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惊鸿几秒之后才说,“好啊,那就去吧。”
大约晚上六点半闻岭开车到了他们约定好的这家餐厅。
这里他们以前来的比较频繁——就是在闻岭的新鲜期时间里,卢惊鸿坐在他们以前总坐的那个靠窗位置等他,侧着脸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闻岭走过去在卢惊鸿对面坐下。
卢惊鸿把菜单递给他,温柔的笑着,“看看想换个什么口味。”
闻岭脸上表情淡淡的,点了几个他一般不点的食物。应验了换口味这个说法。
在他们等上餐的时候闻岭拿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礼盒,里面是一对价值不菲的万宝龙袖扣,他把这个丝绒的黑色小盒子推到卢惊鸿面前,说:“送给你。”
分手嘛,总要送个东西意思意思。
有句话不也这么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用金钱做一段感情的结尾,然后拍拍屁股继续猎艳,闻岭就是这样的人,是他所有前任口中公认的渣男,无论男女。他给人的感觉是,不把别人真心付出的感情当一回事,常常是交往一两个月很快就变心,翻脸无情,再见面连余光都懒得看你,完全能把你当陌生人。
对方正怀抱着满腔爱意的时候,他就要一甩袖子抽身而退了,自己把感情当儿戏就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认真,不是个玩弄感情的渣滓是什么?
可是闻岭本人根本不这么想,他自觉感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看的顺眼时在一起解决一下生理需求有什么不对的,何况他对情人出手一向大方,分手了还能落着这么些值钱东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特别是卢惊鸿,闻岭从前不论和男的女的交往都是在上面的那个,这次为了泡到卢惊鸿,情愿当个零号,这份牺牲不感恩戴德都说不过去了吧。
卢惊鸿看着那个盒子皱了一下眉头,凝视着他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分手礼物。”闻岭面无表情的直视卢惊鸿的眼睛,口气平常的像在谈论天气好坏,“我过腻了,分手吧。”
可就在他这句话说完的一瞬间他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眼前整个一黑,似乎是在转瞬即逝的短短几秒钟内失去了意识,片刻后又恢复了清明。他觉得大概是最近连续加班的原因吧,今天得早点休息了。
闻岭没说话在等着卢惊鸿的回复,对面的人还是刚才那副表情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我说了是分手礼物。”闻岭不耐烦的看着他,语气也变得不好,“听清楚了吗?我说分手!”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熟悉的晕眩感席卷而来,闻岭头痛的揉了揉太阳x_u_e,想着要不要抽空去神经科挂个号,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卢惊鸿的声音又响起,“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闻岭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脸上甚至表现出了非常明显的厌恶,“你是聋了吗?!我说分手啊!”
晕眩如期而至,等闻岭再睁开眼睛看见的仍然是卢惊鸿那一脸没有改变的表情,和那一句问话: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送我礼物?
闻岭难以置信到说不出话,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精神失常了,因为这几天工作量很大?因为这几天连续通宵?因为这几天作息紊乱?在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那句同样的问话以后,闻岭震惊到没有再提分手的事情,战战兢兢的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没有晕眩,没有重来。
他动作僵硬的离开座位去了洗手间,粗鲁的一遍又一遍扭开水龙头洗脸,可是他还是不能确认此时此刻自己是否完全清醒。之后他又沉默着回到了座位上,卢惊鸿看他脸色很差,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他面前贴了贴他的额头,关心的询问,“闻岭,是身体不舒服吗?”
闻岭怔怔的摇摇头,语气很迟疑,“没……一点小事。礼物……别人送的,我用不到就给你了。”
卢惊鸿没有继续追问这个问题,但是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这一顿饭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闻岭心不在焉的往嘴里塞食物,他仔细回想,刚刚那几次都是在他和卢惊鸿提了分手之后才重来的,所以会不会是不能说到分手这个词?他于是试探x_ing的又说了一次,果然又重来了,之后他又改换了几个说法委婉地提出分手的意思,还是不行,但是只要不提到这个话题似乎就是安全的。
所以是不让分手了?!
第三章
晚餐结束以后卢惊鸿想送闻岭回家,被他拒绝了,卢惊鸿总觉得他不太对,就说自己有件衣服在他家附近的干洗店要去拿,开车跟在他后面。
卢惊鸿就坐在车里静静看着闻岭进了单元门。很奇怪,从昨天的情况来看闻岭应该是打算今天和他说分手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说,连提都没有提起,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些心不在焉。卢惊鸿又拿出那个装着袖口的盒子,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开车离开。
闻岭心情复杂的回到家,脑中一片惊惧交加。
他洗了个澡,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看了很久,从八点一十开始编辑短信,期间电视里的女主角哭的声嘶力竭,最后他在八点一十五分给卢惊鸿发了一条分手短信,显示发送成功的一瞬间他又迎来了让他麻木的头晕。他低头看手机,八点一十,最后一条短信还停留在更早一点他答应一起吃晚饭的那一条,刚刚编辑发送的文字无影无踪,电视剧里的女演员又哭着重复了一遍台词。
他的时间,又重来了。
闻岭仰面倒在沙发上,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他从来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更遑论什么灵异现象,所以对于普通人谈论的这一类事情从来不屑一顾,被人指是理智过了头。可是现在呢,这又算什么?
他强迫自己先不要胡思乱想,可心情是从未有过的烦躁。
第二天闻岭起床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卢惊鸿发分手短信,还是没有用。
他把手机随便的扔在床上,y-in沉着一张脸去洗漱了。
这一天,伶牙口腔诊所的每一个医生护士都发现了闻医生今天心情特别不好,气压是难得一见的低,如非必要最好不要招惹。
这样的想法是明智的。
闻岭一个上午都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一个电话打进来,来电显示了名字:徐珂。
徐珂在电话那边兴致高昂的说,“岭儿,晚上出来玩呗。”
玩,等于去酒吧找情人。
闻岭的声音冷淡没有起伏,“不去。”
“啊?为什么啊?你上次不是和我说要分手的吗,按道理来说你现在是空窗期啊,漫漫长夜难道不需要一具火热的身体吗?”
闻岭:“还没分手。”
徐珂震惊的说,“还没分手?这一任在一起得快两个月了吧,你新鲜劲还没过啊?看来这个卢大画家挺不一般的啊。”
闻岭不想和他就这个话题继续扯下去,“下午有事,晚上不想出来了,有空的时候再约。”
徐珂也没有再说别的,感叹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闻岭说的有事不是找借口,而是真的有事。他上午去市医院神经科挂了号,下午去看,看完以后还约了心理医生,他实在没心思去想什么风流事情,只想把当下最糟心的事赶紧解决了。
看医生花去了闻岭几乎一整天的时间。
神经科的医生问了他一大堆问题以后说有可能是工作强度和工作压力太大导致的轻微神经衰弱,说他这个职业有这样的毛病也不稀奇,然后就给他开了一些瓶瓶罐罐的药,有安定戒躁的功能,让他多注意休息,不要胡思乱想,否则有可能发展成抑郁症。
这位在神经科任职多年的老医生并不相信闻岭口中的事实,肯定的判断是他的臆想,并且表情很凝重。
闻岭谨遵医嘱当晚九点就吃了药,昏昏沉沉的睡下了,他难得逃避似的安慰自己,说不定真是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毕竟真是发生这种事情未免太过天方夜谭,定时吃药,按时休息,肯定会好的。
可惜药物和自我安慰都没什么成效。翌日闻岭自然醒以后找了一张白纸,在上面默写了整整一面病历,并且他用手机给写下来的病历拍了一张照片存在手机里,他还发送了一份到电脑里,最后他反复确认记住了现在的时间,同时他编辑了一条定时发送的分手短信给卢惊鸿,时间就在他写完病历的那一刻。十分钟之后短信准时发送,而与此同时晕眩同步降临,等他意识再度清醒之后他立马去看那一张纸——空白一片,干净的连一个小瑕疵也没有。闻岭心惊胆战的看时间,回到了十分钟之前;他又去看手机里电脑里的照片,没有,什么也没有。
清晨的微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他的眼睛里面是一潭死水,心脏不断下坠。
一切都是现实,一切都是真的,他陷在时间的死循环里求救无门。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闻岭死死的盯着眼前那一张纸,那张像是死刑的审判书。他动作迟缓的打了一个电话,找朋友约了一位心理医生几天后见面。
中午的时候闻岭发短信给卢惊鸿说晚上去找他,卢惊鸿问他晚餐想吃什么他提前准备。对闻岭来说吃什么根本不重要,平常的时候除了想找他上床闻岭一般不会主动邀约,现在他当然没有约炮的心情,只是发生这样的怪事一定和卢惊鸿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他得去找找他。
卢惊鸿晚上从动画公司下班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六点半了,画了一天的场景图,眼睛酸胀,他还接了其他游戏公司的图要画,晚饭还没有做。
他这么努力有各方面的原因,其中最重要的有两个,一个是他想红,所以需要很多作品,另一个是他的收入远比不上闻岭,而两个人收入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势必会造成生活和感情每一个层面的差距。他必须要尽快缩小这种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