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使联袂而来,若是旁人早受宠若惊地扫榻相迎,但白无痕却懒洋洋地斜倚在宽阔的兽皮软椅上,大大咧咧地冲着四人龇牙一笑:“诸位请坐。”
四使不由一愣,他们可从被受过这般怠慢的招呼,但就这样斜靠在软椅上的清朗潇洒少年轻狂而可爱的微笑却让他们气不起来,四人不由在心里暗暗诽谤:怪不得元鹰要在地宫里养这样一个闲人,其实,他是将这少年当成宠物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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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花雪月四使的名头当真是阳春白雪,高雅动人,但顶着这些名头的人却……
风使——五大三粗的粗莽大汉。
花使——高高瘦瘦的天然伪娘。
雪使——毒舌粗口的青年书生。
月使——花枝招展的中年美妇。
不知打碎了多少初出江湖的菜鸟们的幻想,回忆前世初见他们时的心情,两个字——‘幻灭’啊!
白无痕环视一周,掩去眼中流露出的几分怀念,笑得天真无邪,“大叔大婶们,来找小白有事吗?”
白无痕这个姓名虽不显眼,但为以防万一,除了元鹰和他三个师兄师姐,旁人尽皆不知,白无痕乐得用‘小白’这个昵称来装白痴。
四人强制地压制住后脑蹦出来的条条青筋,挂起虚伪的笑容,齐声道:“请白公子接任教主。”
和前世一般无二的戏码,但看戏的人却已经历经千帆。
白无痕半阖着目,勾勒出一个明艳的笑,歪头应道:“好啊!”
太过顺利的进程,让四人面面相觑,隐隐不安。月使用大红的绣绢掩唇含笑,“那白公子可知道教主二字意味着什么?”分明已是半老徐娘,目光流转间隐隐泛起几道金光,流露出几分媚意,分外撩人。
风花雪三使见月使这般做派不由后撤了几步,心里暗自鄙视:对个半大孩子还使用媚术,真是……江河日下,人心不古哇!
心里虽然暗暗诽谤,但三人却直勾勾地盯着白无痕,等着他的回答,毕竟月使的媚术确实是套话的好法子。
白无痕眼中氤氲出几分迷茫,愣愣地答道:“小弟!”
四使张大了嘴,听得不明不白。
白无痕恨铁不成钢地跳了起来,走到四使面前数落道:“你们想啊!当了魔教教主,全教都是我的小弟,多威风啊!有了小弟,我渴了,他们给我倒水;我饿了,他们给我备膳;我看哪个不顺眼,手一挥,那个人就会被五花大绑送到我面前,任我处置……宝马香车、金银珠宝、美酒佳肴……总之,有了小弟,什么都会有的。”
四使:“……”
心直口快的风使忍不住嘟囔一句:“那教务可能压死个人。”
“教务?”白无痕眨了眨眼,疑惑道,“可师父曾经说过,教务向来由风、花、雪、月四魔使处理,他只要坐在教主的位子上,展现他魔教教主的风采和武功就好了啊!?”
听了这话,四使遥想当年,不由咬牙切齿,心道:元鹰那厮可算是史上最懒教主了,他们四使拿着一份的薪水,干着双份的活儿,却只掌控着半份的权力,那可是真正的雁过拔毛,中央集权的铁血统治啊!
即使心里苦逼得要死要活,但四人还是忍不住开心,新教主还是个被宠坏的没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知道,到他上位时,他们虽然还是干着双倍的活儿,却有了三四倍的权力,这可不能同日而语。
四使和白无痕一团和谐地继续打太极,白无痕忍不住在心里犯了一个白眼,以为他看不出来,他们在他说出‘小弟’理论时的鄙视目光吗?
天知道,他完全是在原封不动地,照搬前世他们规劝他当教主时的说辞啊!
40、为剑
前世,白无痕继位时武功高强,仪态优雅。四使自然为他设计了高深莫测、高傲狂恣的形象;这一世他表现出的形象武功低微,天真任性,四使则为他选了高贵神秘、喜怒无常的形象,毕竟若让人知道江湖擎天巨柱之一的魔教教主竟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岂不是贻笑大方!
很快四使便发现白无痕在表情和仪态的把握上有一种常人难以及得上的天赋,再加上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在表演时纯粹觉得有趣,没有任何扭捏迟疑之态,当真是唯我独尊,若不是知道白无痕的底细,四使都表示说不定会被这小子蒙住了。
“哎!这世界上最滑稽的事,莫过于此!在你演戏的时候,人们信以为真,而你真实的样子,却被别人认定是演戏。”白无痕口里衔着一根枯草叶仰卧在大殿的屋檐上闲闲地感叹。
“教主在这里!”一身暗红衣的教众突然大叫起来,冷落的大殿屋顶顷刻间热闹非凡,数十个教众飞快地跳上屋顶围了上来,一边谨慎地缩紧包围圈,一边着急地劝道:“教主,继位大典马上就要开始,武林同道都已经到宴了。”
白无痕嫌恶地皱皱鼻子,眼睛发亮:“教主继位之时教主失踪,这是多么有趣的话本情节。”
众教众心里不由骂娘,新教主学什么不好?偏偏学老教主迷恋话本,还信以为真,扯着全教发疯,真是太坑爹了好不好?
白无痕居高临下,远远地看见风使和花使疾步赶来,脸上挂起恶作剧的笑容,大叫一声:“阿豹,我们走!”
乖乖地坐在白无痕的身边的阿豹仿佛猎豹一般机警地立起,一弯腰就将白无痕负在背上,如风一般倏忽就闪出了包围圈。
急速的风扬起两人的披散的长发,遮住白无痕的嘴角那抹算计的微笑,他微微低下头,在阿豹耳边吐出一个地名,阿豹眼睛一亮,闷着头疾驰起来。白无痕侧过头对着紧追不舍的几人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风好像更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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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清幽,竹屋清静,居人清雅。
阿豹踏着竹叶翻身落入竹篱笆围成的小院里,小院不大,却胜在清雅别致,倒不输于王城内院的富丽堂皇。小院正中铺着一丈宽的正方竹丝绿席,凉席正中摆着一个圆形的黄梨木矮桌,上面摆着林林总总的小点心和袅袅的绿茶。白衣宽袖的男子跪坐在小桌面前,修长漂亮的十指摆弄着茶具,正沏好了三盏好茶,一啄一饮,还原了已逝的魏晋风骨。
男子已近而立,却仍然雍容清秀,宛若加冠之年,他微微一笑,仿若竹林簌簌清鸣的悠然,“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阿豹早早地奔到千秋的身边,像一只大狗一般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千秋,千秋递过去一杯茶,他便乖巧地坐在一边拿着茶杯打转,自娱自乐,尚且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