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距离太近、时间太紧,权微作为一条池鱼,被战五渣的杨桢隔着神经病撞得跌出去,后脑勺磕在摊子上,不久之后起了一个让他躺平就难受的大包。
等歹徒被控制以后,之后就是等待警方和救护的到来了。
危机即将解除,回过神来的人们又慢慢地聚拢过来,对于事态来龙去脉的探究欲让大家不愿意离开这个刚刚让他们受过巨大惊吓的地方。
在过来帮忙的人七手八脚地将歹徒在地上按死的时候,权微搓了两下头发,趁乱狠狠地踹了那败类玩意儿好几脚,垃圾不打白不打,反正这人多手杂,打折了也没人知道是他。
踹完权微滚出人群,顺道将被裹在里面的杨桢一起扯了出来,他站起来不知道往哪儿看了几眼,接着立刻就将杨桢往上带,嗓音有些发沉地说:“走。”
杨桢最后被男人用手肘捣了两下肚子,难受得泛起了干呕,一时有些爬不动,碰上权微来拉他,杨桢才做好自力更生的准备,脚板心还没实打实地踩中地面,就被一股蛮劲扯飞得站了起来。
这着实不像是一个刚说过“坚持不住”的人该有的力气,但杨桢为人比较光明,没往装腔作势的方面上想。
他只是痛苦地打了个嗝,感觉有股热流在食道里上涌,杨桢连忙咽了口唾沫,脚步被迫仓促,脑子也断片儿地说:“走哪儿去?”
权微拉着他,一副要赶去投胎迫切架势,头也不回地说:“洗澡去。”
虽然警方和记者还没赶到,但很多的摄像头已经打开并对准了这个菜市场,这个时代的人们喜欢记录一切的新鲜事,然后分享到他们的朋友圈。
杨桢肯定已经被拍到了,现在不走,一会儿更多人的靠过来,就会被拍到更多。
杨桢对于一夜爆红还完全没有概念,他原来生活的地方消息传播太慢,一个人要天下闻名,不用好几年做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根本就不可能。
然而这里不一样,一个人普通人失了恋,靠两句走音的普通话就引发流行,甚至演变成注册商标,很多无厘头的平凡小事也能广为人知,红得莫名其妙,大家也乐此不彼。
杨桢来这里的时间不长,连微博和朋友圈都还没刷过的他,还不知道要顾忌别人的摄像头来避免被人r_ou_。
他根本没起过洗澡的念头,也不是太想走,但被权微扯得身不由已,杨桢一边往前踉跄,一边回头去看几个过道之外的女人。
人群正在慢慢聚拢,但因为歹徒还在制服中,所以她暂时还没被包围起来。
女人的身下沤出了一大滩血,人还没死,呼吸急促得反常,腰腹处不停地快速起伏,孤独地趴在她精疲力尽之前所能逃到的最远的地方。在失去暴徒的参与之后,这个寂静的场面没了让人远避的杀气,只是让人怜悯和难受。
女人求生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杨桢心里发堵,私心希望她能活下去,不管这次受伤会给她之后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剧痛。不然就会像阿晚一样,永远让亲者悲痛,仇者逍遥。
这人走路不看前面,权微拉着杨桢,感觉自己像拉着一头不肯走的牛,他忍不住就快要训人了,然而他一回头,看见杨桢盯着的地方和表情,登时就住了嘴。
杨桢本来晒成了黑皮,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逆光的原因,脸色有点发白,其实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眼神发木,平时那种攒着小眼神,以为自己到处打量却没人发现贼光好像不见了。
难过到无法呼吸……权微脑中忽然冒出了这个词组,路人的悲惨遭遇应该不至于让一个陌生人这样痛苦,权微发挥他有限地想象力思考了一下,然后停了一下,说:“你认识那大姐吗?”
杨桢愣了一下,从阿晚的悲恸结界里跳出来,正眼看着权微有点疑惑地说:“不认识……怎么这么问?”
又是熟悉的配方了,权微觉得他变脸有点太快,不认识那就是圣母心了,他在心里“蹭蹭”打完标签,也不继续纠结,一秒回到正事上,继续拉着杨桢快走:“没怎么,以为你认识才救她的。”
杨桢被“救”这个字眼提醒,这才从兵荒马乱的搏斗中反应过来,想起了一件本来该铭记于心的、关乎自己的正事。
权微刚刚救了他。
他们认识的时候并不愉快,可这已经是杨桢第2次得到这个人的帮助了。
杨桢看着一臂之外这道脚步匆匆的背影,肩膀不是很宽,不过可能是比例好,看起来十分挺拔,有点像生在高山崖边的那种劲松,直的气质特别突出,因此瘦是瘦了点儿,但身板仍然出众。
就是衣服有点邋遢,不过杨桢心想要不是为了帮忙,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从举手之劳到以身犯险,杨桢并没有自作多情,觉得权微的介入是为了他,认识自己或是被自己的勇猛打动,杨桢只是方向大错特错地想道:他可能是一个外冷内热,却不善于表达情感的好人。
有了这个错觉的光环,杨桢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当即决定扫清这阵子以来刻意无视权微的小肚j-i肠心态,跟他冰释前嫌。
权微不知道杨桢在背后原谅他,走得一如既往地快。
杨桢不得不紧赶了两脚,将步幅调成可以跟权微相对静止的速度,这才身正手稳,去给权微清理衣服上的狼藉。
权微今天穿着件白色的T恤,正面写着个大大的“人”字,背后斜着印了一支箭,也不知道这些印花是个什么意思,反正他穿起来还挺清爽,不过那是他从水泥台子上跳下去之前的形象了。
权微在地上滚了半天,沾得到处是灰,腰侧在歹徒身上蹭了一块烧饼大的血迹和零星的蛋黄浆,后背更加惨不忍睹,压碎了一个支援的小哥砸下来的西红柿,接触面上除了红色的汁印和一块老大的皮,还有一堆青绿色的黏籽儿。
杨桢的初衷是友好的,想给他把那块西红柿表皮给弄下来,谁知道他的手才碰到权微的后背,对方就电打了似的往前弹了一下,然后回过头来给了他一个冷脸。
权微怕痒,杨桢这一碰技术含量高,愣是在浑身上下那么多的地方挑中了他抵抗力最低的腰侧边儿了,权微抖了一下,语气有点不太客气:“干什么你?”
杨桢哪儿想得到他这么大反应,他是那种脚板心随便挠我无动于衷的体质,所以不知道权微在惊乍什么,他只是对权微有了好感,所以容忍度也高,心平气和地举起了右手:“你身上有这个。”
权微定睛看了看,发现是块西红柿的皮,有兵乓球那么大,那别人这就是好意了,权微虽然不喜欢,但是他得领情。
“不好意思,”权微没什么诚意地道完歉,紧跟着的一句“我不习惯别人碰我,下次你别……”临到嘴边,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主要是因为不会有下次了,不过次要的原因是权微说到一半忽然发现,那一小块西红柿皮的形状很微妙,有点像一颗爱心。
最近流行起一组表情包深受孙少宁的喜爱,杨桢捏着皮的样子跟其中一张有8分神似了,好意之后又是“比心”。
连个破的西红柿皮都在给他攒人品,权微于是什么都没说,他不说话,杨桢刚要开始说,却又被人打断了。
菜场门口全是人,权微想要杨桢低调和不露面,就只能往后走。他扯着杨桢路过自家的门面,太后忽然推起卷闸门,慌里慌张地朝他们这里跑。
在人群混乱之初,权诗诗和罗家仪就吓得跑回仓库拉上了卷闸门,趴在拉了铁条的防盗窗跟前朝外观望。
权微高调地跳上摊子的时候,权诗诗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吓得心肝乱跳,她在仓库里大喊,又指挥罗家仪打夺命连环call,不想让权微出头,可是权微没回应。
两人都担心得要命,跑到门口开个门都要抖三抖,费老劲出来逮人,权微又不知道哪里去了,他们也害怕,只好又将门虚拉下来,重新趴到了窗户口找人。
权微和杨桢面对歹徒觉得一秒万年长,但从权微加入战场直到刚刚,其实不过才5、6分钟。
权诗诗一眼先看见了权微T恤上蹭的血,声音里立刻带上了哭腔:“小脸你受伤了?我天,老罗,你快出……”
权微停在家门口,将T恤往肚子上面一掀,打断她说:“妈你先别喊,喏,大变伤口,屁事儿没有。你跟爸回屋里去,别出来看热闹,有人伤得很重,亏心,听见没?”
权诗诗见他的肚皮上红点儿都没有,这才放下心,“嗯”了一声又开始管他:“那你呢?跟小杨两个脏兮兮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权微还是那句话:“去洗澡。”
权诗诗跟罗家仪就住在门面后面的筒子楼里,闻言就低头去掏钥匙:“那你俩洗去吧,咦!衣服上都沾的什么啊?苍蝇都来叮了。”
权微牵着一个大麻烦,是不会往父母的地盘离去的,他一边阻拦一边拽起杨桢就走:“别拿钥匙,不在这儿洗,你早点进去,走了。”
权诗诗看他俩的眼神登时变得像在看一对垃圾桶似的:“那你们去哪儿洗啊?血呼啦碴的,上路会吓到别人的。”
权微有点无奈地说:“不上路,我们偷摸的,去前头小巷子里的大保健店里洗。”
杨桢再次被他拖上了路,直奔菜场最里面的生禽区,从那里左拐进巷子,就是一条接入大路的巷子。
走了一会儿,权微不说话,杨桢就自动接上回,真心诚意地开始道谢。
“权微,刚刚谢谢你,我之前对你不太友好,因为我感觉你不想跟我说话。我可能不小心冒犯过你,然后自己又没发现。有的话你告诉我,我想想,要是我错了,我会向你道歉的。”
菜场的最里面是几群母j-i被关在笼子里,事不关己地“咯咯咯”,权微听见这些此起彼伏的j-i叫,心里觉得非常不正宗,没节奏,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