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共识
走出废旧的工厂,冬兵一路向前,走着走着,只见他浑身散发的冷气越来越淡,脚步越来越轻松,紧绷的肩膀变得放松自然,眉宇间的褶痕也逐渐展开抚平,嘴角微微翘起浅浅的弧度,整个人的一举一动变得更随意自然,甚至带上了一分慵懒与洒脱。
林延贪婪地享受着每一口空气,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纽约的空气如此清新美丽,每一个分子都充满自由的气息。
战战兢兢、费尽心机的藏了近三十年,终于逃出桎锁的牢笼。
是的,现在控体的是林延,刚才和伊万告别的也是林延,而不是那个冬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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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起因在五天前,把时间倒回到刺杀议员的那一天,被议员家照片里的金发男人——也就是巴恩斯的儿时旧友美国队长,刺激到记忆的冬兵突然头疼欲裂,那些被清洗后埋藏在大脑深处的零散记忆突破催眠封锁,开始零零散散地冒了出来,所幸当时伊万正被一连串变故牵扯了大部分精力,没有发现冬兵的异常。
冬兵被浮现的影像片段吸引注意,忙着寻求真相,而林延也被冬兵的反常头疼影响了,原本他像往常一样,在身体里面观察冬兵的举动,正纳闷冬兵的反常举动时,却感觉自己像被突然拉进水里,一股莫名的吸力拉着他一直往下沉。
无法反抗的林延一路下沉,周围的阻力越来越大,感觉身体周围慢慢的,从流动的水变成了粘稠的胶质,后来甚至变成了固态的沙子,挤压、黏拉着阻止他下沉,阻力越大拉力越大,两股相反的力量一起抻拉着林延。
他一直试图反抗,却无可奈何,无形的灵魂被巨大的外力拉扯着,痛苦难当,却一直被迫保持神智清醒,几欲陷入疯狂。
就在他再也无法忍受,甚至疯狂地觉得听见自己灵魂撕裂的声音时,周围的一切毫无征兆地停止了,身体骤然一轻,回过神的林延,环视四周,他也不知道没有身体、眼睛,自己如何做到环视这一动作的。
眼前是一副神秘而瑰丽的宏大景象,仿佛置身美丽的太空星系,太空的中心是两个一大一小的球体,两者被几条细细的锁链连着,小的球体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裂痕,一个个闪烁着美丽荧光的小点正环绕着它旋转,不是它,是他,林延觉得他是有生命的个体。
而大的那个球体,表面也有几道裂痕,准确说是几道浅的、微不可查的痕迹。
目光投注在此的林延,一下就被深深地吸引了,这片神秘的景象、这个大的球体,都让他感到莫名的深刻的熟悉和怀念。
被吸引的林延不自觉地慢慢靠近大的球体,越靠越近,眼前的球体变得越来越大,林延就像巨大山脉脚下的一只渺小蚂蚁,但他心里没有升起丝毫畏惧,最后甚至满怀欣喜地,像归家的游子一样一头扑在球体上,投入到球体里。
此时,他想起来了,林延终于想起自己的一切了。
想起自己的幸福的童年、灰色疯狂的少年、努力追逐的青年,还有坠崖后离奇的附体遭遇。思维体里,林延认真地捕捉着每一个记忆载体——荧光,细细观看体味着自己被洗脑后发生的故事影像。
是的,故事影像。与洗脑前的经历不同,他对洗脑后发生的一切事情,无法产生丝毫的情感共鸣,就像看电视剧一样,仅仅是作为旁观者的角度。
看着记忆里倒在自己手里的十几条鲜活人命,理智告诉他那是在残忍地杀人,可是林延没有感到丝毫当时的情感投s_h_è 在自己身上,作为杀手,即没有恐惧、恶心,也没有兴奋、狂热,甚至连冷漠也没有。
林延能够感受到少年时飙车的刺激兴奋,却丝毫感觉不到洗脑后行为的种种感觉,林延失落地想,难道失去的终究是失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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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感叹遗憾,林延开始关心外面的冬兵,毕竟最近他们面临的形势可不轻松。
此时,已连续过去三天,冬兵正拖着受伤的伊万逃出包围圈,找到废旧工厂落脚。
外勤小队除了队长伊万全军覆没,此地又是远离苏联的美国,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逃脱机会吗?自由近在眼前,林延突然怦然心动。
他快速思索怎么才能带着冬兵逃跑,毕竟冬兵还没有恢复记忆,肯定不会乖乖听话配合。总不能他自己一直强制控制身体吧,先不说精神力是否够用,就是够用,林延也下不了手把冬兵一直关在里面。
毕竟一直是冬兵陪伴他度过基地里冷酷y-in森的日子,没有冬兵的默许与掩护,说不定自己早就暴露了,虽然冬兵可能不是有意的,但林延却一直承冬兵的情。
看着外面的冬兵又开始头疼,林延突然想到引发这一连串变故的源头,照片里与年轻版议员合影的金发制服男人。冬兵好像很重视这个男人,甚至因此回想起了一点记忆。
回想照片中议员的年龄,这大概是三四十年前的合照,再考虑到巴恩斯的美国军人身份,按时间推算,林延猜测很可能巴恩斯认识这个金发男人,甚至是他非常重要、重视的人。
林延决定以此为突破口试试,现在伊万昏迷、冬兵独处正是最佳时机。
说干就干,林延全力提升精神力,突然抢过身体控制权。
正坐在墙边思考的冬兵,身体猛地一僵,继而放松恢复,而身体的主人已经换成了林延,其实他也没想到这次控体会如此轻松。
林延瞥了眼不远处昏迷中的伊万,然后伸手从衣兜里掏出小本子和笔,开门见山地写道:“我知道你看得见,冬兵。我是”……笔尖顿了下,接着写道,“一直和你掌控身体的另一个人,林延,初次见面,你好。时间有限,长话短说,我不想再回基地,再做没有感情、没有自由的傀儡杀手,不管你同意与否,我都会控制身体离开寻,过属于我自己的自由生活,你呢?有什么想要寻找的东西或人吗?”
随即林延起身走向躺着的伊万,右手伸向他的脖子,摸索了下掏出一个圆形吊坠,吊坠比1美分硬币大一圈,但要厚的多,样式简单,只有两侧各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就像一个古怪的装饰品。
但林延知道,他手里的可不是什么简单的饰品,这是他和冬兵的噩梦之源,在恢复的记忆中,他清楚的看见那次,野牛捏着一侧凸起轻轻一拨,抽出一根细棍,然后用细棍另一头重新c-h-a回去,轻轻一按,他和冬兵就掉进了可怕而疯狂的噩梦。
这是套在他们头上的枷锁,必须毁掉。
林延摆弄了下吊坠,小心地拔出凸起后面连着的细棍,仔细检查了下,吊坠凹槽里面是密密的电子元件,很显然这是一个精密的东西,而往往越精密的,破坏起来越简单。
林延微微挑眉,心里油然冒出一股子坏小子搞破坏的得意劲,从兜里取出小巧的多功能剪刀,c-h-a进凹槽把所有能看见的线路统统剪断,“成功,”林延嘴角含着微笑,心想,“又一个妨碍自由的障碍被清除。”
解除后患,林延又回到刚才的墙角坐下,然后放松心神,抽离精神力,回到思维世界里,把身体交还给冬兵,不管怎样,他都需要弄清冬兵的态度,再决定下一步。
看着手里小本子上的“留言”,冬兵有些发愣,他一直知道有另一个人在身体里,有时还会控制身体,但是训练和任务完成的很好,作为超级士兵一切都符合上级要求,冬兵也就没有向任何外人表示自己的异常。
冬兵知道这属于异常,但是他不想深究异常的原因,也不想思考异常以后会带来什么变化,除非必要他潜意识里不愿意动用大脑思考超出命令的东西,那会带来头疼和研究员的维修,他不喜欢这个,他只喜欢静静地呆着放空思想。
但是自从来到美国,仿佛一切都变了,眼熟的城市、眼熟的金发男人,一下激活久未运行的大脑和干涸记忆,他甚至愿意顶着剧烈头痛去思考,去回忆,也许他的过去不像现在这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