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晏替此人把脉,又问了几句,没能得到应答。
纪潜之拨开程家晏,站到夏家少爷面前,弯腰与其对视。
他说了三句话。
“你父亲死了。”
“夏有天现在是夏川阁阁主。”
“你知道自己被谁下药?”
听完纪潜之的言语,夏家大少爷眼珠微动,似是极困难地开了口。多年未曾正常说话,他的声音粗糙艰涩,如同石头磨砺砂纸。
“父亲……何故逝去?”
纪潜之不答。他的眼神冰寒彻骨,死死盯着对方。
迫于威压,夏家大少爷不得不放弃提问,转而说起下药的事来。他的身体在不自觉地颤抖,仿佛随时可能昏厥过去。
“长梦丹……是二弟骗我吞服。怪我大意……察觉时已经太晚。我从不知他将我当做眼中钉,也不知他如此渴望阁主之位……”
“夏川阁心法只传阁主,父亲常说,如若我继承夏川阁,就传我心法。是我辜负了他的期望……”
说至动情处,他不禁落泪,将s-hi淋淋的脸埋进双手里。
纪潜之起身,一言不发离开卧房。傅明没有跟出去,他大致能猜到纪潜之接下来的行动。
夏家大少爷哭了很久,缓过气来,向房间里的人问话。
“这是何处?你们是何人?”
傅明答道:“这里是魔教的地盘。我是路人甲,你不用在意。”
旁边,程家晏正在奋笔疾书,记录长梦丹消解后的症状,顾不上理睬病人。夏家大少爷迷茫无措地坐着,呆滞问道。
“是魔教救了我?打算拿我做什么?”
“好生养病,好好活着。”纪潜之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几个佩刀的黑衣人,约莫是魔教弟子。“等时机到了,你可以在天下人面前申冤。”
说罢,纪潜之转向程家晏与傅明:“教内事务繁杂,不能留客。我让属下准备了路上行囊,二位今日便可离开。”
“好。”
傅明应答,抬脚踏出房门,又折回来带上程家晏,一路拖拽着离开。沉浸在药理分析中的程大夫,犹自拿着纸笔,边走边写。嘴里叽里咕噜,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词汇。
房门在他们身后关闭。魔教人员守在外面,很明显将夏家大少爷软禁了起来。纪潜之原地站着,一言不发,目送他们离开。
去得远了,傅明回头,还看见纪潜之站在那里。在配色明艳的雕梁画栋之中,他就像一抹突兀而深重的墨迹,一片黯淡漆黑的影子。
格格不入,孤独寂然。
程家晏写完一叠纸,仔细包好,放进袖中。他把笔还给随行侍女,加快步伐跟上傅明,随口问道。
“出了魔教,你打算去哪儿?”
傅明摇头。他还没决定好。
“我得去寻找五行老人。有个问题想不明白,需要请教他。”程家晏说着,面露苦恼之色,“但他脾气古怪,行踪诡秘,不知要多久才能找到。”
江湖上,鬼手程、五行老人和百Cao痴并列,被称作医术最高的三奇人。但这三人各有所长,x_ing格年龄也毫无相似之处。
“听说他怕光,说不定躲在深山老林里……”
程家晏边走边思索,习惯x_ing地自说自话。
在侍女的带领下,他们抵达魔教出口处。路边拴着两匹膘肥体键的白马,身上还挂着沉甸甸的行李。想必是纪潜之赠予的临别礼物。
程家晏跨上马来,与傅明辞别。
“路途遥远,你我就此分别,有缘再会。”
傅明道声珍重,想了想,又补充道。
“如果我遇见五行老人,就替你传个话。”
程家晏笑着挥手,转身潇洒离去。
傅明伫立半晌,抬手抚摸着马头,低声问道。
“你说我该去哪里?”
按照进度,剧情在此处出现遗漏,无法显示具体发生何事。之后,在原作中,魔教双子教主持续作孽,纪潜之脱离魔教,一边调查血案,一边结识武林各色人等,逐渐向善。
但真实的状况是,纪潜之现在绝不可能脱离魔教。后续剧情出现断层,未来会如何发展,傅明心里根本没底。
短时间内,他也无法再次见到纪潜之。至于遗漏的剧情,只能等发生以后,再来探查。
“那就去百回川?”
离魔教也近。万一有事发生,也方便到场。
马自然无法回答傅明的问话。他打定主意,牵着缰绳,朝百回川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用完了……再见,日更的时光(
第19章 十九
送走傅明和程家晏,纪潜之命人看好夏家少爷,便离开卧房。他穿过曲折石径,又踏入长长的朱红色走廊,在足够静谧的地方停下脚步。
走廊两端种满了腊梅树。正值寒秋,树上绽放朵朵梅花,入目皆是深深浅浅的黄,如云如雾。纪潜之抬手抚去枝上露水,一时没有说话。
白枭立于旁侧,沉默着望向自家教主。这个人生得太好,气质沉静,俊美无双。哪怕做再多坏事,犯再多的罪孽,看起来都干干净净,毫无损伤。但没人知道,他的内里已经被碾碎成渣。重新拼凑起来的,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赤鸦堂那边如何?”
闻言,白枭收回目光,沉声答道:“有北霄派的回护,石永苍躲着不出来,我们的人不好下手。”
“不急。聂常海护得一时,护不了一世。你派人盯紧点儿,有情况随时动作。”
“是。”
“教中事务有明华处理,你暂且不用cao心。过段时间,我也要出门办事,北边的人闹腾得很,我去看一下。”
纪潜之成为教主只有短短几年。上任教主遗留不少心腹,这帮人虽然表面归顺,实则不服管束,躲在北边地界作天作地。
“还有一事。”白枭略微斟酌,尽量简洁地说道,“属下去夏家的时候,顺便探查了前代阁主的尸骸。胸骨凹陷碎裂,肋下与左胸各有剑痕。属下看来,剑伤并不致命,他真正的死因,应该是胸前中掌。”
纪潜之闭了闭眼睛,似是早有所料。
“恕属下直言,如此狠绝强劲的掌法,与夏川阁的路数如出一辙。前代阁主死时,夏有天凭借剑伤,指认凶手纪桐,当时北霄派掌门聂常海也在场,共同查验尸体,却对阁主胸前中掌之事缄口不言……”
一连串沉闷的笑声从纪潜之身体里挤出来。白枭默默住口,垂下双眸不再说话。
“所以,当年之事,还有聂常海的份儿?纪家何德何能,竟让两大门派联手欺压……”
聂常海作为北霄派掌门,德高望重。有他坐镇,众人才会对夏有天的说辞深信不疑。
纪潜之笑够了,回转身来,靠坐在走廊栏杆上。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唯独眼睛透着s-hi润的光。
“夏有天早有篡夺阁主之位的心思,既然他敢害亲兄弟,想必他爹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纪潜之随手折断一枝腊梅,将嫩黄花瓣揉碎,“详细情况能查就查,查不出,到时候让夏有天自己说。他不是想c-h-a手青楼楚馆的生意么?”
北至洛青城,南到百回川。大大小小的妓馆,其实都归魔教管。只是另有暗名,常年行事隐秘,无人得知。
“夏阁主想分一杯羹,自然欢迎他来。就怕他挣不了这个钱,还得把自己赔进去。”
纪潜之松开手,破碎不堪的腊梅花便落了一地。他垂下眼睑,长长睫毛遮盖住眼中神色。
“以后的事,真让人期待。”
百回川是南部最为繁华的地界。
但它并不是一座城。更确切地说,它是许多城池山水之地的统称。在很早以前,人们依水而居,聚集在此。时间久了,这片广阔多泽的土地,成为南部最大的商贸区域。农民,商贩,江湖侠客,人来人往,鱼龙混杂。你可以在百回川见到各行各业的人,遇见各种稀奇古怪的事。
而北霄派,作为江湖一大门派,也扎根于此。武林聚会,商讨要事,经常在北霄派进行。若是遇上四年一次的武林大会,百回川内更是热闹无比,几乎全天下的江湖豪杰都会前来,比试一番功夫,或扬名立万,或颜面扫地。
如今,距离下次武林大会,还有小半年。但在百回川的地界内,耍功夫的人已经多了起来。
人变多,流言蜚语也难以避免。
傅明牵着马,缓缓走在街上。一路过来,他听了很多传言。关于魔教的,关于名门正派的。这些传言就算傅明不想听,也会随时飞进耳朵里,防不胜防。
人们说魔教的恶事。说纪潜之的过去,说他的现在。说魔教的成员,提到白枭,言辞间不免猥琐意 y- ín 。也说赤鸦堂在落马镇的遭遇,说到赤鸦堂多年依附北霄派,毫无骨气,惹人耻笑。人们也艳羡,也猜测,想象着各个门派内的生活,用捕风捉影的消息串联出栩栩如生的场景,然后坚信不疑地散播开来。
真真假假,谁能得知?
傅明一边走着,抬头张望,寻找落脚的住处。身上银两不多,他得挑个便宜又干净的地方。
正找着,脑中传来熟悉提示音。是他的同事乐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