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不亮两人就出发了,到集市上吃了早餐,随后岑黎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匹马。
林舟和那脾气颇大的马大眼瞪小眼。
这匹马……呃,脾气很冲啊。林舟摸摸马脸,那马对他喷了一口浊气,林舟满脸无语,愤愤地擦那喷在他脸上的臭气。
果然,和云王府的马压根不是一个档次的。
林舟嫌弃地踢了踢马腿,马脾气大的很,立马一脚踹了回来,直把林舟气得脑门冒烟。
“你欺负它作甚。”岑黎整了整马鞍,看着一人一马对峙甚觉好笑。多大人了,还和畜生一般计较。
林舟气愤地揪马耳朵,然后在马发飙前迅速逃开,全方位地展示了什么叫“恬不知耻”。
“这马不好,不乖巧听话。”林舟走到岑黎旁边,嘟嘟囔囔地抱怨。
“听话也好,活泼亦可。能跑得动便是好马。”
林舟:“我总觉得你这话……”他接触到自家师父的眼神,悻悻地不说话。过了几秒钟忍不住把话说全:“好像在说我。”
岑黎握住林舟的手助他上马,随后也翻身上马。
他道:“你若是匹马,怕是谁也驾驭不了你。”
岑黎双手从他腰间绕过,拉过缰绳:“太闹腾。”不等林舟发作,他又继续道,“这里集市小,没有好衣裳。赶到城里先买鞋。”
林舟默默捂脸。怎么办,对师父完全没办法生气!
什么马不马的,如果他真是一匹马,也绝对是玉树临风英姿飒爽的千里名驹——无人可驾驭?他看师父他老人家就驾驭的妥妥的嘛。
林舟憋着闷气,转身就已到了城门外。
城门外的景象出乎意料。没有蝉源山的安静怡人,没有乡村田间的平淡祥和——除去他们路过的那家人。城门内不知什么光景,反正外面林舟是看的清清楚楚。
城门外聚集有一大批流民,有老有小,即便有诸多青壮年也是瘦骨嶙峋。城门外是荒芜的杂Cao,没有田地和房屋。这些人在外面颠沛流离,渴望过路人施舍一口口粮,可进城者人人自保,根本睬都不睬他们一下。
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跑到他们的马边,可怜巴巴地望着林舟和岑黎。她的衣服几乎都是破洞,而且看得出来极其不贴身,大了身子一圈。
她的脸色蜡黄,原本就黑的皮肤显得更加病态。营养极度缺乏,应该许久未吃饱饭。
林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处,这里有一块玉佩。是他没见过面的妈留给他的。他身上只有这么一样东西值钱,之前王爷塞给他的银票等等都放在山上小屋交由师父保管了。
“你可知,升米之恩斗米仇。”
林舟猛地抬头,撞进岑黎幽深的瞳孔中。他喃喃道:“师父……”
“我容你善良,但不容你置自己于危险之中。”岑黎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随后便不再多说。
林舟垂眸。他前一晚还说过要听师父的话,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他实在……
他又看向那病弱的女孩,眼中闪过一道不忍。岑黎忽然握住他的手道:“你若想帮她,我便助你帮她。”
林舟背脊一僵。岑黎完全贴在他背上,隔着衣服他也能感受到那颗心的跳动,即使这里并不安静。
岑黎的话把他一木奉子打醒了。昨天,师父阻止过他,他没听,结果呢?今天,几乎一样的情形,难道他还要为了自己所谓的善意害了一心为自己的师父吗?
林舟忽的仰起头,果然,说着这话的师父依旧低头看着他。
林舟笑了笑,说:“不了,师父,我们进城吧。”
岑黎闪过一丝怀疑,不过转瞬即逝。他夹紧马腹,载着两人的马如箭一般飞了出去。听话也好,活泼亦可。能跑得动便是好马。
这里是距蝉源山最近的景田城,离蝉源山算不上很远,然驾马而行亦需好几时辰。
不论蝉源抑或景田,都位处南方富庶之地,乃鱼米之乡。只是蝉源附近环境诡异,无人敢居住。作为这一带最大的城,景田容纳了不少的人口。
城门外的景象令人震惊,城内倒是一片繁荣。虽比不得京城那般歌舞繁华,倒也算得上欣欣向荣。
城内房屋鳞次栉比,大小商铺沿街而列。小商小贩路边吆喝,路人时不时停下看一两眼。
进城后两人就下马步行,带着马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于是他们先找了家客栈付了定金,将马栓在客栈里,然后才出门逛街。
林舟再次发挥土包子特色,先是对此地人们的衣着品味挑剔了一番,直言当地人活像水里捞出来的鱼,身上全是网。
“这样真的不难受吗,看着都疼。”林舟拽着自家师父的衣袖以防走丢,集市上的人太多了,何况还戴着遮面,行走更不方便。
“景田常年多雨,赶路人带伞不便,故而城外人进城皆作此打扮。”
岑黎带他拐进了一家成衣店,挑了一双布鞋。
林舟:“怪不得我看好多有店铺的商贩大多穿着还挺正常的。”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伸出脚晃晃唧唧,对店铺里的成衣进行一番扫视,岑黎自然而然地蹲下身替他换鞋,自然无比。
林舟:“……”
“师父,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好。”林舟一脸黑线,不管怎么说他也十几岁了,虽然人生中有两样不会的东西——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好歹穿穿鞋还是会的。难不成师父还要每天帮他穿衣服吗?
岑黎:“你还小,会什么。”
林舟捏拳,n_ain_ai的被鄙视了我去!他小声吼:“我会!”说罢急吼吼地拍开岑黎的手,自己弯腰穿鞋。
“啊嘞?”林舟瞪大眼睛看着脚上的鞋,觉得奇怪,又动了动大脚趾,把鞋子顶部顶了顶。确定这的的确确是双鞋又转头看师父说:“这真是鞋?”
岑黎:“嗯。”
岑黎好整以暇地环胸站着看着小徒儿穿鞋,折腾了半天也没穿好。
“什么破鞋!”林舟怒红了脸,连骂鞋子不好。
这烂鞋和现代的球鞋差不多,有线有洞,但那洞的排布很奇怪,他线穿了半天也没穿好。
老板一听他这话立马赔笑送走刚付了钱的顾客,一脸激动地冲过来道:“小公子可别乱说话,我这鞋可是全景田最牢靠的,够你穿个一年半载的。”
林舟看着眼前大胡子头上围布巾的矮胖子,噗嗤笑出声来。
第30章 他只是……不会穿鞋
岑黎扶额,对老板道:“我徒儿并非冒犯。他只是……”他斜睨了林舟一眼,似笑非笑说,“不会穿鞋。”
林舟羞红了脸,一根手指头猛戳自家师父,低声咬牙切齿道:“您老给我留点面子!”
老板一幅“我懂”的样子点点头,笑眯眯地说:“小孩儿出来要听大人的话,不要耍小脾气。”说罢弯腰拍拍他的脑袋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林舟深觉一口气吸不上来,他道:“师父,他说我小孩,你能忍吗!”
岑黎再次单膝跪在他面前,点了点他的足见,“哪里不是小孩。”
林舟怒目,“我十六岁了!”
岑黎穿鞋带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他:“十六?”
在岑黎手中的脚动了动,他骄傲地昂首,“没错啊,我就是十六。所以说师父别老拿我当小孩。”说罢戳了戳岑黎的肩膀,以示不满。
“我一直当你是舞勺之年,不想已经这么大了。”
林舟暗搓搓地高兴,虽然不知道舞勺之年啥意思,不过感觉自己总算扬眉吐气了,以后可不能让师父再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儿。没等他窃喜几秒钟,岑黎的话如五雷轰顶,轰地他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刮子。
“既然如此,回山上后理应学做内务,首先便从洗衣开始。”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特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摔!
林舟暗地里狠狠地砸自己一脑袋,伸出爪子整了整岑黎本来就平整的衣服。他道:“师父,我觉得咱们医学博大精深,实在应当好好研习。上次你给我那些书还没看完呢……这些琐事还是算了吧。”
岑黎给他穿好鞋,抬眼看他,林舟俯身撩开遮面却见岑黎眼中满是戏谑。
林舟震惊,“师父你居然……”居然被师父耍了,师父居然会耍人?他师父不是高冷得如同高岭之花不可一世从来不苟言笑的么。谁能告诉他,师父这是被何方妖孽附身了。
林舟震惊地张大嘴说不出话来,他磕磕绊绊地牙齿打架道,想和岑黎扯皮却又不知扯什么皮好。
“回去好好研习,琐事不用你。”
岑黎向店家买了几双鞋外加几件薄衣裳。夏季快到,他自己有衣服,林舟初来乍到的无衣可穿。
岑黎瞥向那只扯着自己衣袖的手,又看了眼还不到自己肩膀的脑袋正好奇地东张西望,碍于他没开口不能东跑西跑。亮晶晶的眼睛诠释了什么叫“想浪荡”。
竟然已经十六了呢。岑黎给林舟的遮面扯了扯,眼神复杂,这么大的人却尚不懂世事,以后如何是好。
只见竖子两眼放光地盯着前方——糖葫芦。
岑黎无奈,心道:现在仍是孩子,以后的事,竖子自有出路。或许,用不着他cao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