玩意儿,而介于“坑骗”这位小世子已经是这晋平古董商们的默契了,贺知舟也干脆就入乡随俗。
他装着一副落魄公子的模样,拿着扇子皱着眉头不那么情愿地去询问古董铺子掌柜这扇子的卖价。
虽然他一身气度骗不了人,但光光从他衣着却也可以看出他现在显然是遭受到了一些的麻烦。古董店的老板是生意人,虽然看见这扇子的一瞬间就垂涎三尺,眼冒精光,但却还是勉强压抑住了自己眼中的渴望,试探x_ing地向着他比了五个手指。
“五千两 ?”贺知舟哈笑了一声,看这个掌柜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而掌柜,颤颤巍巍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指,深深地把原本那个“百”给咽了下去。
介于贺知舟那鄙夷的眼神,掌柜就看他头也不回地走出门,简直连开口让他再讲价的勇气都没有。
平心而论,掌柜并不是没有眼力,就这么一把扇子,单单是那副扇面都不可能只买的上五千两,可他这只是个小的古董店,而不是什么收藏大家。五千两,恐怕都值了他这店了,刚才的价格也就是想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碰碰运气而已。
不过现在看来,很显然他是没有这个运气,而按照刚才这位公子的模样,很显然,晋平的古董店又要有一番腥风血雨咯~
掌柜放下天上掉馅饼的心,反而倒是淡定了,他拿起j-i毛掸子,悠悠哉哉地清扫起了店里台子上面的灰。
而贺知舟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拿着这扇子,把这晋平不管或大或小的古董铺子都走了个遍,就算是有几个大古董商铺的出价确实是还算公道,但贺知舟也都没有片刻的停留。
每回他都是勉勉强强地来,怒气冲冲的出去,不过是一天的时间,晋平这么大的地方的古董商就都知道了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落魄小公子。
有几个古董商自认出价也算是公道,被他这么摆了一道也是不满,在加上他们也确实是十分垂涎这么一个珍贵的名家大作,于是这些晋平的古董珍玩市场的巨头都心照不宣地达成了默契——不但不再加价,反而要压价!等到了这小公子无处可出的时候,反倒是要灰溜溜地求着他们了。
但贺知舟是谁?不管是高官j-ian贼都能够被他一个个审查过的人,又怎么会被这几个小小的古董商们给绊住了手脚。任凭这几个古董商暗地里究竟是怎么合计压下这名扇的消息的,不过一|夜的时间,这把出自前朝大家的真世遗作就被传遍了大街小巷。
就算是平日里对古玩没有研究的,好奇地这么问上一句,自然就有消息灵通的给他科普,“这位可是画花鸟的绝世名家!而且他有一个怪癖——特别爱画夜月图,但大多数都被他自己精益求精地烧毁,所以流传下来的反而是不多。据说这扇面还被前朝末代太子给收藏过,只不过后来前朝灭亡,这传世珍宝也不知道究竟流落到了何处。以往一直有猜测不是被前朝国破时候一把火给烧毁了,就是已经被几经转手低价贩卖出宫,却没想到今日竟然又出现在了晋平!”
旁边听说了这消息的也坐不住了,还添油加醋地加上一句,“我昨天好正巧遇见那小公子从古董店出来呢!见他一脸愤愤,我好奇就听了一耳朵,原来人家现在虽然是落魄了,但也想给这传世的珍宝一个好的归宿,卖给一个懂得这扇价值,能够欣赏这珍宝真正价值的人,而不是那群满身铜臭味道的商人呢!”
“哎,这年头的真正的大家难找,反而是一个个肥头大耳的土财主多的是,以为附庸风雅,却不知“画虎不成反类犬”,只可惜了那些被放在仓库里面蒙尘的宝贝哦。”
他们在这边闲聊,却也不知自己的谈话被楼上隔间的某位锦衣公子听了个清清楚楚,还不断为“小公子接连被势利眼的掌柜拒绝”的事情打抱不平。
等到听到最后一句“宝物蒙尘”的时候,更是一下子热血沸腾,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怎么可以这样糟蹋这样的无价之宝!走,戊归,咱们去找那个小公子去,他那宝贝我买了!”
然而他这个主子在一边急不可耐地磨刀霍霍想要收下这珍贵的宝物,他身边抱着刀的侍卫却是满脸尴尬地偷偷瞄着旁边悠然喝茶的中年文士,哭丧着脸提醒了他这个又热血上涌的主子一句。
“世子,别想了,您这个月都已经把王爷给您的零花钱都花光了,咱们吃饭还是找文谋士借的!”
某世子:“……”
他看了看还在淡定吃菜完全没有什么表示的文谋士,又低头看了看在桌子上面放着的三只小碗以及被风卷残云光了的菜,默默无语哽咽。
对哦,这个月他买了一个假的唐三彩,假的青玉瓷,假的某齐朝著名风水大师画的百川汇海图……至于一些没精神的斗j-i,断了一只腿的蟋蟀等等就不再一一列举了。
然而可悲的是,他的父王,堂堂晋文王,竟然就真的打算看他的嫡子饿死街头,连一文钱都不肯施舍给他!
要不是他今天遇上了文谋士,死皮赖脸的拉着这位好说话的谋士蹭饭,恐怕再过个三天,他的父王就能够收到一具骨瘦如柴,饿死街头的尸体了!
可是世子又是视古玩为生命的人,如今既然已经被他知道了这么一个宝贝,不买下来简直连身带心的都犯痒痒,真是有砸锅卖铁也要买下来的冲动。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那一屋子的破烂究竟是什么质量,就算是称斤按两的算都买不了几个银子,回想起这几天的日子,锦衣玉食的世子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实在是百感交集,委屈万分,只能够抽着鼻子万分可怜地看着这个很聪明的大谋士,妄图他来支个招。
然而大谋士虽然是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很显然并不打算始于援手,甚至,十分恶劣的落井下石,“世子殿下,您还要让我为您算算您近年来收到的各种假货的方式吗?或许这也不过是专门为您设置的骗局而已。”
先前也说了,坑蒙世子在晋平都已经快成了传统了。毕竟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交易,每回就算是店主明晃晃地说了不知真假,但这位晋平的小世子殿下就是有这样的勇气和自信,觉得自己看的一定是对的。
这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乞丐的破碗事件了,人家乞丐说五两银子就是诚惶诚恐,可咱们的小世子殿下却偏偏还觉得这个乞丐亏了,说自己堂堂世子不愿意占他便宜,不顾这乞丐快要哭了的表情,硬生生塞了人家两百两银子。
每次被坑也就是一百两左右的价钱,对一个王府来说不是太多,可是次数一多也实在是不少。
偏偏几百两银子,晋文王也拉不下这个老脸还去要回来,只能够狠狠呵斥了一顿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质问他是不是不把这个王府败光不罢休,而后就狠心尽了他的每月的零花钱。
“而且,世子殿下,这可不是您之前的那些小打小闹,如果真的是真品,那么一副扇面起码就要八千两银子,加上扇骨的做工,至少一万两,还是在没有争吵竞价的状况下……若事当真竞价,翻个两三倍也是正常的,几万两银子的东西,就算是王爷也要斟酌斟酌,您就不要再妄想了吧?”
世子本来还不服气,可是听这位文谋士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给他讲着其中的利害关系,一时之间也是无话可说。
但世子从小被娇生惯养,虽然每次都被无良商家“坑害”,但还真的没有吃过什么大亏,显然是典型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x_ing格,就算是他心里也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可是不见到这扇子,不给亲口拒绝,却就是不肯死心。
——不是说要给这珍宝找一个懂得他价值的有缘人吗,万一这个小公子就是和他投缘真的愿意割爱把这扇子放心交给他呢?
不管是现行放在他这里保管,还是打个欠条带利息的赊账都可以啊!
——虽然他不比自己的父王,但是好说歹说也是个世子,可以信任的!
带着一副乐天派的想法,某位世子还颇有信心,“文谋士你放心,这一会我一定不乱来,我就是去看看,去看看!这一次我一定小心,不听他们的胡言乱语。”
文谋士一脸无所谓,“不要听卖家的鼓吹,不过对于周边人的‘胡言乱语’您还是听听吧,一般来说一群人都说这个东西好的时候这个东西不一定好,但是一群人都说它不好的时候,那么它恐怕是真的不好。”
晋文王虽然没有什么野心,但是至少和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员不一样,偶尔百姓们有什么困难也经常会派王府的人去赈灾什么的,虽然不能够说多么有决策力和能力,但是该拿钱时候不含糊也不贪污,和那些手中自己攥着大半银两的官吏当然是不一样,所以这么多年来在民间还是比较有民心的。
之前就有不忍心看见小世子被骗的百姓善意地提醒过小世子几句,但奈何还是败于世子的迷之自信……
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荒唐事究竟做了又多少,世子这会儿的神色也是讪讪的,“您,您放心,我这回一定不冲动,毕竟我手头上一文钱没有,人家也不肯把东西卖给我的不是?”
“您最好也不要和人家学打欠条的事情,不然……您可能就不是月例被扣,而是您整个人都被扣在王府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