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乾。”
“师兄在叫谁?”
周向乾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十分无辜可爱。装傻之术,自然是向某人润物细无声的学来的。
天无心笑了下:“你知不知道,玄字辈的弟子,是叫我师叔的?”
周向乾:“……”
老子他妈的怎么知道你们的辈份!
欧阳然你个只管自己跳不带我一起跳的骗子!
崖下的凤教主,此刻正在悟冠华莲生所授内功心法,无暇顾及这位早已被抛却脑后的三师兄。他只是咦一声,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忘记了甚么事甚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晓生密报:
周兄你不学好,武林盟要倒。
第23章 凤唳莲生(六)
天无心以擅闯天机门的名状,给了周向乾两个选择。乖乖扫天武大殿,或是,随他去见欧阳鹤。周向乾在心中默默权衡了两个选择,问:“我要扫多久?”
天无心道:“欧阳鹤何时走,你便扫到何时。”
周向乾:“……”这与直接走有何区别。
“自然有。”天机门大弟子笑起来比不笑还恐怖,“你们扰我天机门多少清静,总不能任你们不声不响,来去自由罢。”
周向乾自言自语:“那为何不让他去扫地。”
天无心冷冷道:“也可以。你去说。”
周向乾脖子一缩,便不说话了。不过扫几天地,几番衡量,还是能接受的。其实是他倒霉,俞青轩在天无心心情不悦时冲撞了他,偏偏碍于武林盟大弟子这层关系,不便与欧阳鹤交恶。如此,送上来的怂包三弟子,为何不能用来出出气呢?
欧阳鹤铁了心要见归长海,任门童委婉客气请他回去,他装聋作哑。
“雪大了。下山路不好走呢。”欧阳鹤喝了口热茶。茶叶是陈年毛尖,水是雪水。一口下肚,甘香留齿。他赞了声好茶,搁上茶杯,说,“还请小友回禀,就说老夫等得起。”
来者即是客,门童无法,便去回禀武德师叔。自天机老人过后,归长海执掌天机门时,就将天机门分内门与外门,天无心是内门大弟子,直接列于归长海座下。虽亦同门内弟子一般尊称归长海为祖师父,但其实是归长海亲自教导的了。武德掌外门弟子,门内尊称他一声师叔,其实他与归长海倒是隔了些份位。归长海闭关,琐事便由天无心打理,武德帮从。
彼时武德正在天武大殿讲经,听门童回禀,问了归长海意思,想了想说:“天机门与武林盟没有交恶的理由。他客气而来,我们不能失礼于人。你给他安排一间房舍住下。等这几日雪停放晴,再放人下山。至于门主见不见,不是你我能置喙的。随他机缘。”
门童应了是。转头便去找天无心了。
他去时,大师兄正在打坐。长剑置于双手,周身气流和缓。门童不敢打扰,只静等一旁,等天无心一个吐纳,睁开双眼,这才上前,将此事一番说道。天无心道:“既然师叔发话了,便随他意思。将空屋打扫两间出来,给他们住。”
他淡淡叮嘱:“除禁地不可随意走动,他处随他们去。你们只须警醒一些。有事及时回禀。”待门童应过,又道,“小周,你跟他去打扫客房。”
门童这才发觉,这里竟还有一个师兄,背对着他们在角落扫地。此刻闻天无心吩咐,浑身都抖了一下,不情不愿应了声是。
周向乾跟着门童,心中苦恼不已。但见此刻脱离了天无心视线,又一阵轻松。轻松之下,他便将周围好一阵打量,见松柏覆雪,经阁伟貌,领路门童梳了双髻,眉间点了朱砂,双目灵动,冰雪可爱,不禁心生亲近之意。
“你是哪一字辈的弟子?”
“回师兄,我们年纪尚小,还没分字辈。”门童答得规规矩矩。
这里其实有个疑问,十分明显。门童唤他师兄,唤天无心大师兄,又为何周向乾要唤天无心师叔呢?这明摆着是天无心驴他的。可惜周向乾没听出来。
周向乾只长长哦一声 ,心中暗想,此刻无人,门童年幼,若借口离开,想必他人也不设防。不如趁此机会便走了。到了山下,再装无事。若盟主问起,只推说欧阳然上山来了,至于为何还不下山,便不在他意料之中。
他思来想去,都觉得此计甚妙。
为保险起见,随意地试探:“小师弟年纪虽小,剑法亦是卓然罢。”
门童笑道:“师兄谬赞了。”
“……”周向乾还真是谬赞,就是没想到对方这般说谬赞。
他随手指了指:“给师兄露一手?”
门童爽快道:“好说。”
说罢一道剑气过去,远处一块巨石轰然破碎。
还伸着手的周向乾:“……”
门童乖巧地眨着灵动的大眼睛:“门内不可弄出大动静,只好小试一番。师兄?”
他疑惑地看着这位眼生的师兄面如土色,仿佛忽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只能出言唤回对方神智,然而周向乾是不会再理他的了。他已十分绝望。
且不论天机门内如何暗潮涌动。观音崖底一如这周遭景色,青秀苍翠,鸟语雀鸣,十分安详。这几日,凤绮生与赵青,每日寅时便准时吐纳练功。冠华莲生在一旁指点。冠华莲生所授心经乃妙音心经。是他多年自创,非天机门内功。
凤绮生自不必说,赵青亦是聪慧之人,冠华莲生那套功法,虽说与鎏火神功互不相融,但其中内力流转、经脉相通之处,亦有大妙。天下内功,只要是至纯,练到一定境界,都是有相通之处的。鎏火神功属阳,妙音心经属y-in。凤绮生所悟其运转妙处多时,这日从入定中醒来,忽然参透了一些过去修习鎏火神功时,艰涩难懂的地方。
就像眼前原为石壁固封的山洞,如何敲打亦破不了分毫。突然有一日,似石缝中s_h_è 入了光线。大光明相,凤出涅槃。之前久久不能堪破的第八层心境,有了些松动。
看守观音崖的天机门弟子忽然咦一声,见崖底常年不散的云雾轻薄了些许,竟逐渐散开。谷中似有一道金光耀目。他眨眨双眼,心道莫非看错?可观音崖之事,便是多长了棵Cao,亦是大事。弟子不敢懈怠,连忙将此事去向天无心禀报。
便在凤绮生心境松动那一刻,冠华莲生忽然睁眼,看着在那打坐的瘦弱青年,若有所思。
他方才,心中竟有感悟。不知是否错觉。
冠华莲生略一沉吟,长身而起,双手一负,整个人便轻身飞起。他袍袖舒展,身形渐高渐远于古树之外,逐渐瞧不见了。
赵青将内功心法在体内运转三圈,便觉得周身轻松,内伤又好了几分。他长舒口气,睁开眼,就见到对面的教主含笑望着他。
“觉得如何?”
教主自认问得十分温婉。
可温婉的教主,向来是有问题的。
赵阁主斟酌着:“尚可。”同时心中暗暗戒备,不知教主要下甚么套来。
他等了半日,也不见教主有多余的话出来,自己反而忍不住了:“教主有事吩咐?”
“没有。”
“那——”
凤绮生叹道:“赵青。”
赵青凛然:“属下在。”
凤绮生站起身来,赵青随他起身,紧紧相随。一主一仆,漫步于丛野之中,竟是许久不见的惬意与闲适。教主道:“自本座将剑意阁分了你,你非公事不见本座。本座非公事不召见你。你与我二人,到底不比幼时,竟生疏了。有时本座想与你们亲近些,反不知如何时好。”
赵青连忙说:“属下惶恐了。”
凤绮生道:“你看刘戍和秦寿像相好吗?”
啊?
赵青一惊,努力回忆,这两人并无交好迹象啊。
凤绮生微笑道:“信你惶恐,还不如信他俩有一腿。”
“……”
赵青无奈:“教主,你何必以拆属下的台为乐呢。”
“你若能坦率一些,不要总与本座端着。本座自然不拆你台。”凤绮生循循善诱,“本座好话也说过了,亦不曾对你呼来喝去。你从哪里学的死板教条,要这个模样。”
赵青垂着脑袋不吭声,半晌才道:“晓得了。”
凤绮生见他低眉顺目,觉得心中舒坦不少,自认为将两人关系拉近了一些。
殊不知赵青无奈想到,若能亲近,谁不愿与教主亲近。只是你自说自话,亲近在面上,无情在心中,此刻亲近了,又有何用处呢?当日凤绮生说起柳夕雁时,赵青说他们是兔死狗烹的惺惺相惜。教主是真不懂的。
但是教主光长了个天妒地羡的好相貌,其实于感情一事,是个榆木脑袋的。柳夕雁那点心思光明正大在教主面前献了多年,对方不为之所动。赵青自问自己那点心思比不得柳夕雁,只有芝麻点大小,就不拿出来献丑。只像此刻一般,偷得浮生半日,即便不说话,能跟在教主身边,他亦十分满足了。
于是在这赵阁主自娱自乐的静谧时刻,就听教主道:“你那棵神琅Cao还在不在。”
神琅Cao?
赵青自怀中摸索,此物他一日不敢舍弃,道:“在。”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