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之!”林夕正欲上前,冷烈一把将他拉到后面,手提黑刀凌空跃起,向那陆亦怀攻去,陆亦怀看也不看冷烈,一挥衣袖击出一道黑气,冷烈踉跄着退回,嘴角已是有鲜血渗下。林夕赶紧扶住冷烈,抬头见那黑刀已到了林遇之的跟前,却突然像是被什么挡住了,再也砍不下半分,陆亦怀握刀的手颤抖着,瞳仁中的黑雾竟是变得淡了一些。
就是现在!林夕向前一跃,将全部真气凝聚在了右脚上,狠狠地踢在了陆亦怀的腹部,陆亦怀倒飞出去,背撞在石台上,干呕一声,黑色珠子从口中飞出,滚到了地牢门外。
陆亦怀靠坐在石台,已是气若游丝,他抬头看着林遇之。
林遇之静静地站在原地,脸上已不再有任何表情,他静默了片刻,转身向外走去,没有回头。走出几步后,林遇之的身形却突然顿住,地上忽然冒出了微微的红光,一道一道纵横交错,构成了一个阵图。林夕和冷烈都身处在阵中,双脚被牢牢吸附在地上,真气已是发不出来。林夕回过头,只见那陆亦怀手捻一张符纸,盯着林遇之的背影,竟是笑了起来。
“陆遇之,想不到吧,今天你就要和你最厌恶的兄长死在一起了。”说罢,嘴唇微动念出咒语,地上的红光随之越来越亮,竟有火焰从地上窜了起来。
林夕暗叹一声,没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居然是这样的死法,不禁转头望向身边的冷烈,见他也正淡淡的看着自己,神色坦然。林夕对他笑了笑,伸手牵住了他的手,冷烈面上没有任何波动,手却是有力地回握了过来。
脚上的鞋子已经烧了起来,林夕感觉到一阵灼痛,握紧了牵着冷烈的手,闭上了眼睛。在闭眼的瞬间,眼前晃过一道白色的身影。林夕蓦地睁开眼,只见那白无常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陆亦怀的身侧,伸手捏住了陆亦怀的手腕,他转过头来,对着林夕露出一个微笑,那笑容竟如林夕第一次在凤鸣山的果树下见到的一般,如沐春风。白无常一挥衣袖,击出三道银光,将林夕三人推出了阵外。下一秒,鲜红色的火焰腾空而起,瞬间将他和陆亦怀的身影吞噬其中。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才逐渐熄灭。
是夜,几个黑衣人分散在那未燃尽的废墟中搜寻着什么,其中一个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黑色的珠子,收入怀中,口中发出一声低哨,其余的黑衣人停止了搜寻,和他一起隐入了夜色中。
第11章 第十一章 白无常
白无常死了。
比起名不见经传的陆家庄的消亡,江湖上谈论得更多的,是这位白无常的死,大多数人提起这位少年天才,无不是摇头表示惋惜,也有少部分人的心里则是暗暗地松了口气,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哪一年的七月十五会收到这位白无常的挑战书了。
白无常原本是不叫白无常的,他原也是有名字的。
白无常出生自凤鸣山脚下的一户农家,双亲都没有读过什么书,只因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正下着鹅毛大雪,便唤他作白雪。白雪虽出身平凡,却是天赋异禀,具有极高的修行资质,年仅十岁就通过了卧龙院的测试,成为了院中的学员。这卧龙院是江湖上最大的修行世家——贺家所创办的,取藏龙卧虎之意,专门吸纳各地资质好的孩子,聚在一起集中修行,算是变相的为自家储备人才。
俗话说,高处不胜寒,优秀的人总是不合群的,而院中的贺连城,因为每次比赛都被这个比自己年幼的师弟压了一头,因此有意无意地带领着其他的学员,将白雪孤立了,再加上这白雪虽然出身卑微,脸上却常年带着一种高傲甚至睥睨的姿态,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样一来,愿意跟他说话的人就更少了。
除了谢阳春。
这谢阳春是看门的谢老头从乱葬岗的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孩子,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此人脸皮极厚,胆子也是极大,经常闯祸,院中人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因此,同样落单的白雪就成了他重点“照顾”的对象,今天往白雪的饭菜里放一条蚯蚓,明天又在白雪的衣服上画一只王八,所以经常被白雪揍得是鼻青脸肿。不过这人却是没脸没皮,打也不怕骂也不怕,竟也是乐此不彼。
这一日,白雪拿着一把木剑,正在院中练习剑法,忽然一颗小石子就打在了他的头上,抬头看到那谢阳春翘着个二郎腿坐在墙头上,抛着手中的一把石子儿,笑眯眯地看着他。白雪抬剑就刺,那谢阳春从院墙上跳下来,左躲右闪,显然是已被白雪揍出了经验,白雪刺了好几下都没刺着。两个人正闹着,突然就听到了一个人说道:“果然是臭味相投,蛇鼠一窝,这低贱的人就是喜欢跟同样低贱的人玩在一起!”二人停下了动作,原来是那贺连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抱着双臂,脸上满是嘲讽和鄙夷。白雪脸上显出怒色,正欲上前,那谢阳春却是抢先开口了。
“哟,这是哪里来的野狗在这里乱叫啊,”说着还吸了吸鼻子,“狗嘴还这么臭,哎呀,真是臭死了,臭死人了!”谢阳春抬起手,在自己鼻子前扇了扇,做出了一副夸张的嫌弃表情。
那贺连城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顿时脸就涨红了:“你骂谁是野狗呢?”
“谁反应最大,我就是骂的谁咯!”谢阳春脸都笑开了花。
“谢阳春,你找死!”贺连城拔出腰间的佩剑就朝谢阳春扑了过来,谢阳春见状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怪叫着:“野狗咬人啦!大家快看啦,这儿有条野狗追着人咬呐!”要说这谢阳春本就是逃跑技术一流,再加上白雪这几年的经验加成,贺连城扑腾了好久,也没伤到他分毫,自己反而是差点被地上的石块给绊倒,他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地瞪着谢阳春,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你们两个别得意,给我等着!”说罢便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院中的两个少年对望了一眼,突然噗嗤一声笑作了一团。
“哎你看到他刚才那张脸没有,哈哈,笑死我了……”谢阳春笑了会,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白雪的脸,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
“我说白雪,这样笑才对嘛,你以后就要多笑。你知道吗,你不笑的时候特别难看,就好像…好像……”谢阳春想了想,突然一拍手,“就像谢老头院子里的那只秃毛大公j-i!”
白雪止住了笑容,瞪了谢阳春一眼,提着木剑就往屋里走,谢阳春仍在他背后叫着。
“喂,只是个比喻而已啊,比喻!你这人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啊?”
白雪头也不回,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日,白雪正在课堂听课,老师讲的内容大多都是他已经掌握了的,他看了看谢阳春的座位,是空的,这家伙八成是又逃课出去玩了,思想正神游着呢,老师却突然停止了讲课,走到了门口,和站在门口的谢老头说着什么,神色凝重。谢老头走后,老师转过身来,将屋子里的人扫视了一圈,目光停在了白雪身上。
“白雪,你出来一下。”
白雪几乎是一路狂奔到凤鸣山脚下的,他喘着粗气,停在了一大片废墟前,这里原本是他家的位置,如今已被烧成了一片焦黑。他神色呆滞,机械般地抬起腿往前走了一步,脚下却像踩到了什么硬物,他弯下腰,将那块东西拿起来,是一块烧的只剩下一半的长命锁,是他那年仅四岁的弟弟,从出生起就戴在脖子上从不离身的。白雪的手颤抖着,神色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不远烧剩的几根房梁,突然冲进了废墟之中,一把抓住最上面的那根焦木,像是要把它抬起来,谁想这木头却是被烧的极透,他双手稍一用力,那木头便化为了齑粉。白雪呆呆地看着手上的粉末,这不是普通的山火,一般的火没有这么大的威力,这是修行人士的真火。白雪顿了顿,蓦地转过头来,看着站在废墟边一动不动的谢阳春。谢阳春拳头紧攥,看着白雪,目光中竟有一丝犹豫。
“谢阳春,你这个混蛋!”白雪怒喝着扑向谢阳春,一拳把他掼倒在地上,期身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手中真气凝成一把银色的匕首,正对着谢阳春的脸。
“白雪,不是我,你相信我,不是我干的!”谢阳春反应了过来,神色焦急地为自己辩白着。
白雪握着匕首的手颤抖着,眼圈竟是慢慢红了,他一把将那匕首扎在谢阳春耳边的地上,刀刃割破了谢阳春的耳廓,鲜血立时渗了出来。白雪站起身来,看也不看谢阳春,跌跌撞撞地走了。
白雪坐在屋子中央的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神情恍惚。屋子里漆黑一片,他也无心起来掌灯。他心里其实清楚,这不是谢阳春干的,谢阳春虽然x_ing格顽劣,却是本x_ing纯良,只因自己当时一腔悲愤无路可出,刚好火属x_ing的他又在旁边,便做了自己的出气筒。白雪静默了片刻,扶着旁边的桌子站了起来。
门外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响。
白雪心里一惊,打开门走到屋外,只见月色下,有一个人浑身是血地倒在院中。白雪赶紧上前将他扶起来,居然是谢阳春。
“你……怎么伤成这样?跟谁打架了?”
谢阳春不回答,把自己的拳头伸到白雪的眼前,摊开手。
那是一根烧的只剩下半截的紫色发带,上面的金丝刺绣十分精致,正是贺连城头上扎的那种,贺连城一直都只戴这一种发带。
白雪伸手接过发带,面色惊疑。
“你和他……”
“我杀了他,”谢阳春抬起头来,冲白雪挤出一个微笑,“这是在废墟旁边发现的,我……我替你报仇了!”
白雪愣了愣,喉咙忽的就哽住了:“谢阳春,你是不是疯了,你杀了贺连城,贺家的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谢阳春一把攥住白雪的手腕,“我知道的,我是个孤儿,失去全部亲人的感觉,我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