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琴却了然摆手:“小老虎你不用担心。这亢宿宫远在天极,寻常仙人也不来的。再说还有星君神力看护,凡有恶意者皆寻不得。”
阿虎看着墨琴与阿连,心中一动感动。忍不住再跟心中对他俩说声抱歉,但为了妖皇大人,也为了凤子,他不得不那麽做。
后山赤松绵延,根茎上生着云苓。粉白内蕊,漫山遍野。随风摇曳,似云霞蒸腾。
而山巅方寸之地,一棵青桐擎天。高大挺拔,苍翠欲滴。
那树下一柄宝剑入地三分,剑身晶莹,璎珞抚风。
“凤非梧桐不栖。”墨琴艳羡地远远停步,“这里也算亢宿宫的禁地。”
阿虎脚步一顿:“那你们带我来送死?”
阿连斜他一眼:“蠢!你没看见我们站在外面麽?”
阿虎定睛一看,凭他的修为只能看到浅浅一圈金线,似乎将那青桐周围笼在其内:“你们不拦我?”
“你有星君神魂珠在啊。”墨琴耸耸肩。
“那剑是伴星君而生,除了星君谁也用不了。你就算拿到了,也和把废铁无差。”阿连很是冷漠地撇他一眼。
就算坑过你俩,也不用这麽玩儿我吧?阿虎咂咂嘴,老实过去了。伸手一拔,那剑纹丝不动。再一拔,还是毫无动摇。听到那两个小童一笑一哼,阿虎拍拍脑袋,召来神魂珠。
金光闪烁,那剑柄一抖,随后剑身不停发颤。突然一声龙鸣剑吟,竟自冲天而起!
阿虎看得张大了嘴,那两个小童也十分惊诧。
“真是星君呐。”
“不然呢?他没死在宫内神威机关之下,可见他真是跟着咱们星君的。”
阿虎只好当没听见,专心看那珠子放光。宝剑震颤不已,最后突地缩小,没入神魂珠内。金光便似满足般再闪一闪,渐渐灭了。
阿虎收好珠子,忍不住再看眼那青桐道:“你刚说凤非梧桐不栖,那这几千年来,有凤凰来过麽?”
“不知道。”
“不知道?”阿虎惊讶。
那两个小童瘪瘪嘴:“我们化形为人也不过两千年。”
“那你们是妖啊!怎麽跑来天界的?”阿虎很是惊讶。
“谁说我们是妖!”墨琴气呼呼道,“我本是星君的七弦琴!”
阿虎哦了一声又看向阿连。
“池中荷。”阿连翻个白眼。
“就是山腰那方池中最大最漂亮那朵!”墨琴笑嘻嘻补上一句。
“那就难怪了。”阿虎嘀咕一声,心道天帝究竟当年和妖皇做了甚麽约定,非得废这老鼻子劲儿的。
“他们不晓得,你这虎妖问错妖怪了。”一阵轻笑自头顶空中而来。
阿虎抬头,就见个面目清朗的仙人踏云而至,腰间鼓鼓囊囊一个神袋。
“玉仙君。”那两个小童见礼。
那玉仙君摆手道:“你们去吧,我与这小虎妖有些俗缘。”
待二小童去后,玉仙君招招手:“不认得我了,欧小虎?”
阿虎一跺脚:“诶呀还真是你,曾玉学长!”
那玉仙君微微一笑,自往青桐树下坐了。打开神袋拿出鼎来,往里面扔了七八种材料,又注入神力,合鼎而制。
阿虎歪着头看他:“你,你不恨我?”
玉仙君道:“正阳有此劫,吾身为挚友,自当助他。”
阿虎总觉得他话尤未尽之意,却又不知该如何问,是以闭口不言。
玉仙君道:“你先前问可有凤来?”
阿虎点点头,玉仙君似是想起了甚麽,便轻一拂袖:“旁人说来总无益,你且看吧。”
一阵风不知何处起,满山花树摇曳,渐迷人眼。
那风止时,青桐正绿。
树下有一仙君抚琴,乐声铮铮,肃杀冷硬。
他身侧有另一星君起鼎开炉,一柄宝剑横空而出。神器霞光万丈,却叫那乐声所铸的光圈尽数掩住。那仙君双手连挥,宝剑光稍敛,终成灿灿灼灼之态。
这仙君呵呵一笑:“亢宿星君,还不谢我?”
那抚琴仙君这便罢手:“我没叫你做这事。”
“分明一柄先天至宝,这般光秃秃的它会丑哭的!”
“正阳剑没这麽说过。”
“那也不能说明不难看!”
“我不是用剑穗璎珞斩妖除魔守护天界。”
“……正阳,朋友一场。”
“所以你那些奇技 y- ín 巧,最后一次。”
“甚麽?!我可是堂堂玉仙君!放眼六界谁不是求着我炼器!”
“哦,那你去吧。”
“……你且试剑先。”玉仙君推了他一把,将那琴接过来自顾拨响。
亢宿星君皱皱眉,还是起身立在树下。将那剑横在身前,细细打量。随后一弹剑身,旋而一挥。
顿时一股劲风破空,浩然之气凌冽而出。风抚过他仙袍,衣带飞扬。他微微挑眉,额间润朗。一双狭长眼沉若深潭,寒气逼人。
玉仙君嘿嘿笑着,抚琴拨弦,奏得一曲清调。
那亢宿星君斜来一眼,见他毫无悔改变调之意,也就不再理他。
剑起肃杀搏击之态,远观若游龙翔空。偏又衬秀丽轻灵之音,有种怪异的合拍。
待一曲罢了,亢宿星君收剑入鞘。接住玉仙君扔过来的酒壶摇头道:“亢宿宫禁酒。”
“我知你有重任在肩,一口就好。”玉仙君挑眉直笑,“这可是我游丘玉山时,用一柄玉镜跟瑶池仙子换的。”
亢宿星君将酒壶随手一丢:“一口都不行。”
玉仙君忙得捻指起风险险接住,心痛得捶胸顿足:“你不喝也别砸了啊!”
“此等败坏之物,少沾为妙。”亢宿星君一脸不屑。
“罢了罢了,你这天界第一守规矩的家伙面前,我说甚麽都是错。”
亢宿星君正想弹指将这酒徒丢出去,就听空中一阵凤鸣清音。
远远一只墨鸟飞来,口中欢鸣不已。
“诶,哪里来的鸑鷟?”玉仙君眨眨眼,低头看看手中酒壶,“莫不是被琼浆玉液引来的?”
亢宿星君只觉吵得很,不免皱起眉头。
待那鸟飞近,亢宿星君看清它果然通身黑羽,且带暗紫色流光。不免生疑握剑道:“鸑鷟乃妖界物,怎会闯到亢宿宫来?”这就提剑上前欲斩。
玉仙君一把按住他手:“你自己栽了青桐勾搭,反倒怪责小鸟麽?”
“……鸑鷟乃五凤之一,甚麽小鸟。”亢宿星君挥开他手。
“那也不能滥杀无辜。”玉仙君呵呵一笑,“它这样子恐怕连三百岁都没有,你跟个小辈计较甚麽?”
“谁与妖界论辈分。”亢宿星君哼了一声。
“那它这般小,也不可能做下恶事。”玉仙君歪头细细看那只围着青桐雀跃盘旋的鸑鷟道,“说不得是迷了路,好容易在这儿找到棵能歇脚的树,你也怪狠心的。”
亢宿星君闻言定睛一看,果见那黑毛小凤凰翎羽垂下而爪有擦伤,这就抿了抿唇将剑放下。
“这就对了嘛。”玉仙君优哉游哉提了酒壶腾云而去,“既你有小友到访,我就先行一步了。”
亢宿星君一脸“谁是小友”以及“你快滚滚滚”的表情哼了一声,才又抬头看那树:“半个时辰。”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那树上的小凤凰却眨眨眼睛,呼的振翅飞到了亢宿星君的肩上欲站。
猛地一片寒光闪过!
小凤凰觉察不对闪身飞避,虽让开了致命处,却也叫剑气割伤了左足。这就悲鸣一声摔在地上,不停发抖。
亢宿星君一怔,看看自己肩膀再垂目看那小凤凰。小凤凰见他看来,一滴眼泪居然从眼睛里掉出来。
“……丹鸟祥瑞,怎的这般没骨气。一定是个假凤凰。”
一听这话,那小凤凰居然哭得更凶,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停滚落。
亢宿星君嘴角抽了抽,板起脸道:“若再哭,就杀了你。”
那小凤凰似乎被激怒,一拍翅膀扇起身侧Cao石击向星君。亢宿星君动动左手食指,那些杂物便如撞在一道透明光壁上纷纷坠落。
那小凤凰见攻击无效,不免目瞪口呆。随后怪叫着在地上翻身打滚,仍旧不停哭。
亢宿星君一剑挥出,齐齐切着那小凤凰身侧划出深痕。小凤凰吓了一跳翻身跃起,却又站不稳摔了。
亢宿星君看着那傻乎乎地笨拙样挑挑眉:“谁家的蠢鸟也敢放出来丢人现眼。”
小凤凰冲他嘶鸣一声,再想拍翅膀打他前就听那人轻笑道:“不准哭,飞过来,给你上药。”
那小凤凰眨眨眼,盯着他的脸似乎发愣。
亢宿星君已收敛神情冷冷道:“不过来就滚。”
小凤凰看着那星君当真毫不留情转身迈步,这就急急叫了一声飞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