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脸上猛地一白:“亚父!”
贤靖王摆手道:“这几日闻得皇上与众臣理事很是妥当,微臣想,明年起陛下也当试着处理朝政了。”
小皇帝急急道:“亚父,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陛下。”贤靖王正色看着他道,“陛下,当自称‘朕’。”
小皇帝深吸口气:“是,亚父。”
贤靖王颔首道:“往日对陛下多有苛责,还望陛下。体谅。”
小皇帝在袖中紧紧握拳:“父皇驾鹤前亲口封亚父为摄政王,如今亚父是不想管我……朕了麽?”
“皇上多虑了。”贤靖王叹口气,“为人臣子,自当鞠躬尽瘁。”
“那你还要走?!”小皇帝情急一把抓住他手。
贤靖王顿了顿,才轻柔地拍拍他手背:“微臣并非现在就辞官,只是——”
“只是存了这个心思!”小皇帝挥开他手,“你,你就只忠于父皇一人麽!”
见他一时不应,小皇帝气急起身:“北患南困,国内未靖之时亚父却这般说……也罢!”这就打个躬道,“亚父好生修养,朕回宫了!”
贤靖王看他转身气冲冲就走,并不拦阻只隐隐含笑道:“恭送皇上。”
后一刻却有人弹弹窗棂,不等应就推窗翻身入内。
一股寒气扑面袭来,贤靖王忍不住再咳嗽数声:“你要我死大可换个法子,阿虎。”
来人可不正是阿虎。
只见他笑嘻嘻蹲到他床前,啧啧两声上下打量道:“怎麽说人靠衣装呢?瞧你这麽一收拾,还真像模像样。是不是啊,贤-靖-王?”
“少y-in阳怪气的。”贤靖王按着胸口喘了口气,“这种接收记忆的方法还是算了吧。脑袋疼。”
“这话可不像你欧阳庭会说的。”阿虎眨眨眼,“无论在哪儿,你一向不都适应良好?”
欧阳庭靠在床头道:“那也不用这麽凶险。”
“上回不也是?”阿虎哦了一声,“抱歉抱歉,上回是修养好了的。”这就大咧咧起身坐在榻前脚踏上,“原主反正是挂了,你就好好继续。不过讲真,你伤好了?”
欧阳庭斜他一眼:“你试试当胸扎个窟窿。”
阿虎歪着头只管嬉笑:“火气不小。”
欧阳庭看着他并不出声,阿虎慢慢敛了笑容,一摊手道:“行,我知道你有话说,问。”
欧阳庭眯一眯眼,望着屏风上的白梅鹤舞图缓缓道:“你是谁。”
阿虎一怔,迅速勾起嘴角笑道:“自然是你的系统1030。”
欧阳庭也笑:“你和我一样。”
阿虎心里一跳:“我是系统,你是玩家,我可不敢高攀。”
欧阳庭突道:“我夜探世子院时,你在哪儿?”
“……睡觉啊。”阿虎仰起的脸很是无辜。
“你还记得当时两兄弟是住一个屋?”欧阳庭扫他一眼。
“或许,夜黑风高你看错了。”阿虎笑眯眯的。
欧阳庭呵了一声:“第二个世界里,你与阿连相处最多。我去追鹰族的人时,你去了哪儿。”
“门口晒太阳啊。”阿虎眨眨眼,“可惜阿明不在,不然我可有证人。”
欧阳庭这就冷笑一声闭口不言,阿虎奇道:“怎麽这样,还有上个世界呢,你怎麽不问了?”
“我现在相信,你果然是尽职尽责的系统。”欧阳庭将手按在胸口伤处上,“如果我还没开始攻略就死了,怎麽算?”
阿虎看着他手上用力,那伤处隐隐泛红,也就变了脸色:“……我想你不会真的希望知道这个。”
“那就说实话来听。”欧阳庭脸色发白,出口话音已微微发颤。
阿虎再看他一眼,见他面容坚定,只得举起双手叹气:“系统这个词儿吧,图个简单方便好理解。”
“所以你并非甚麽高级AI之类程序。你是生命体,有自主意识。”欧阳庭放下手来缓缓道,“也有某些任务。”
“身在古代世界就别整出这些不太合适的词儿了,我的王爷!”阿虎抓了块巾子盖在他胸前,“我是甚麽真的没那麽重要。横竖你放心,我总不会害你。之前的各种失败,不如说y-in差阳错、运气欠佳。”
“是麽?那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欧阳庭冷冷一笑,“身为摄政王的我,杀了风梧最好。”
“你不能杀他!”阿虎手上一顿又急急补了一句,“也最好别伤他。”见欧阳庭一脸讥讽,阿虎抢道,“你把他当反派BOSS也没甚麽,但其实你离他远点儿也是可以的!”
欧阳庭只呵了一声。
阿虎心知这事今天得给他个说法,是以硬着头皮道:“我有不得不帮他的原因。”
“所以果然,之前的世界里,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做过些事。”欧阳庭淡淡道,“而且,是‘你’,并非这个任务背后的安排者。”
阿虎低着头不知想甚麽,过了片刻才道:“我告诉你这个,就不能告诉你这个世界谁是攻略对象了。”
“好像除了这个,你也没再告诉过我别的。”欧阳庭嗤笑着低头看胸前那巾子也氤氲出一片血红,“而我本来成功的可能x_ing就几乎没有对吧。”见阿虎还是低着头,欧阳庭又道,“或者这个任务本身就没打算让我成功过。”
“那倒也不能这麽说。”阿虎抓了抓头。
欧阳庭盯紧他:“你总不能指望,我在不能对敌人做出任何反击的同时完成攻略任务。”
“不是任何反击都不行,而且也从没说过你只能攻略一个——”阿虎猛地闭上嘴,扭开头不看他。
欧阳庭哦一声,挑了挑眉。
“你这麽聪明,这个世界我就甚麽都不能告诉你了。”阿虎突然贴近他低声道,“他会找你麻烦有别的原因,我真不能说。但你相信我,你死在他手上,不见得不好!”
欧阳庭挑挑眉:“死也会完成一些别的你没说的任务是不是?”
“唉,我可不敢再和你多说甚麽了。”阿虎退开来往外走,“不过,机智如你总还记得我叫甚麽吧。”
“阿虎,系统1030。”欧阳庭不动声色。
“……我遇到你的时候,你三十岁。到你死,我跟了你一千年。”阿虎的脚步顿了顿,“我不会害你。可你得信我。”
欧阳庭看着他奔出去唤人,也就皱眉不语。
玉镜换本折子捏着念:“臣李季常今有一本起奏……”这就哼了一声,“这个李季常,见天儿就上折子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对!满朝文武单他忠君报国不成?”
说罢气鼓鼓随手扔开折子,折身行到黑漆描金凤穿牡丹的火盆架前站定。
榻上的欧阳庭微微侧身,看清楚他是盯着里头瑞炭下面的白檀木也就挑眉道:“李大人乃殿中侍御史,原是职责所在。”见他还是一脸气闷不由好笑,“你不念也就罢了,且将折子递来我自阅就是。”
“仔细扯着你伤口!”玉镜见他当真作势起身,只得过去再捡了念道,“臣近闻北戎达怛预行二君甑选之事,荒唐之极,笑煞万邦。笑且笑罢,不由忧思。恰如今我朝……”
欧阳庭闭着眼睛道:“怎麽不念了?”
玉镜将折子摔在桌上:“后面啰嗦一堆其实就一句废话——骂王爷您呢!”
欧阳庭不由弯弯唇角道:“我猜李大人这次又是洋洋洒洒一片好檄文。”
玉镜见他不为所动,只得再拿起低声念道:“恰如今我朝亦有不肖辈,天子近侧,龙榻御座,竟并设二席。妄论理正朝纲,竟沦与蛮夷相类,谬之甚矣。彼北戎达怛,立国非嫡非长,其民愚钝粗鄙,其酋乖张骄横,如此蛮夷,何德以类?而我圣朝——”
欧阳庭耳中听着,脑子里却迅速转过几个念头。那达怛三年前遭这贤靖王原主领军重创,一时不敢南下牧马。休养生息三载,跃跃欲试卷土重来。半月前凤朝行秋祭大礼,周围几国却不约而同派了使臣前来。各有因由也不多论,只达怛设“二君”之事,他是晓得的。
此次的达怛来使厄鲁台亲笔书函,曾约他使馆商谈,想必是打算求他援手。
这厄鲁台说来身份也颇曲折,他原是达怛前任大汉兀尔哈中意的继承人。奈何三年前兀尔哈与贤靖王逵漠Cao原一战中轻敌冒进,中了埋伏身受重伤。部下拼死护他突围,侥幸逃回王庭最终也没保住x_ing命。其后兀尔哈的弟弟兀力赤屠尽他的血脉子女,自登汗位,其后上表与凤朝言和。而厄鲁台竟能保住一命,甚至还混到今日这地步,也颇传奇。
而那“二君”之事,表面看就是兀力赤在他与自己亲儿子厄柯礼之间徘徊不定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