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明凛然应诺,迟疑了片刻,他开口问道:“中候,公主那边……该如何说去?”
班始停下笔,抬起头来,一双墨眉下的双眼炯炯有神,他微微一笑,道:“一字都不需说。我们男人做事,无需向女人解释。”
班始与晋明的对话梁珏自然是听不到,此刻他正在房内,为自己前往长安作一些情报上的准备工作。
他把浮生一度唤了出来,然后直奔重点:“是这样的,我很快就要跟班始去长安了,现在我想多了解一些长安那边的风土人情。”
浮生一度点了点头:“明白。”他微闭双目,似乎在进行信息搜索,神情严肃认真,看起来煞是专业。
片刻后,他一板一眼地说道:“抱歉,没有发现关于这个时代的长安的‘风’和‘土’的资料记载。”
梁珏觉得自己以前深深低估了这个中年痴汉的脱线程度。
他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自己,“其实我的意思是想了解自己到了长安后将要面对的环境和各方人物。”
“比如?”
“比如说,班始监管的五营校尉分别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来路,有什么优缺点,他们对班始有什么看法……”
浮生一度翻了一个白眼:“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梁珏愕然:“不是说无论我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他又翻了一个白眼:“我能回答你提出的任何问题,但只限于资料库中已储存了答案的问题。你刚才的问题没有人提供过答案,我当然不能回答。”
梁珏的脑中一片混乱:“我还以为你无所不知……”
中年痴汉有些恼羞成怒了:“你干嘛用那种失望的表情看着我?难道在你原先的世界里,千百度可以做到无所不知?再怎么说我也比千百度要好吧?起码我还会说话。”
什么千百度?
梁珏脑中一转,突然反应了过来,两只眼珠子瞪得浑圆,望着光子投影胸前的那个长方形的“窗口”:“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原来那是一个搜索格,你就是一个搜索引擎!”
对于搜索引擎来说,未发生的事无法搜索,已发生但无资料留存的事无法搜索。也就是说,他从光子投影那里只能得知有记载的历史事件。
这家伙还说他自己比百度要好,梁珏却情愿跟着他的是后世那个沉默不语的百度,自己想查什么就查什么,不高兴的时候还可以骂它两句出出气。
而这个中年痴汉脾气很不好,时常流露出一种“像我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沦落到要做这种事”的态度,又热衷于看梁珏的笑话。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接受。往好的方面想,最起码他有一个随身的资料库,这比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要好。
浮生一度见他沉默不语,望了他两眼,“喂,你该不会想到了长安之后私自逃跑吧?我得提醒你一句,你现在是个奴仆,身契在y-in城公主手里,可别想着逃跑,汉朝的法令非常严酷,逃奴一旦被官府捉到就是个死字。”
梁珏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你不用提醒我这个。”他想了想,又问道:“班始的职权到底有多大?”
“也没多大,他是北军中候,掌监北军五营,拜京兆尹治长安县,秩六百石。一个普通的县令秩俸通常为六百石至一千石,你比比就知道。”
梁珏吃了一惊:“那他不就只等于是一个初等县令?这样的小官怎么能管五个营?”
“我说你还真是没有知识!”浮生一度趾高气昂地教训他,“怎么不能?这是汉朝的惯例。五营校尉的秩俸均为比二千石,中候只有六百石,但班始作为中候有监督五营校尉的职权,还能直达天听。皇帝用品秩低的小官监察高官,这样就可以防止监察官结交权贵,拉帮结派,还可以保证自己了解到军队的实际情况。”
原来如此。梁珏还以为班始握有五个营的兵权,实际上他只是一个监察五营校尉的小官,没有多少实权。
浮生一度说完一抬眼,看见了梁珏的脸色,奇道:“你干嘛一脸不高兴?班始的官是大是小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老板是县长跟老板是省长相差很远啊,后者听起来就高级很多。
梁珏扯了扯嘴角,没有向他解释自己的心态,只问道:“你上次跟我说,我的最终任务是要让班始爱上我,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一说到这个话题,浮生一度那中年痴汉的本质就暴露无遗,他嘻嘻笑了两声,猥琐地挤了挤眼,“怎么样?你想到什么办法没有?”
梁珏还未作答,浮生一度又望了他两眼,突然飘了过来,贼兮兮地欺近他:“喂,你该不会想,嗯,想先强上,让他因那个而生情吧?”
梁珏难以置信地瞪他:“我没那样想过!你满脑子都是什么?!”
浮生一度一脸“你别骗我了”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那什么,你们嘿嘿嘿的时候千万记得叫我来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逢周二、三无更,只捉虫,所以明天要是发现有更那也只是在捉虫哟~~
第18章 别扭
“滚!”梁珏忍无可忍,想想不对,又叫:“……滚回来,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浮生一度无聊地看着他。
梁珏忍着气,“第一个问题,怎么样才能储存你们给出的答案?”
“储存答案?”
梁珏说道:“我以前用过很多次百度,要是搜索出的答案对我有用,我就会收藏起来,下一次想看的时候就不用再次进行搜索。同样的道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那答案可能很长,我一下子记不住,要是叫你出来再问一次,那就太浪费你我的时间了,你应该有办法在自己不出现的前提下让我快速地把那答案再过一遍吧?你们比百度高级那么多,百度可以做到的事,你们总不可能做不到。”
浮生一度皱了皱眉,微微侧头思考了片刻,最终可能是不想被“低级”的百度比下去,他给梁珏提供了一个简单的方法:叫一声他的名字,后面接关键字,就能再次听到他曾经回答过的问题。
梁珏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并建议以后每一次的询问都可以沿用“按简单关键字”查询的方法,这样浮生一度就可以不用出现,把答案读给他听就行。
浮生一度却不同意,笑嘻嘻地打官腔:“那可不行,不论你以后的命运如何发展,我都想亲眼见证,面对面地给予你鼓励和支持。”
话说得好听,实际意思就是他不愿放弃当面对着梁珏冷嘲热讽的机会,或者说,他很愿意亲眼目睹这个样本将会怎么死。
梁珏很无奈,只好放弃这个话题。
是夜,正蒙头大睡的梁珏被晋明低声唤醒,他迷迷糊糊地跟着晋明上了一辆马车,然后趴在车上继续睡。天亮后,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雒阳城,踏上了前往长安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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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阳照在连绵不断的低矮山丘上,林木的叶子已褪去了夏日的青翠,开始染上了金黄,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目的光彩。在这一片金黄中,却有一支绛红色的队伍,沿着山路不断前行。
这支队伍由十余名骑士及三辆马车组成,梁珏便坐在其中一辆马车上。此时他既在行伍中,便已换了装束:头上戴着毡制的武冠,以往在瑞园穿的月白深衣变成了窄袖短身的绛红色直裾,长只及膝,搭配大裤腿的袑裤,脚上套着长长的足衣,踩的也不再是柔软的丝履,而是一双厚底麻鞋。他这一身便是典型的汉时兵士的装束,光武帝确立正朔为火德,因此兵士所穿之直裾便是绛红色的。
“哎哟!”梁珏的头又一次撞上了舆木。三天内第十次了,梁珏摸摸自己的头——可怜,前两天撞出来的包都还没消呢。
其实他乘坐的是一辆用来运送衣物的辎车,梁珏不会骑马,就被班始与衣物一起塞进了辎车。其时的道路自然不象后世的水泥路那般平整,马车轮子又是硬梆梆的木质轮,坐马车长途跋涉毫无舒适可言,梁珏被震得七晕八素,频频弹起。
黑色车帷翻飞,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一身劲装的晋明娴熟地控着马靠近马车,微低下头问:“川江,你没事吧?”
川江是梁珏给自己取的号。梁珏在马车上醒来的第一天,晋明就表示彼此间可以互称字以示亲热,晋明字光明,梁珏以后可以直接叫他的字。其时互相交好的朋辈之间便互称字,晋明已释放出如此明显的信号,且不论是不是班始的授意,梁珏都不会放过这个结人缘的好机会。但他未满二十,还没有字,只可以有号,于是他就给自己取了一个这样的号。
当时晋明问他此号何意,梁珏望着前方不远处策马而驰的班始的背影,大声说道:“川,流水也;江,入海之大河也。我追随中候的决心,就像奔流的大江大河一般,向着大海的方向,一往无前,永不回头!”
班始绝对是听到了梁珏的话,按说他至少应该转过身子,点头微笑,对属下的忠心表示赞许,但班始就像没听到一样,骑在马上的身子仍然挺直,没有一丝要回转的意思。
这次也一样,梁珏撞到了头,表示关切的只有晋明,班始一概不闻不问。
今*你对我不睬不理,明日我让你高攀不起!
梁珏暗自发狠地这样想着,挤出笑容对晋明说道:“没事。我们是不是该休息了?”他实在是被震得不行了,很想下车走动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