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爷在大厅里的话一出,其实府中便少了许多人。胆小怕事者早已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去,伺机获利者也睁开了双眼等待机会。不消多久,府里便冷清了许多。这辆马车停在后院,也没多少人注意。
谢虞本能地想拖着谢爹上车,谢爹挣开谢虞的手。
“爹不能走。这谢府上上下下没走的人还有,有些老奴一辈子都待在我们谢家,你说让他们去哪里。爹若逃了,遭殃的就会是他们。再说,坏人冲着爹来的,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会找来。”即使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是他们做的,谢老爷也嗅到了敌人的味道。当年的事情未了,如今不过是个序曲罢了。
“走!”谢老爷吩咐车夫,一直送到他们安然上船。船是谢老爷几月前就准备好的,只要一旦有危急之事,就可迅速坐船离开。
马车飞快,刮起的呼呼的,割得人脸蛋疼。谢虞想跳下车,被小常抓l住了手。
“傻子,你疯了,车这么快,跳下去会摔死的!”
是了,现在还不能走,谢虞深深看了小常一眼。以小常的意气用事,若他现在回谢府,小常必然也会跟着他。可小常既不是他谢家的媳妇,也不姓谢,没必要招惹这场祸劫。他不能把小常带回去。
谢虞坐了回去,终于不再挣扎。小常长呼一口气。他早就想走了,只不过谢虞不走,总让他割舍不住。好了,现在谢虞愿意跟他一起走,可看起来谢虞似乎并不开心。
“傻子,来不及了。”明日清晨,谢老爷就会自己去衙门自首。
“傻子,你别怕啊。有我呢。”
小常拍了拍胸脯,以示自己的能干。
一炷香后,马车停在了一个人烟罕至的渡口,谢老爷几个月前就准备好的船等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虞会不会走其实都猜的出来,他不会留谢爹一个老人家自己面对的
第31章 牢狱
第二日清晨,难得的宁静,院里落叶满地,扫地的老奴拿起扫把又放下。
唉,有什么好扫的,还是看看有什么别的去处吧。
谢老爷在书房里枯坐了一整晚,几次想进密室中去,还是顿住了。那是他的催命符,又是保命符。知道得太多没有好处,谢老爷的父亲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二十几年前,谢老太爷自缢以保得其他人的x_ing命,而当时还跟在谢老太爷身边做事的谢老爷则是另一位秘密知情人。
皇宫密闱之事本不该他们老百姓知悉,但无奈,此事何尝不是因为他们而起。若是当时……
吱呀一声开门响打断谢老爷的冥想。
“义父,衙门来人了,要抓您去见官!”谢庄慌慌张张地赶来,一开口就是大消息。
“哦,来了。”谢老爷头也不抬,只是好整以暇,慢吞吞整理着衣冠。
谢庄一掐大腿,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情整理衣冠。
“义父,我们逃吧!”
“逃,逃去哪里?”看来,他还不知道谢虞已经被送走。也是,谢老爷是特意瞒着他的。
“我都准备好了,只要我们走了,还能东山再起的!”谢庄神色紧张,“义父,您快点收拾行李,重要的东西都要带上!”
“呵呵。”谢老爷冷不丁笑了。
谢庄头皮发麻,是他太心急装得不够像吗?
谢老爷不动反而反问一句:“什么重要的东西?”
“呵呵,这我哪儿知道啊?”
谢老爷利锐的目光扫了谢庄一眼:“义父养育你也有十数年,但总觉得教得不够多,今天便再教教你。”
“义父,情况紧急,现在哪是教的时候,我们先走再说!”谢庄再次催促,却被谢老爷一把推开。
“我少时与私塾老师学了个词叫农夫与蛇,说善良的农夫救了毒蛇,却反被毒牙咬伤。少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形,如今倒是有些了悟。”谢老爷顿了一下,“庄儿你说说是不是?”
“义父,您您说什么呢?”谢庄冷汗津津。
“我不知你要得到什么,我只告诉你,从我这里你得不到任何东西。”谢老爷摇摇头,他苦心瞒下所有事情,不就是为了这个家里其他人的安全,“有些东西知道反而会给你带来祸劫,你确定你要知道?”
谢庄退了几步,死x_ing不改。
“义父,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官差就在外面,你真要坐牢?”
狼子野心,多说无益。昨日知道店里面的东西都含有剧毒时,谢老爷就判断一定有内贼,且这内贼在谢家的身份不会低。想来,除了谢庄别无其他人了。
谢庄生x_ing焦躁遇事鲁莽,连为恶都不知道徐徐图之的道理,反而露了马脚暴露自己。他想得到的东西大概就是幕后指使人想要的东西吧。
“最后有一言不如送你,与虎谋皮焉有其利,谢某言尽于此。”
话毕,谢老爷一挥衣袖,推开房门,县衙的官兵已经等在外面,谢老爷无所畏惧,昂首挺胸走到官兵中间。
“走吧。”谢老爷很干脆。
“爹!”
“虞儿?”谢老爷震惊地转过头,谢虞风尘仆仆地站在他面前,“你怎么……你不是……”
时间倒回昨夜,他们到了渡口之后,上了船。谢虞担忧谢爹,可小常与谢家并无瓜葛,无需受此牵连,谢虞利用了小常的信任。
他悄悄在小常吃的东西混了一颗有迷药的糖,对谢虞丝毫戒心也没有的小常放心吃掉,接着便昏迷过去。
抱歉了,久久。谢虞把绒毯盖在小常身上,身上的银钱如数塞进小常怀里。
还有一封信压在枕头底下,让船家继续送他出去,自己一个人跑回了于川。渡口到于川骑马车要一两个时辰,谢虞凭两条腿跑回来,又有夜盲症,摸黑走夜路回城,一路跌跌撞撞,狼狈至极。
有血x_ing心肠者,都不会任一年过半百老人独自面对,甚至身陷囹圄。
谢虞狼狈的模样让谢老爷愣了一下,衣衫上好几个被树枝刮破的洞,头发上甚至有松针与落叶,谢老爷愣了不过三秒,转而大笑着拍拍谢虞的肩膀。
“好好!我儿长大了。”知道心疼老爹了,“大丈夫何须畏惧,管他什么妖魔鬼怪!”
谢老爷豪情壮志,似乎找到了青年时候的意气风发。那时青春年少、自视甚高,甚至对皇权也无所畏惧,回想起来,已不知是多遥远的记忆。
“谢老爷,请!”官差见谢傻子也在,先犹豫一瞬,是否要带回去,随后看见长官的眼神,“谢少爷,也请吧。”
阎王办事,他们这些喽啰听命便是。
谢老爷与谢虞一起被关进了监狱。监狱里y-in暗森冷,腐朽的气味弥漫鼻尖。谢虞脱下外衣披到谢爹身上,监狱实在太冷了。稻Cao堆上那层灰色被褥,一看就知道根本不能御寒。
“哇哇冷哇!”谢虞拍了拍牢门,引来狱卒一个白眼。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臭傻子,再吵,你就给我去那睡。”狱卒踹一脚牢门,发出砰一声巨响,墙角的老鼠吓得吱吱叫着爬回了老鼠洞。狱卒手指一指,那牢房连破棉被都没有一条。
谢老爷把谢虞拉回来,儿子长大知道会疼爹了,谢老爷已经很满足。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竟感觉自己的傻儿子令人很放心很有安全感。
“虞儿,你真是懂事长大了。”人是冲他来的。
把谢老爷抓进牢里,县太爷却没有来审问他,谢老爷早就猜得到。县太爷与他并无深仇,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背后的人这是故意晾着他呢。
三日之后,谢老爷和谢虞已经吃了整整三天难以下咽的牢饭时,谢庄来探监了。
“义父,我给你带酒菜来了。”谢庄笑眯眯,谢老爷给了冷脸也不怒,只要谢老爷开口,他能得到的东西更多呢。谢庄不急。
狱卒开了牢门,谢庄拎着盒子进来,把酒菜一一拿出来,一边摆一边说:“义父,你瞧瞧,这里的生活多可怜,还是谢家好是不是。义父要是想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您……”
谢庄话没说完,一盘菜扣在他的脸上,流了满脸的汤汁。谢庄大怒,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个傻子,不要命了!那菜盘子就是谢虞的手没控制住,摔在他脸上的。
谢虞甩甩手,他也不想这时候就惹怒谢庄。实在是……实在是谢大少x_ing格毫不作伪,想做什么做什么,也罢,倒也痛快。
谢老爷挡在谢虞身前,挡住了谢庄的怒火。
“去回复你背后的人,他想要的东西我没有,谢家早就没有这东西,别白费心思了。”
“哦?”出人意料的声音响起,几人抬起头,庄浅一身华衣美服款款而来,周身气度与这一暗的监狱格格不入,“谢老爷没说实话吧。”
“原来是你……”谢老爷目光一凛,顿时想到远游的灵散道人。当日灵散道人的一道批命,让他虽然怀疑庄浅来意,却到底让他进来,只为谢虞能有七窍全通之日,却不想引狼入室,招来居心叵测之人。
“谢老爷的书房有一个隐蔽的地下室,在下找过许多次都没有找到入口,不知谢老爷能否告知?”
谢老爷冷哼一声:“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