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看着他们熟稔的互动,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又快哭出来了。他抽了抽鼻子,觉得自己胸口坠着个铁块,喉咙发堵地道:“看来,我关于那只黑天鹅的问题已经有答案了,对吗?”
霍华德和安昀泽都没有开口。他们一站一坐,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却无端地让人觉得他们非常般配。他们之间似乎还有一个只有对方知道的秘密,站在他们面前,威廉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他有些尴尬地转回来,正好对上安妮看过来的眼睛。
安妮此刻的形象,恐怕是她这二十几年来最不堪的时候。她的一切都被摊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论什么借口,都不可能再抹平得了。
她处心积虑这么久,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而今,她唯一仅剩的念想正站在她对面,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厌恶瞪着她。
安妮眼中盛满了他的倒影,在烛光作用下显得形销骨立的面颊上浮现出了一丝浅浅的柔和的笑意。不知是抱着什么心态,她轻声道:“威廉,我真的爱你。”
威廉却冷冷地道:“我不爱你,你令我恶心!”
安昀泽听了这话,忽然发觉心中传来了一丝细微的轻快的笑意,令他也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微微挑了挑嘴角。
“这样很好。”他想,“对安妮来说,被否定自身价值、被最爱的人唾弃,是比死亡更难以忍受的酷刑。”
果不其然,安妮瞬间崩溃了,尖叫着就要来拉威廉,被早已蓄势待发的侍卫一把扭住了胳膊,压得跪倒在地。
威廉漠然地道:“安妮·奥杰塔,你将被剥夺格萨奇王子妃的身份,关入红塔,三天后处以水溺之刑。”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的妻子!我还是奥杰塔的公主!”安妮疯狂挣扎扭动着,想从侍卫们的桎梏下脱离出来,绝境之下,她爆发出的力气令两个正值壮年的侍卫险些按不住她,不得不再次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使安妮的关节发出危险的“嘎吱”声。
威廉不想再跟她废话,疲惫地挥了挥手,侍卫们立刻为安妮戴上枷锁,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直到她被拉出老远,那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才渐渐弱了下去。
“至于兰妮公主……”威廉看了眼好像已了无生气的兰妮,叹了口气,有些为难的捏了捏内眼角。他心里清楚,兰妮只是冷眼旁观、独善其身,没有真正伤害兰德尔,罪不至死。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迁怒她,想让她付出点什么代价。
“兰妮,你再呆在这里也不合适。回去吧。”
就在这时,安昀泽出声了,及时帮他解了围。威廉的嘴角难以自制地提了提,但在瞥见霍华德时,又缓缓放下了。
安昀泽没管威廉的想法,他只是很平淡地随口这么一说。谁知兰妮下一瞬却猛地抬起了头,用从未有过的凶狠眼神望着他。她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抠进了手心,浑身怨恨都快溢出来了一样,咬牙切齿地道:“当初怎么就没彻底淹死你!”
话音刚落,安昀泽还没什么表示,霍华德和威廉的表情却同时y-in沉下来。霍华德手一挥,就要让侍卫上前抓住她。
安昀泽却站起来,慢慢走到她面前,轻轻一拉裤脚,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一抹闪亮的光在他脚踝上飞快闪过,众人定睛一看,赫然发现那里扣着一只雕刻着精美纹样的金环。
霍华德勉强克制着自己不要笑,颧骨还是忍不住抬了抬。而威廉则是眼神一黯,往边上退开了一步。
两张别无二致的面孔面面相觑,一张怨恨丛生,一张面无表情。直到这时,人们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分明是双胞胎,兰德尔却总把兰妮压了一头。
“这原本不该是你的结局。”安昀泽的声音极其微弱,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兰妮闻言,瞳孔诧异地缩紧了。
“但我实在没法容忍让你这么做作的女人得到幸福结局,所以,就这样吧。”
安昀泽说完,转身就要走,兰妮连忙拽住了他的外套袖子,急促地道:“等等!你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
霍华德突然出手,骤然一剑斩下,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安昀泽袖口的一块布料已经被割断了。兰妮没有防备,用力过猛,立刻趴到了地上,愣愣地没有回过神来,手里还攥着破碎的布料。
安昀泽举起袖子看了一眼,撇了撇嘴角,不满地对霍华德道:“我的衣服被你弄坏了。”
霍华德早就看他这身丧服不顺眼了,此时更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淡定地道:“没事,回头你要几套就做几套。”
威廉没眼再看,他心酸地给侍卫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兰妮公主“请出去”,转过身,他闭了闭眼,道:“你们今晚就现在王宫里歇息吧,我……我去给你们安排个房间。”
随即,他也脚步仓促地离开了礼堂。
——再见,我有缘无分的爱人。
兰妮被冷冰冰地“请”出了王宫。凌晨时分的风冷冽地吹过,树影摇曳间投下斑驳的y-in影,恍若一张张怪诞张狂的笑脸在嘲讽她的狼狈。
她不敢回天鹅湖,不仅是怕重新被圈禁在结界里,也怕再看到那些侍女们哀怨的眼睛。
兰妮被冷风吹得一个哆嗦,抚了抚赤|裸在外的手臂,心一横,走进了森林。
她不知心神恍惚地走了多久,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空地上。不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圆塔突兀地矗立着,像一根笔直粗苯的大烟囱。
兰妮此时又冷又渴,见不远处有门,便连忙走上前去敲了敲门。可她敲了半天,厚重的红木大门却半点要打开的意思也没有。
她绝望地背靠木门,缓缓滑坐到了地上,想到这一晚的经历,忍不住把脸埋在膝盖间,失声痛哭起来。远处,一阵悠长粗狂的狼嚎声突兀地响起,又把她吓得哭声一停,一个哭嗝憋在喉咙里,叫她咳了个惊天动地。
就在这时,轻柔的布料摩擦的声音自她身旁传来,兰妮蓦地抱着头呜咽起来,蜷起身子往边上躲,许久,再没有其他动静,她才稍稍放松了一点,小心翼翼地微抬起头,露出一只眼睛战战兢兢地看着外面。
来人穿了一身深灰色的长袍,袍角长长地拖曳到了地上。他身材瘦高,有一副不太符合主流审美的长相,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着一根法杖,正低下头看着她。
兰妮认出了他,脸上的表情顿时怨毒起来。她流着眼泪,嘶哑地道:“你满意了吗?没有王子向我求婚,我永远都要是一只天鹅了!”
罗特巴没有作声。
兰妮说完这句,才发现自己好像犯了个大错误——如果没有王子向她求婚,那眼前这个巫师就是唯一能解开法术的人了啊!
想到这里,她又连忙胡乱抹了把脸,艰难地换了副表情,梨花带雨地哀求道:“求求您,不要这样对我!让我变回来吧!以前是我失礼了,我向您道歉……”
罗特巴摇了摇头,望着这张黏糊糊的脸,简直难以相信自己以前居然会为这样一个人着迷。
他难得在心里鄙视了自己的品位一番,对兰妮道:“我已经知道了一切,包括当初兰德尔的事情。”
兰妮的哀求立刻消了音,脸色僵硬地愣了,看起来分外滑稽。
“他一直让我以为他只是一把骨琴,可直到今晚,我才知道你们都对他做了什么。”
罗特巴给兰德尔变了装并把他送到王宫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变成了猫头鹰藏在礼堂外的一棵大树上,一个简单的小法术让他变得耳聪目明,正好目睹了选妃舞会上的整场闹剧。
“虽然他是个小骗子,但他也是个还算合格的朋友,对朋友,我一向比较大方。”罗特巴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但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我不会帮你解除法术的,这是你应得的下场。”
罗特巴说完,再也不看兰妮一眼,直接转身化作猫头鹰,振翅高飞,很快飞到了圆塔上方的一扇窗户里不见了。
兰妮目光涣散地呆坐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看起来就像个y-in森的幽灵。
东方,第一缕阳光已悄然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无声地照耀了整个大地。
作者有话要说:
仰天长啸!搞定了兰妮和安妮感觉好爽!然后,庆祝我可爱的高三小天使们刑满释放!高二小天使们还需加油哟!话说昨天在食堂和同学吃饭,说起高考还都有有点怕怕,不晓得这十几年被高考支配的恐惧啥时候才能磨干净嘤!
第42章 天鹅湖19
威廉王子很快安排好了房间,叫了一个侍女带霍华德和安昀泽过去,自己却没有现身。二人也没有多问,安静地跟在侍女身后朝王宫后方走去。
侍女首先为他们推开了一扇厚实的大门,映入他们眼帘的首先是一尊出自名家之手的半身像,雕刻的正是太阳神赫利俄斯。赫利俄斯面朝拉着窗帘的落地窗方向,神情平静,嘴角带着细微的笑意,似乎正在期待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
门的另一边,则是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大型书柜,漆着古朴稳重的深棕色的书架上堆叠着大约上百本书,甚至有些书脊上的文字是安昀泽完全没见过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语言。书架不远处,便是一张彩色玻璃小圆桌,上面有一架精致的三叉烛台,正燃着暖融融的橘红的光,映得圆桌边的两张单人沙发看起来分外柔软。
最引人注目的,当是房间正中央那张华丽的大床。这张床没有那些繁琐的幔帐,但就连床脚上都有着精美的雕刻。它的尺寸相比这个时代的其他卧具可以说是相当惊人,床上铺着昂贵的墨绿色绸缎床品,几个带有精致刺绣和流苏的软枕整齐地堆放在床头。
除此之外,墙壁和天花板上还有成片的彩绘,一张完整的硕大羊毛地毯几乎铺满整块地板,让人即使大冬天也能赤脚在上面走来走去。
侍女恭敬地道:“这是霍华德阁下的房间,兰德尔殿下的房间还需再往前走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