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陈三年又不是小孩子,这点道理,我想他是懂的。”
“那他干嘛跑了啊?”
“明事理是一码事,这心里难过又是另一回事,就像你做菜一样,会做是一码事,好不好吃就是另一回事了,对吧?”
瞿耀听了宋朗一番话,醍醐灌顶,满眼都是崇拜:“我心肝儿就是厉害!”
“你下次说话前,嘴上带着点,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任谁都吃不消!”宋朗睨了他一眼,也起身准备回房。
“我今晚能和你睡吗?我担心晚上屁股又疼,没人给我上药。”
“自己趴着睡就好了。”宋朗十分直接地拒绝了。
“哦。”
“明早我给你送早饭来。”
“嗯!”
第31章 鬼神
陈三年回到房里,颓丧地坐在案几前,看着蜡烛一点一点地燃烧,时间依附着烛泪在眼前留下痕迹,无可奈何,心有不甘。
陈三年呆坐了很长时间,久到整个人都麻木起来,他回忆起那年渝州大水,堤坝溃决,死伤无数,朝廷的赈灾粮Cao却迟迟没有下来,一时间哀鸿遍野。他连夜发文请求附近的州府开仓救济,然而同僚们或是自顾不暇,或是害怕承担罪责,筹措之事便打了水漂。最后,还是照云以最快的速度筹集了部分钱粮,缓解了燃眉之急。他也曾怀疑过这笔钱粮的来源,但连月暴雨,重修大堤刻不容缓,他只好将疑虑暂且压下,投入到眼前的奋战中。
“原来照云是淮南候的庶子,与长兄亲厚。”陈三年喃喃自语,淮南一带是齐国粮仓,繁华富庶,照云若恳求的是他的兄长,筹集钱粮自然不成问题。
“淮南候,刘玉,刘玉,淮南候。”陈三年念叨着这个名字,在脑海里搜素着这个人的生平,先王胞弟,夺嫡之争落败,被贬去淮南,做了个闲散的侯爷,年轻的时候,与殷琦是至交。
“殷琦,殷琦。”陈三年又把心思转向了护国公,他对此人最是好奇,手握兵权,常年被传言有谋逆之心,却始终抓不到把柄。一直以来,朝堂对他的评价都是老狐狸,狡黠j-ian诈,深不可测。
“殷时维。”陈三年想想那个年轻人,都说养儿胜似父,但凭着散碎的记忆,实在想不到这父子俩有何相同点。
“嘶——”陈三年的额角突突地疼,比以往更为剧烈,恍恍惚惚间,看东西都有重影。算了,先休息吧,免得明天早上起来惹得陈伯他们担心。
陈三年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突然眼前一黑,便直直地倒了下去。梦中的韩怜生猛地一惊,倏地睁开眼睛,浑身冒汗,心头惶惶,一股极其强烈的压迫感逼得他几欲呕吐。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陈三年出事了。
“兄长!”韩怜生赤脚奔到陈三年的房里,却只瞧见地上一滩蜡油,不见一丝人影。
“兄长?”惊恐未定的青年人犹疑地唤了一声,脚底升起一股透心的凉意,“人呢?”
“在这儿呀!”瞿耀幽幽地冒出来,韩怜生吓得差点站不住:“瞿天师?”
“是我呀!”裹着一床被单的瞿耀笑眯眯地说道,“我晚上睡不着,出来逛一逛。”
韩怜生打量了下他的装扮,满眼都是怀疑:“来我家逛逛?”
“哎,我心肝儿睡了,不好去打扰他,只好来这边啦!”瞿耀又把自己裹得紧了些,“好啦,我也困了,先回去了。”
“站住!”韩怜生抓住他的后领,问道,“瞿天师,知道我兄长去哪儿了吗?”
“我不知道呀!”瞿耀一脸无辜,弓着腰,将头缩进床单里,只留一双眼睛和一个光溜的额头,“我也是刚来。”
“那瞿天师帮我算一卦,看看人在哪儿,成吗?”韩怜生将人拖近了些,床单里的瞿耀又缩了缩,闷闷地解释道:“我就只是感到异样,出来看看,结果撞上了不该撞见的东西,我也怕啊,韩将军,您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呗!”
韩怜生皱眉:“怎么了?”
瞿耀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惹陈三年生气了,思来想去决定偷偷过来道个歉,让对方瞒住这件事,结果才溜到房门前,就撞见了鬼,准确地说,还是个蛮厉害的鬼神。
“到底怎么了?”韩怜生见瞿耀支支吾吾的模样,以为真出大事了,一下便着急起来,“瞿天师你快说呀!”
“你别急啊,我就是撞鬼了,那鬼还挺厉害的,我打不过他,但你放心,那鬼身上没有戾气,不是恶鬼,不会对陈三年有害的。”瞿耀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所见所闻,生怕对方没听懂,误会什么,动用武力,便闷在被子里不敢抬头,对于将军的能力,他还是很敬畏的。
“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那当然,我又不是神,没那么大本事!”
韩怜生思量了一会儿,问道:“那瞿天师,和我一起去找人好吗?”
“唔——”瞿耀眼咕噜转了好几圈,不敢下决定,首先,他不能保证找到人,其次,找到了也不能保证抢得过,最重要的是,他好想回去睡觉啊!
“瞿天师?”韩怜生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了摇,“你别睡啊!”
“哦——你别急,我想想办法。”说罢,瞿耀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韩怜生晃了晃他,没有反应,无奈之下就把人丢在地上,反正有被子裹着,不怕。
瞿耀在地板上躺了一会儿,确认对方走远了,立马爬起来,飞奔回宋朗家,钻到心肝儿的被窝里,抱着人死不撒手。
“你干嘛!”被吵醒的宋朗很不高兴,推搡着赖在怀里的人,“回你房间睡!”
“不好!”
“大半夜发什么疯!”
“我害怕!”
“啊?”宋朗不敢相信,瞿耀被吓住了?
“真的假的?”
“真的!”
宋朗迟疑了一下,抱住瞿耀的背:“仅此一晚,下不为例!”
“嗯。”瞿耀又往宋朗怀里钻了钻,刚刚在门口,那位鬼神对他笑了下,魑魅面具下的嘴角上扬,他的三魂差点被吸走,但那位确实没有恶意,不然他可能就回不来了。还是活着好啊,瞿耀蹭了蹭宋朗的胸口,蜷起身子,安静地进入梦乡。
韩怜生穿上鞋,顺着巷子去找人,墨色的黑夜渐渐褪去,黎明已有端倪,巷子那头莫名地吹来一阵风,一张白纸突兀地遮到他的眼睛。
韩怜生一把扯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渝州”二字。渝州?韩怜生惊诧,空气中传来若有似无的低低的笑声,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那声响却突然停掉,周围一片静谧。
“有人吗?”韩怜生对着空气嘟囔着,他不敢大声,怕惊到不得了的东西。许久,又吹过一阵风,这次飘来的纸条上写着“照云”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