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主做事从来都不避嫌,是他做的,那他恨不得在做的时候敲锣打鼓,生怕你不知道。玉京的金印做不了假,又不是没有灵力的凡尘之人,只有印花没有灵力的图鉴会被一眼识破,所以秋闲从金印上流动的灵光就可以看得出来——
玉京主就是这么高调,他真的向云梦天宫宣战了。
十洲三岛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道门,能掐会算的不止一个,当然也就不止一个人能猜到,云洲将有异变。
至于是往什么方向变,那就不得而知了。
……
掌门秋闲追杀魔徒是在他离开月栖峰之后,在他走后,宫主有点苦恼地坐在山崖上,并不是在思考人生,而是——
感觉自己忽然高度近视!
他的神念好像被蒙上了一层纱,看到的东西一片朦胧,只有月栖峰这巴掌大的山头是清晰可见的,这感觉就像玩游戏的时候,小地图上黑漆漆一片只有近身那一小点是亮的。
就很憋屈。
他伸手,指尖一点点灵力小心地飘出,在即将靠近屏障的时候停下——
“我觉得如果用撕的,未必撕不开。”宫主对系统说,但也有点像自言自语,“可是,就算撕开了,我能去哪?”
——我又不知道我是谁!系统也不告诉我,所以还是躲着吃瓜安全。
于是叹了口气,放下手来。
这法子不行,可是也不能宅在山顶长蘑菇啊,还得去看徒弟呢!哎对了,徒弟啊!他转念一想,得出一个更好的办法,立刻闭目盘膝坐在树下,神念远离本体,更加专注也更加谨慎,不再是那种乱飘的状态,而是集中于一点——再一回神,他成功将大半的神念放在了自己小徒弟身上。
……我可真有先见之明,幸亏之前早就留过神念在徒弟身上,不然怕是翻不出来这个墙呢。
徒弟还在睡觉,初心宫弟子的修为普遍还不够,太年轻了,如果没有什么极特例的机缘,没有谁能在区区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成为大能,所以睡眠对他们来说还不是可以被抛弃的活动,况且,宫主仔细看了看徒儿,脸还很嫩,应该还得长,多睡觉才能长身体。
不错,越看越喜欢。
神念集中之后,故意不去感知外面,再虚化出人形,就有了一种上辈子还是凡人时脚踏实地的感觉,莫名觉得有点恍惚。
——居然戒手机戒了这么久了啊!
哎对了,宫主想起,那天一片混乱的时候自己徒弟的室友手里拿着一个……嗯,酷似电视剧里太上老君手里那种监视器一样的小镜子,但是这么长时间,宫主就见过那一个,因此不难推测,那东西肯定卖得贵,普通人不一定用得起。
发呆有点太入神,没注意乐痕星蹬掉被子睡眼惺忪准备去上厕所的身影——
“啊!”
“啊——”
乐痕星呆呆地叫了两声,符远知一骨碌爬起来,手里捏着法诀——吓一跳,还以为又来魔徒了呢!
“符兄!”乐痕星梦游一样指着符远知的床,“有个……有个大美人钻进了你被窝!”
符远知看着乐痕星凌乱的头发和凌乱的腿毛,平静地掀开自己的被子:“你做梦了。”
“远知你睡觉居然不脱外裤……”
不不不,整个初心宫睡觉和凡人一样脱光光的道修,只有您一个啊乐兄!
乐痕星说完一脸迷茫地往厕所走,走到一半神神道道地跑回来在符远知耳边说:“远知你当心,我刚才确实看见一个大美人在爬你的床,但是大美人是半透明的,别是吸人精气的妖灵……”
宫主:“……”
符远知淡定地推开乐痕星:“接着做梦,云梦天宫哪来的妖灵?”
等梦游的乐痕星迷迷糊糊爬回床上一头栽倒,符远知连忙与正在自己元神深处装死的师尊沟通:“是您吧师尊?”
不,不是我,是妖灵. jpg
东方既白,有晨钟在云泽川上空回荡,清澈悠长,但是在初心宫里陪徒弟的宫主,竟然活生生听出了前世上课铃的即视感,并且更惨的是,在新中国上大学早晨起床可以去食堂,在修真界修仙,早课以前居然没有饭吃啊!
修为不太够的弟子们苦着脸,从口袋里摸出两粒仙丹嗑了,就往教室跑。
符远知一边往外走,一边认认真真地向自家便宜师尊汇报功课,讲自己读完了几本经书、看过了什么什么心得,外门统一教授的基本御灵术又练了几遍,反正宫主听得晕晕的,徒弟说一个,他在自己水阁的书架上翻一本,徒弟走到初心宫广场,宫主书桌上摆了两大摞书。
“外门弟子也学这么多啊。”宫主感叹。
系统回答:【外门学得才多,基础教育都得学,以后才能分科专精的,宿主您以前不也是考了大学才选专业的吗,这很好理解呀。】
哦豁,修仙小学,基础义务教育!
【对啊,没道理巫师有霍格沃茨,我们修仙不能有基础教育学院嘛。】
宫主点点头,不过立刻反应过来:“系统,你偷看我记忆里的小说了!”
一个修仙系统,能不能不要总看马哲和西方魔法小说?
系统装死中。
云梦天宫在十洲三岛也算独树一帜,在这儿修行,确实有点像小学到博士后一条龙升学体验,初心宫的低级弟子们学得最杂,涉猎广泛,以方便他们日后选择适合自己的修行之路,初心宫念完要考的天试,就是你学过了这些杂七杂八基础课的证明,可以正经开始修仙了。
天试之后并不是所有考过的弟子都会留在云梦上门,而且极为难得的是,天宫对弟子的选择从来不强制,因为云梦虽然是大宗门,但并不一定适合所有人。
只有一些不入流的小门派,才会对个别一两个弟子的去留斤斤计较。
比方说宫主觉得最帅的剑修,就更爱选择穹山剑宗,云梦天宫虽然有斩龙剑仙,但燕容仙子一个人在剑道上的境界仍比不过穹山剑主和他手下那一大群专精此道的剑仙,穹山那边更是一听说是云梦天宫过了天试的弟子,也格外喜欢招收,合作共赢互利互惠,与此类似的道门还有很多,所以十洲三岛里唯一一个基本不树敌、门人弟子走到哪都被当贵客的门派,也就是云梦天宫了。
初心宫广场大门口,立着几块石碑,宫主见过石碑的用途,跟学校公告栏似的,但其中最大的一块上,题写着一行金色的字。
四个字:
“有所不为”
“师尊。”符远知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宫主在看那四个字,笑着解释,“这是云梦天宫落成时,天宫之主立下的道训。”
呦,校训啊。
“云梦下门有个仪式,每一个初心宫毕业过了天试的弟子,都要以自己的灵力重新描一遍这四个字,所以现在我们看到的笔迹,是这云梦外门近万年来无数弟子共同写下的。”符远知仰头站在石碑下,“希望我也有机会写一下吧。”
“当然会的。”宫主说道。
正说着,晨钟响过了最后一下,初心宫广场外便是山崖,半山山崖能看到山下蜿蜒的长河,云泽川一代的地名又来便是天上的云霞与地面的长川,云梦天宫的宫宇建筑几乎都是削平一处山体后再建造,所以出门走着走着就是悬崖。
云都宫漂浮于云泽川上空,在云梦天宫的任何一个角度,都能看到它。那座宫殿与漫天流云同色,几乎融为一体,在晨钟最后一下响毕,云都宫外的云霞飞卷,向下方蔓延,形成一道一道阶梯,连通到初心宫外。
于是年轻弟子鱼跃而出,踩着云梯,蹦蹦跳跳地往上跑去。
符远知苦笑着看了看云梯,叹气。
感受到徒弟复杂的心情,宫主问:“怎么?”
符远知的视线抬高,就看见云梯上正在发生一起事故——有个弟子自己跑着跑着,忽然手飞快一抖——云彩是多么脆弱的东西啊,别说灵力去打,如果是轻身术学得不佳,自己都能从云彩上踩漏下去。
被他暗算的那个弟子反应飞快,脚下云层一散,立刻就跳到另外的台阶上去,甚至得意洋洋地对暗算他的人摇摇手指,继续一溜烟跑走了。
“最初这云梯是为了接引修为不足的外门弟子去云都宫顺利上课的,却不想渐渐成了一场可以互相算计的较量。”符远知有点头痛,“弟子这个月就被人扔下去十八次了。”
宫主:“……”
正说着,一个家伙自己歪了一下,啊啊啊惨叫一声,大头朝下栽下去了。
小云舟飞快地划过来,掌船的黑衣律者一把救起自由落体的弟子,丢进船舱,开会初心宫崖边,那弟子爬出来,拍拍身上的灰,继续憋着一口气往云梯上跑。
云都宫门口,一白衣少年远远地看着符远知,他身边几个狗腿已经站到半截的地方等着了,符远知对他们拱手笑了一下。
宫主:“你不生气?”
“……弟子觉得他们很无聊。”
宫主点头:“确实很无聊。”
这云梯自己也不是很老实,毕竟天上的云彩本来就变幻多端,还容易被风吹得七扭八歪,所以此刻这楼梯就和某著名魔法小巫师的学校楼梯一样,动不动自己还会拐弯,偶尔一截台阶不需要别人动手脚,自己就散了。
所以宫主看了看几个气势汹汹的拦路客,忍不住伸手一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