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辰低咳了两声,神色凝重无比,警惕的打量了一番连承时,君琛彦不等他张口,赶忙迎了过去,走路仍是有些跛。
“你怎来了。”
“路过,结果听到你这里有动静。”
应辰别过头冷冷说道,又将目光投向那人,对方半敛眼眉不曾看他,他却是对着这张与记忆中某人相似的面孔,神色恍惚。
“你……“
他微微抬眼,便见应辰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略微犹豫了片刻,他还是缓缓走了过去,君琛彦回身拦住他,眼神冷的跟淬过冰一样,应辰却从身后一把拨开他,眼中含泪的试探x_ing唤道。
“是你吗……”
“我还活着。”他低笑道,深深看着应辰凄凉苍白的神色,又是无奈的叹道,“我还活着……”
铁器坠地一声清响,应辰弃了成尊,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随即猛地一把抱住他,将下颚抵在他的脖颈,略带哽咽道。
“这些年我一直不相信……”
他内心突然惶恐起来,也无暇估计君琛彦如何,而是低下头安抚般拍了拍应辰的脊背。
“说来话长说来话长……”
“今日不妨别走了……这三年……”
应辰猛地欢喜道,像个小孩一样牵着他的袖口,他向来知晓这皇帝的脾气,倘若今夜留下,对方便不会让他离开了。
“不了,我还有要事,改日再说好吗。”
他柔声哄道,侧眸一看应辰果然是一副委屈不已的神色,眼角还尤自挂着泪珠,他顿时觉得额角钝痛,左手抓过一旁的君琛彦,尴尬的笑了笑。
“国师都知道,你可以问他。”
应辰闻声神色一冷,询问般看了君琛彦一眼,对方正狠狠瞪着连承时,脸色无比难看。
“臣并不知道。”
君琛彦大义凛然的说道,他微微愣了一愣,忙去看应辰,对方期待又可怜的看着他,仿佛他再张口拒绝,就真的会哭出声来。
他扶着额头,尽量挡住自己生无可恋的脸。
“昨晚去哪儿了。”
生与提着桂花糕,神色狐疑的看向他,他接着出恭的由子才溜回九院,于是瘫倒在床榻上,眼皮难睁困倦不已道。
“没什么,陪人聊了一宿……”
“昭世大清早送来的,要来尝尝吗。”生与解开纸袋将桂花糕送到连承时眼前,谁知对方猛然坐起身,却是不屑哼道。
“无事献殷勤。”
生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着桂花病,顾自沉声道。
“我代你问了下那个玉佩的事,昭世说他到时候亲自还给你。”
他怔了怔,心中立刻不安起来,嘴上却是话锋一转,眯着眼睛笑道。
“你为何于我这么上心。”
“你猜呢。”生与这次没有叉开话题,如此坦然说完,他将桂花病封入袋中,到底也是没下口。
“倘若我欺骗你,你也会如此待我好吗。”
生与闻声回头看了连承时一眼,略微讶异的神色转瞬即逝,看见对方无比认真的神情还是无奈的笑了笑,叹道。
“我相信你。”
他呼吸一轻,觉得心间沉重无比,抿了抿发干的唇再抬眼,却是一字一句的对生与说道。
“那我定不负你。”
生与低低应了一声,背对他说了一声“那我走了”,就匆忙离开了,他忍俊不禁,想着生与害羞顿时就欢喜了不少,刚倒回床上一闭眼,想的却是君琛彦昨夜说的那一句。
“云莲刺杀不成被我重伤,□□是个残废了。”
如果九怀首领当真是云莲,三年前便是刻意栽赃陷害,明里让大臣逼迫暗中则动用九怀肃清,待他真的死了,再让译照假扮应不负,召集旧部驻地屯兵,便再无顾忌了。如此一看当真是深谋远虑心府颇深。
他满腹心事,始终觉得有某个节点不对,他仿佛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而依昨晚应辰的态度来讲,除去他说的三年隐情,关于九怀所做之事对方也知晓不少。
“安义帝曾在云莲满月之时,赠了一对龙首玉佩。”
睡意朦胧中,应辰的随口一句陡然回荡耳边,他猛地睁开眼,几乎是下意识联想到玉良,如此一想顿时脊背发凉,他一骨碌爬了起来,当时便冲出了屋外。
第27章 意料之外
应涉音还是来迟一步,他风尘仆仆紧赶慢赶的追了一路,宋恩还是死在了杨川华剑下,四肢几乎被齐根斩断,隐隐能看到血红之下惨白的骨骸,杨川华发冠歪斜亦是伤痕累累,他有些疲惫的靠树喘息着,抬眸看见应涉音来了,眉眼寒意不加掩饰。
“有人让我把这一信一物交给你。”应涉音小心的走过去,将锦盒和信笺递了过去,杨川华眼神狐疑的接到手中,面孔仍是一派清冷拒人千里,应涉音退后几步,也不着急离开,静静看着杨川华会作何反应,对方打开锦盒见到那把拂尘后的神色不变,只是双手略微颤抖,待他看完信上内容再抬头,脸上的表情可以说近乎色若劫灰了。
“全是林一桥害的?!”
“当时他加入无常门,借着宋恩名义杀害封尘观三人,让你们师兄二人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此人从过去到现在的所作所为,仿佛都是为了找乐子一般让人摸不着头脑。”应涉音若有所思回答道,继而话锋一转,视而不见杨川华急火攻心呕出的一摊血,“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我不会回到九怀了。”
应涉音听闻杨川华这一句却是心下一动计上心头,他暗道一句“正合我意”,通路叛逃正是让九怀内部瓦解的开端。
他接近晌午才赶到旧同城景徒山山角,浑身疲惫不说,心中亦感慨万千,山腰处的别院便曾是他的住处,逃亡时被那人一把火早已烧成了废墟,至于旧同城中,却是有他的师父。
他绕着城墙走了半圈,本想找个荒芜墙根翻进去,最后还是选择从正门混进去,前脚迈入主干路,他就环顾了四周一圈,街边小贩叫卖不断,他最后犹豫了半天,还是选择了东南方向的小巷,他记得每次去玉良家,都会听到有糖炒栗子的吆喝,现今也只得赌一赌了。
他闭着眼睛缓慢的找寻记忆中的别院,渐渐远里了喧闹人群,约摸过了一柱香,他脚步一顿回头看去,正好看见院落中的参天梧桐。
他快速扫了一圈确定周身无人,这才攀着墙头小心翼翼的蹿了进去,深幽孤径不见人影,万物静的连风声都匿去,他猫着身子准备先观察一番,却远远听见一男一女交谈的声音,他心下一惊,忙冲着距离最近的屋子奔去,在那俩人拐角看到他之前,他已迅速的跨过长廊钻进屋中。
“通路叛逃了?”
“白虎应是被杀掉了,但是他完全没有回到九怀复命的意思。”
他正闭眼平定情绪,闻声后忙透过门缝去看,却只瞧见了一名红衣女子推着轮椅的背影,他不可置信的瞪着双眼,脑海中却发出一声轰然巨响,震的他当时就眼前发黑头晕目眩,他忙蹲下身子稳定身形,半晌之后再睁开眼,这才发觉他身在一处祠堂。
供桌之上的灵牌大大小小不下十几个,第一眼便是看见了显考云公讳礼府君之灵牌,他强作镇定,略微摇晃着站起身子,这才发现红烛y-in影之后,有个刻着静宁王应不负之位的灵牌。
“静宁王自尽后尸体并没有送到皇宫,而是被人劫走不知所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人必死无疑,短刀划过喉咙鲜血喷涌的场面,尽百侍卫亲眼所见。”
他神色恍惚的走近,却是双膝一软猛地跪了下去,他和沈厌七一度认为那人被仇家挫骨扬灰,谁成想三年竟被保存在这种地方,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还是强忍情绪取出灵牌后的瓷坛,他全然不顾被发现的风险,一脚踹开大门,快速蹿出院落。
他不知自己抱着那人的骨灰跑了多远,仿佛身后有追兵身前有悬崖一般绝望,他脑海空白四肢沉痛,突然一脚踩空,便险些从树上掉下去,他紧紧抱着瓷坛踉跄落地,猛地一吸鼻子,脸上早已涕泪横流。
连承辞面孔狰狞的紧紧攥着信笺,有些头晕脑胀的扶着案几,顿了片刻,他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狂躁,发疯般摔打着目光所及的物件,茶具烛台瓷器皆被恶狠的掷在地上,他猛地一把掀翻桌子,心力憔悴的咳出一口血。
他跌跌撞撞的冲进屋,便见连承辞重重喘息着,手指颤抖的抹去嘴角血迹,那人拧着眉头看了他一眼,眼泪瞬间下来了,他怔了一怔,便见对方浑身脱力般倒回椅子上,手中的信纸被揉捏的不成样子,滚落到他脚边,连承辞再抑制不住,捂着脸啜泣起来。
他三年来从未见过连承辞如此模样,想必是知道了真相,他喉头动了动,眸中悲伤满溢,神色却还是故作淡然,连承辞猛地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故作沉着的冷声道。
“这不是真的。”
“信上说的不是真的对吗,你不是好端端在我眼前吗。”
颤抖又隐隐带着哭腔的男声,他别过头不忍去看对方的模样,连承辞色若劫灰,猛然站起身子走向他,挥手就是一掌。
他被抽的身子一歪,踉跄着站好,又默默低下了头。
“三年,三年,瞒了我三年,你……你还敢顶着他的脸出现在我眼前……“连承辞倒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似是要将他千刀万剐的目光令他恶寒,他却是抿着嘴唇,紧紧抱着那瓷坛,一言不发的忍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