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不招呼一声呐。算了算了,你去瞧瞧就回来打扫茶馆。其他以后再说……”大掌柜悻悻然摆手,突然想到什么,他缓缓转头问店小二:
“咦——,那陆仁亿不在,今天一天的帐都谁算的……”他神色莫测,脸上的肥r_ou_几乎将本来就一丁点的眼睛遮得没了影。
店小二一时间有点方,呃了几秒,结结巴巴道:“小的不才……虽…虽然没用过算盘,但没吃过猪r_ou_,还…没见过猪跑嘛……额呵…呵呵呵……”说完,也不等大掌柜去看柜台那些乱七八糟的图纸,转身就撒丫子跑了。
大掌柜猛吸一口气,憋着。
申时(下午五点)刚过,天色依然明亮。
河道流水清澈,岸边脱枝柳叶从上游飘到下游,途中被几只调皮的小鱼撞进水里,沉了下去。
水面上浮着一层极淡的粉红,慢慢稀释的没了颜色,却又被重新溢出的血液覆盖。猩红的血丝流入鱼儿嘴中,它们摇摇尾巴,一个鱼跃。更欢了。
店小二就是在这处无人的河边发现了陆仁亿。
彼时的陆仁亿面朝下,躺在河道的绿地上,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s-hi透了。
吓得店小二那个急,甚至以为他被哪个丧心病狂的扔河里淹死了。他不敢多想,赶紧把昏迷的陆仁亿翻过来,拿手指一探,还有气。
幸好幸好!
店小二放下心中的巨石,左右张望一阵,实在寻不到帮忙的人,才回头凝着陆仁亿苍白的脸颊。
罢了,就当借你个人情。
他任劳任怨的背起陆仁亿,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赶回醉梦楼。
陆仁亿一路都在小声的呢喃着什么,店小二听不清,只急急吼吼的给他说几句话提神。
“快到了,陆哥你撑着点,别让老子白跑这趟!”他可不想背个死人回去!
刚到门口,大掌柜便注意到两人的情况,登时也不顾收客人的银子,忙跑过来问:“你们怎么了!唉,他这怎么回事儿啊!?”
“不知道,掌柜的你快些准备点热水,我带他去房里歇着。这事儿等会儿再跟你说,晚了就来不及了!”店小二边说边扶着软成一团的陆仁亿上楼。
“哦好好好……”
陆仁亿全身都是s-hi的,被店小二扒光了塞被子里。衣服上沾了些血渍,河水早把颜色冲淡了,但小二还是可以看出来,是血。估计他背上也弄上不少。
不过看陆仁亿身上并无明显伤口,他稍微安心,但只是稍微,谁知道他有没有受什么严重的内伤?
店小二站在床边歇了口气,俯身将陆仁亿手掌摊开,上面一排半圆形的指痕。
这是唯一的伤。
“指甲都剪干净了还能掐出血来,也不知道你究竟在纠结什么。唉~”他叹息一声,拿纸把血迹擦干净,然后把他两只手轻轻放进被窝里。
“店小二!磨蹭什么呢,快去请大夫啊!”大掌柜端着盆水进门。
“哦!差点忘了,我这就去!”
“快去快去,哎娘嘞,这糟心玩意儿。”
店小二马不停蹄地去找王家药房的王老医,王不惑忙叫上自家小徒弟跟着去帮忙,路上还碰到逛完市集的金羽儿和尹玄灵两个小丫头。
尹玄灵一手拿着风车,怀里抱着许多买到的小玩具,整个人风风火火的在前面蹦跶。金羽儿则替她拎其他样好的吃食。如果不是尹玄灵拉扯着她的袖子拜托她,金羽儿是一百个不愿意拿的。
她无奈地紧了紧手里的包裹,一步步跟上。
“王大夫,就在前面了,我见到陆哥的时候,他趴在地上浑身的血,也不知道那是从哪儿来的。你得瞧瞧那到底是不是人血,我看着都挺吓人的。”
“知道了知道了,前面走着。允笙,你把东西拿齐了没,等下还要去张家王婶儿那去看病。”
“拿齐了,师傅。”
金羽儿脚步骤顿,回头望向方才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几人,鼻翼轻轻扇动几下,眸色深沉。
“羽儿,你怎么不走了?”尹玄灵蹦出去多远,才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倒回来几步问。
金羽儿凝着她没说话,神□□言又止。
尹玄灵好奇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想买的,你跟我说。本公子有求必应!”她说着就想拍胸脯保证,奈何手里东西太多,一个动作,差点都洒地上了。
金羽儿捡起她拉下的一只小盒,递给她:“我想……”她纠结的咬了咬唇,只说了个开头,没继续下去。
“你想什么?嗯?”
“……”金羽儿盯着尹玄灵。
不如说吧,反正让她一个人回去也没那可能。
而且她很在意……
金羽儿吸了吸鼻子,说:“我没什么想买的,只想去个地方,你跟着我就好了。”
尹玄灵愈加好奇:“什么地方?”金羽儿应该是才来崇置镇,能带她去哪里?好刺激的样子!
“你跟着就好了。但是不要说话。”金羽儿略嫌弃。
玄灵妹纸张着嘴,懵然。
此时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今天天气真好。啊哈哈哈……”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这就很尴尬了
眼皮被温暖的指尖扒开,露出里面涣散的瞳孔。因为这陌生的触碰,床上之人不安的扭开脸颊,稳定的身体复又轻轻颤抖起来。
“啧,这是郁气过重,常有神经紧绷之状,神台不稳呐。”王不惑收回手,摸了摸灰白的胡子,总结道。
一旁干着急的大掌柜赶紧问:“那看这该如何是好?”
王不惑睨他一眼,说:“我看这小生被俗世困扰,多日不得安逸,若是再放任其下去,恐怕华佗在世也回天无术。”
他转首看着陆仁亿白净的样貌,无不可惜:“这病在他身上,药也是在他身上,他愿意医便还有的救,若是实在放不下心中执念,老夫亦无能为力了。”
见酒楼掌柜听得云里雾里,王允笙解释道:“陆先生得的心病,想要救他的话,你们得去问问他究竟有什么心事。找不到病由,我们无法因病下药。”
王不惑满意地颔首。
“可是陆哥不愿告诉我们啊,我们又不能逼着他说。”店小二为陆仁亿擦了擦细汗,对这个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人无奈至极。偷偷摸摸地戳了他一脸,才堪堪泄愤。
你说你,没事儿跑河里去干嘛,害得我白跑一趟,早知道就晾你在那里,自生自灭得了。
真遭罪。
“这可不是说不说的问题,世上有苦衷难言的人不少。你们若还想救他,便将他心里惦记那事儿琢磨清楚,从中开导开导,免得一时想不开,那可就真没救咯。要是他自己能放开,当然最好不过。”王不惑挑眉继续说:“倘若最后没救回来,那便是天意,你们只需记得尽力就好,切勿灭之不当,引火自焚。”
这人还没死,就想着后事了。两人颜色都不太好。
王不惑自然晓得他们想什么,取来一支笔,漫不经心道:“老夫实话实说,只是打个比方,绝无咒诅之意。我呐,能力微薄,只能开点清心静气的方子,你们找个时间去抓药,给他调养调养身体。”
“好好一个青年,可别就这么折了。”
王不惑写完方子放到桌上,又看了眼陆仁亿。
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睫毛颤栗,嘴唇发青。倒像是惊吓过度的模样。
他想了想,让店小二把陆仁亿那件染上血的衣服拿来。
衣服是浅灰色的,浸了水变成深灰色,血迹在上面很显眼,腰后部一大块都是。从方向上来看,十有八九是被泼到身上的。
怪不得陆仁亿会怕。王不惑暗自啧声,觉得自己有必要客串一下传说中的办案神探。
陆仁亿如果不是正巧在杀人现场赶上现场直播,被残忍地喷了一身血淋漓。就是在菜市场当面给杀猪杀鸭的屠夫甩了一脸血。
若是他自身有洁癖,跳进河里洗一洗也是很正常的。洗着洗着,突然神经衰弱以致于溺水也不无可能,昏迷后仍担心没洗干净,怕沾了恶心的东西,这才浑身不利索!
王不惑:“……”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妄想症怎么破……
得治!
他放任内心奔腾的野马,表面功夫做得很足。
在三人的注视下,王不惑捻起衣服一角嗅了嗅。然后他动作一顿,垂眉思索片刻,抬头吐出两个字:
“……狗血。”
闻言,众人松了口气。
狗血总归比人血好啊。
店小二这会儿才真正放下顾虑,却在目光触及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时,疑惑道:“怎么就突然被狗血泼到了?而且看陆哥那时情绪应当很是激动,该不会谁当着他的面,把他家的狗给宰了吧。”
他说这话没有任何依据,毕竟陆仁亿家里从未养过狗。即使当他的面,砍个十几只狗头,也只是唏嘘一句人心险恶,狗生多舛。
“这老夫可就不清楚了。之后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他的心事一天不除,必将成患。还好看得及时,不然……”王不惑摇摇头,拎起药用小匣子,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