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惊讶归不惊讶,他却有点怀疑,应涉音带他来予楼阁二层贵间,怎就屋里坐着个君琛彦?应涉音注意到他神色狐疑,安抚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顾自落坐了。
“这位是?”
他明知故问,一派纯良无知,君琛彦却眼皮不抬一下,面无表情的看着茶盏中起伏的茶叶,很是淡然的抿了一口,他猛然额角一跳。
“不必在乎那么多。”应涉音一笑带过,向君琛彦询问道,“此茶名为洛辛,感觉可行?”
“恩,清香雅韵滋味纯浓。”君琛彦放下茶盏,仍是不悲不喜的一张面孔,他没做声,微微抬眼发觉对方正冷冷盯着他,于是微微怔了一下,略有迟疑道。
“您看我为何?”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身非常身。”君琛彦轻吟慢诵,情绪依旧毫无波澜起伏。
此身历艰难已不是原来样子,他听闻这句诗顿时就神色一变,心底的一丝不安霎时变成非常不安,他强作镇定,咧嘴一笑,“这又是何意?”
“字面意思。”君琛彦漠然道,将目光移向应涉音,对方轻轻一笑,“我带他来先不要说这个,是最近九怀背后的动作有点令人怀疑了。”
君琛彦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应涉音给自己和他各斟了一盏茶,不慌不忙道。
“九怀首领指使危俊假扮静宁王,四处收集资金拉拢人脉,我身旁这位,连兄。”应涉音刻意强调了一下称呼,又道,“是富商连家的二公子,危俊去过他家了,是吧?”
应涉音丝毫不在意连承时森然不悦的脸色,面向他温和笑道。他已因君琛彦的态度很不爽,知晓应涉音派人跟踪就更为不爽了,他还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这种不爽就渐渐演变为愤怒。
可他还是忍住拍案而起的冲动,僵硬的点点头。
“我一个月前回家,见到大哥同一自称静宁王的人交谈资助神庙驻兵之事。”
“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四方神白虎同沈欲之子沈厌七。”
“白虎曾阻拦过捉拿静宁王的人,现在九怀对其穷追不舍,我听闻他曾斩杀过当初的九怀四人,皆是因为应不负。”
“至于沈厌七,则见过静宁王本人,因此九怀才要将他活捉。”
应涉音依旧是温和笑着,言语中的寒意却毫不掩饰,他猜不出他的本意,依旧默不作声,君琛彦却是冷笑一声,低声道。
“我看这九怀可能是想被诛杀了。”
他闻声额角又是一跳,应涉音却轻描淡写否定道。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九怀总会c-h-a手关于静宁王的事,这个首领,您可是有所耳闻?”
“你在九怀待了三年都不知道,来问我有何用?”君琛彦眯了眯眼睛,话说的丝毫不留余地,连承时清楚看见应涉音的额角也是一跳。
“这可不一样,您可是予楼阁阁主啊。”
他顿时怔住了,扭头再看君琛彦,对方脸上依旧不带任何情绪,浑身散发的冷意却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那这位连兄又知晓多少。”
“一概不知。”
他如实答道,君琛彦闻声又是冷笑一声,应涉音于一旁拍手唤道“长荣”,连承时眼皮微抬向门口看去,进来的女子面容姣好,一身玄衣宽大,手里则端着一盘花糕饼走向他。
长荣向他颔首致敬,面上看不出情绪,双眼也不肯同他对视,他只得讪笑着道了声“谢”,顾自拿起一个花糕饼,长荣没有退出屋,而是站在了应涉音身后。
他刚咬下一口,突然注意到屋内的诡异气氛,脊背一凉抬头看去,君琛彦应涉音长荣三人齐齐把目光投在了他身上,他倍感匪夷所思,挑眉道。
“这……怎么了?”
“您之前扮作我皇兄的时候,向来不会吃弥莲宫的花糕饼。”
他神色一凝,忙故作镇定,很是无奈的叹道。
“私下总会吃一些的,换换口味。”
话音刚落他便觉得哪里不对,眼前倏的一暗,猛地想起那人曾对他说过的一句,“弥莲宫花糕饼味道蛮不错,下次偷偷给你带回来些”。
他心间一沉,屋内已然寂静无比,他凝息看向那三人,应涉音似乎早已料到,嘴角的笑容一成不变,君琛彦则低下头攥着茶杯若有所思,只有长荣猛地跪了下去。
“殿下……您……”
第21章 千金难买阁主一言?
“你也怀疑过我皇兄是盲人?”
应涉音闲闲坐在桌边,正仔细擦拭一柄通体乌黑色泽沉亮的佩剑,长荣没戴面具,只是单膝跪在地上,她闻声抬头看向应涉音,清丽的面孔带了一丝不安。
“记得一次殿下偶感风寒,明骁要回宫一趟,于是要我把药送到房间。”
“我偶然瞥间床间帷幕后若隐若现的一柄竹竿。殿下不要我喂药,强忍咳嗽把一只手伸了出来。”
应涉音漫不经心的举起黑剑夜疏仔细端详那森然剑刃,轻佻的“恩”了一声,长荣继续低声道。
“我怕汤药过烫,才是慢慢递到殿下手中,明明从幕后影子可以看到,殿下应是看着我的,但是他的手却是稍有摸索的换了个端碗姿势。”
“其他感官再灵敏,在头晕发热之时总会延误些。”
应涉音心满意足的收剑入鞘,眸间含笑看着长荣。
“明日我约他和国师予楼阁一叙,你也过来亲自确认一下吧。”
他下意识嘶声,却又一时语塞,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干脆手肘抵着桌子手腕支着额头,无奈的摆摆手。
“你们早就知道了。”
“不早,近日才知道。”君琛彦漠然开口,又啜了口茶,淡淡看着连承时,对方视若无睹那森然目光,默默啃着花糕饼。
“倘若静宁王一案真有隐情,你现在查出来多少。”
“不多,约摸是之前有九怀暗中陷害。”
“那皇兄可识得九怀危俊。”应涉音忽然说道,回身将长荣一把扶了起来。
“与他有何关系?”他狐疑道,眉头紧锁。
“他名唤译照,出生偏僻农村穷苦人家,爹娘看他长的秀美就干脆就给他卖给了妓院做小-倌,做了两年有个大金主赎回家当-娈-童,本人忍无可忍竟杀了那个金主逃跑,机缘巧合加上走投无路便入了九怀。”
他脑海瞬间浮现了那个身着白衣面容清冷的俊美少年,又联想到他在那春-宵院落种种,赶忙摇摇头制止这种了不良思想。
“然后?”
“他会抚琴,有一套三弦杀,擅长易容,男女老少都不在话下。”
应涉音眯着眼睛目光一凛,轻笑道。
“以皇兄您身份勾结官员驻地屯兵,倒是简单得很啊。”
他当时一怔,神色陡然森然凝重起来,谁知应涉音却话锋一转,看着连承时温和一笑。
“之前一直很羡慕皇兄才总会送去拜帖,没成想皇兄这么讨厌我。”
应涉音语气苦涩,垂下了眸子,他知道应涉音这是埋怨他之前让那人代替自己赴会,隐瞒自己眼疾的事情。一时有些语塞。
“经历三年前一事,今日还能同皇兄相认,我真的很高兴。”
“倘若圣上知道了,也会很高兴。”
应涉音微微垂下眸子,发自肺腑的感叹,君琛彦却是静静开口,波澜不惊道。
“他不知道,我不会同他说的。”
“莫不是国师大人心虚了?”他瞬间从伤怀的情绪钻了出来,想到这个人物隐瞒诸多,立刻反嘴咬道,君琛彦仍是面无表情,冷冷看着他,沉声道。
“他身体不好,情绪起伏也不能太大,三年前因为某人就卧病了两月。”
他闻声哑然,心道君琛彦真是往他死x_u_e上掐,说的他理亏心也亏,应涉音有些无奈,又不知如何安抚,神色很是无措。
“我欠下很多人对不起,希望到时候都能亲口传达这一句抱歉。”
他如此说道,缓缓站起身,对着应涉音长荣二人低下头道。
“抱歉。”
应涉音眼眶一热,忙站起身将他抱住,淡雅莲香扑鼻,原是如此好闻的味道,他有些恍惚的想着,就像应涉音本人,一个皇兄出了事,与他有何关系,偏偏选择独自加入九怀探寻真相,手心染上无数鲜血。
他抿着嘴抬眼看向应涉音身后的长荣,那一向强势镇定的女子正静静的看着他,眼眶却也是红了。
“不要再追查了,余下的事是我一人应该承担的”他知道应涉音不会答应,将食指挡在对方微张的唇边,面向一旁镇定自若默默饮茶的君琛彦说道。
“我相信国师这样能推星卜卦的人,一定知晓些什么,倘若真的知道,麻烦您不留余地的告诉我。”
“倘若你还是静宁王,我便说了。但你现今无名无份,借着别人的模样苟活于世,我属实无话可说。”
他听了这话倒能理解,长荣作势便要拔出佩剑,应涉音忙将长荣按在剑柄的手拂开,冷声道。
“国师大人此言差矣,本王以长乐王身份要求你也不肯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