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微挡住了她往后探究的视线:“过来玩。”
这时杨桢正忙着道谢,大哥摆摆手示意这是举手之劳。
权诗诗想问“你跟谁一起来的”,然而出口就是一声没控制住情绪的哽咽,听着比歇斯底里更伤心。
上次想把侄女介绍给权微、结果没成的石阿姨一看她这难过到变形的模样,心下叫了一声不好,瞬间自成一套逻辑,拍着权诗诗的后背心,一边教训一边对权微使眼神。
“诗啊,怎么了嘛?消消气消消气,是不是小权惹你生气了?儿子嘛都是这个德行,你瞧我家那个,更不成器,比起来我们小权已经算好孩子了,有意见有气你骂他,实在不行抽他两掸子,别跟自己过不去。小权,还不过来给你妈道歉!”
权微不肯道歉,只是放轻了嗓音哄她:“妈,有事我们回家去说,你顺口气。”
麻将天团的余下成员这时也跟了上来,三人七嘴八舌地劝起来,众志成城地谴责权微,权诗诗在站队的鼓励里找到了一点平衡,刚抹了两把泪,感觉自己这样很丢脸,然而背对着她的人忽然回过头来,权诗诗的目光里瞬间满是不可置信。
拍照的大哥离开以后,杨桢才得空去看背后,谁知道一转身,等着他的竟然是未来的丈母娘。
权微的妈哭得肝颤寸断,投过来的视线先惊后恨,杨桢心里醍醐灌顶,立刻就明白了她哭成这样的原因,他有要坚守的感情,也有尊老爱幼的同理心,一时觉得十分煎熬。
萍水相逢,杨桢其实还挺喜欢这对夫妻的,可是缘分走到这个地步,眼下看来是很难善了。
权诗诗做梦都没想到,权微的那什么竟然是个熟人,她惊出了一个鼻涕泡,紧接着心跟这个粘液泡一起破了。
怎么会是杨桢?权微不是整个菜场看他最不顺眼,还在自己跟老罗面前说了这人很多的坏话吗?这是造了什么破天荒的孽,两人最后竟然搞在一起了?有没有搞错?不对,这不就是搞错了吗。
权微起初看不上杨桢,那一定、一定是杨桢倒贴的她儿子……权诗诗慌不择路,好不容易想到一个权微无辜的台阶,思想连滚带爬就下去了,仇视地盯着杨桢,用一种手撕的架势朝他冲了过去。
然而权微就在她跟杨桢的连线上,一个跨步用合抱的方式拦住了她,他将权诗诗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低头小声对她说:“妈,我跟杨桢从在一起到现在,快4个月了,从来没有骂过他、打过他、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他是我对象,你们认就是一家人,不认就是陌生人,他怎么样归他爹妈教训,你只训得到我。”
“我还是上次那个态度,我喜欢谁,你跟我爸就要喜欢谁。”
第104章
怎么喜欢啊?一个男媳妇,还欠过高利贷,人际关系乌烟瘴气的,真是想夸都没地方下口。
权诗诗万念俱灰,在权微身上又捶又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地说:“你说的容易,可我跟你爸就是接受不了啊。”
权微觉得她言之过早了,但这里不是能推心置腹交谈的地方,于是他在权诗诗背上安抚地拍着说:“回去说行不行?好多人在看我,家丑丢在外面就不好了。”
权诗诗比他要脸,闻言自己从包里拿出纸巾,把眼睛周围的泪水吸掉了,红着眼睛强撑门面:“石姐对不住,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你们慢慢逛。”
石姐虽然心里全是八卦,但情商在线没有多问,抓着她的手说身体要紧,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又交代权微照顾好他妈。
权微满口答应,单手揽着太后往外走,边走边冲背后招手,杨桢已经被他们冷落半天了,老这样是要产生家庭矛盾的。
杨桢眯着眼睛动作幅度很小地摇了下头,又指了下权诗诗,意思是他不过去,怕老人看了难受。
聪明人懂得给大家留情面,所以受人尊重,权微觉得他对象全世界第一善解人意,笑了笑作了罢,但走一段就要回个头,看杨桢在没在后面。
因为他老回头看,弄得权诗诗心烦意乱,有一次被他传染了,转头看见杨桢跟权微的外套一模一样,心里登时又窝了一把难以言喻的无名火,到了没什么人的地下停车场权诗诗才敢发作。
她挡着车门,眼眶通红地对杨桢说:“我们回家,你、你别跟着我们了。”
她是个心软的人,恶意最浓的刁难也没什么气势,眼神躲躲闪闪的,杨桢不仅没有被她吓到,反而还有点于心不忍,他冲太后笑了笑,温和地说:“不跟,我就送送你们。”
权诗诗一拳打中了一团棉花,呆了一瞬,鉴于没什么扮白脸的经验,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权微却听不下去,糟心地拉开车门将太后往车里请,等人上了车之后自己却不立刻上去,反而是将杨桢拉到对面的停车位前讲起了小话。
太后不想看见杨桢,罗家仪估计也要先惊掉下巴,这些通通不是欢迎和善意,杨桢就这么过去九成会受气,权微觉得这次最好还是不要带他去。
但这个选择不该由他来做,权微犹豫了片刻,在车道上压着杨桢的肩膀,十分民主地问他:“你是想跟我回菜市场挨打,还是自己寂寞地回家?”
杨桢即使再明事理,权诗诗的抵触终究是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贸然去自讨没趣,权微的台阶给得很及时,他看着权微说:“回家不叫寂寞,叫幸福,就是挨打的话,你一个人扛得住吗?”
权微点了下头,语出惊人:“就我这体能,一个人吊打我爸妈应该没问题。”
杨桢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大逆不道的言论,可以说是把儿子当出了爷爷的气势,杨桢绷不住笑了起来,拍着他的胳膊说:“那我就放心了,你去吧。”
权微“嗯”了一声,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折回来,一把将杨桢抱了个满怀。
他今天可以说是亏大了,浪漫的双人游夭折了不说,还要回家被木奉打鸳鸯,简直就是双输。
权诗诗还在对面的车里看着,杨桢没有回抱他,只是说:“怎么?舍不得我?”
权微胡说八道:“你想多了,舍不得汉子套不得娘,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我就是自己不高兴,用这种方式通知一下你。”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杨桢故意触他的霉头说:“不好意思,我并没有感觉到你不高兴。”
“所以我才通知你,”权微抱着他晃了晃,催促道,“快点安慰我,我赶时间。”
权微很少藏情绪,所以他们吵不起来,杨桢被他这么一闹,被权诗诗影响的情绪顷刻被搅乱,哭笑不得地说:“安慰安慰,别生气,晚上带你去逛夜市,你上次不是说想赌核桃吗?今天就去。”
“什么时候去都行,骗你的,我没什么好气的,”权微在他颈侧蹭了一下,说,“我就是怕你不高兴,又不好意思说,就给你做个正确的示范。”
杨桢心口发暖,认真地说:“知道了,我没生气,有得有失,可能是你对我太好了,家里人再不来制造点困难,老天爷估计都看不下去。其实也不算什么困难,你妈心软,也没有给我难堪,过一阵子可能就好了。我真没事,阿姨在看了,你别让她老等。”
“我们杨桢就是大度,”权微拍完马屁就松开了他,但没忘记随时揩油,用指头趁机搓了下他有点冰的耳垂,语气忽然正经起来,“我妈今天态度不好,对不住你,等以后关系改善了,我让她给你道歉。”
杨桢摇了下头,不觉得这算个需要放在心上的事。
权微没再强调,心里却觉得十分必要,道个歉又不会少块r_ou_,什么尊敬长辈、拉不下脸,都是惯的。
他们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回家了又冷锅冷灶的,麻烦不说,总觉得有点凄凉,权微给自己加戏说:“你自己找东西吃,要是没有我,不知道吃什么,就去少宁家里蹭完饭了再回去。”
杨桢跟孙少宁的交情还没有好到可以将人当烧火丫头来使唤的地步,闻言就拒绝道:“下次一起去蹭,我回去吃,吃完正好去看看小方。”
有事干就不会胡思乱想,权微觉得这样也行,正琢磨手机就震了起来,他翻起来一看,发现是给杨桢叫的快车到了。
把对象丢在大马路上这种行为太丧心病狂了,可是权微自己又没条件送,只能请个不认识的司机先来救个场。
杨桢未必就缺他这点打车费,但这是一个态度,虽然什么事都不可能做到两全其美,但他费过心,起码比听之任之要好一点。
路上权诗诗一直低着头在折腾手机,不用想都是在打小报告,回到筒子楼的老家,一开门静得过分,果然是满屋子的低气压。
罗家仪仰躺在沙发上,听见动静了也不睁眼,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向来干净的下巴上露着胡茬,精气神也差了许多。
权诗诗为了出门,穿了一堆紧身的衣服,到了家就钻卧室里去换家居服了。
权微换上拖鞋来到沙发前,叫了声“爸”,然后坐下了。
罗家仪像是睡着了,好一会儿没回应,权微也不急,靠在椅背上给杨桢发消息,问他到家没。
海洋馆离海内更近一些,杨桢还没到,更没想到回家接受质问的权微竟然还有闲工夫发消息,登时就松了口气,输入道:马上到,你那边情况怎么样?紧张吗?
权微如实交代:不紧张,没人搭理我。
然而这个flag刚立完,装睡的罗家仪就睁开了眼睛,忽然问道:“你4个月前就有了……有了男朋友,为什么一直没跟我和你妈提过?”
其实这话里有水分,4个月前杨桢刚住进家里来,他们的关系才开始破冰,权微这么说,只是用来忽悠权诗诗,免得她说相处太短不了解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