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5 -
神之祭台,是一个几乎没有出现在文献之中的神迹。若是人族圣城已经称得上是光辉万丈,那神之祭台便是光明的起源,充沛的神圣能量在纯净的空气中跃动不止,金光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传送阵前,百步阶梯通天而上,隐没在被魔法阵渲染为金色的云雾里。其中若隐若现的,是高大的立柱,有金银玉石的圣兽图案镶刻,栩栩如生,哪怕眺望间仅仅看过这天工之作的冰山一角,或展翅,或扬蹄,或吐息,均是威严至极。
传送阵的位置在祭台的最底层,阵外一条金色的光带以弧状蔓延向两侧,想来怕是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将整个神之祭台全在内部。
再细看那光带中竟是绘满了密密麻麻的魔法文字,呈逆时针旋转,下方向内另一条光带同样绘满文字呈顺时针反向转动,再往下还有第三条又是逆时针,第四条顺时针,以此而下,圈圈叠叠越来越小最终化为一个细小的光点——所谓的神之祭台,竟是被一个见所未见的圆锥形组合魔法阵悬浮在黄金般的云海之上,难怪千百年来都不曾被血族发现。
“……啧。”黄少天一脚踏出传送阵,紧握在手中的冰雨还来不及因为确信无人放松警惕放下,就蹙起双眉,眼眸中露出显而易见的不悦之色,“这么浓郁的神圣气息,要死要死,真是全身都不舒坦。”
——哈哈哈哈,你不是不怕阳光吗,这有什么好在意的,你这个“史上最奇葩的血族”就权当吹吹风。虽说这风的确刺骨了点,刮得疼了点,熬一熬也是可以忍受的嘛!
寄宿在冰雨中的另一个黄少天听他这一抱怨就忍不住笑出声了。
黄少天不怕光明,也不畏惧神圣,这是儿时沐浴过神之祭台的光芒带来的,融入血脉的力量。可他的身体本质上却是血族,本能地反感这些力量,踏上祭台时扑面而来的浓郁气息让他全身都极为不自在。
这种光明与神圣之力的浓度,除非是公爵级的血族,其余族人怕是一接触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而哪怕公爵们,战力在这里也是要大打折扣。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黄少天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血族黄少天的身体状况,这才会没心没肺地拿他打趣。
“幸好我独自一个人过来了,要是老叶到这里不难受死他。”黄少天嘀咕着,把冰雨收回身体里,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叶修已经早他一步到达了这里。
在心中直接询问了祭台中心的位置,剑圣腿部发力以常人无法想象地速度一步数阶向云中的顶端冲去。
“我想再确认一遍,只有拔出石中剑才可以停下永夜之雨对吧?而在你看来,一旦我拔了,我必死无疑。”
这一次那抹灵魂却没有那么快回答他。
“喂?另一个我,你说话啊。”黄少天担忧地放慢了脚步,再次把冰雨召唤了出来,左看看右看看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生怕另一个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声音骤然急切起来,“你还在吗?!千万别出事啊,就算要走了也至少告诉我一声!”
他并不会奢望那个人可以活下来,即使在另外一个时空里他是另一个自己,但那个时空的故事早已终结,那个人只是以一抹灵魂碎片的形式残存了下来,若是没有冰雨依附,随时会消散在天地间。可是,正如同那时的叶修一样,悲伤,动容,压抑于胸口的沉重,有情者,谁能逃不出一种名为“再也不见”的痛。
——再也不见,真的好痛。
心底声音响起,却是带着淡淡的笑意。黄少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尽数传到了那人心里,勾起了那些悲伤的往事,刚想安慰几句就被人用再次冷静下来的声音拒绝了。
——拔出石中剑的确是停止永夜之雨的方法之一,至少我知道的只有这一种,我当时用的也是这种方法。你是不是觉得,必死无疑听起来很虚幻,明明只是拔一把剑而已。
“这倒不至于,我又不是孤陋寡闻的人,血族优秀的魔法师可不比人族少。这种逆天的魔法,要使用与停止的代价当然很大,就算是以生命为媒介也不奇怪。”黄少天分析道,目光却是没有丝毫地退缩,他仍穿着那身蓝白色的剑客装束,在这里却比身侧黄金色的云海还要亮眼几分,“可我,一定要活下来,我答应过老叶要回去的。”
心里的声音再次沉寂了,直到他又走过了一半的阶梯,才认真地开口说了句:“嗯,我一定会让你活着回去的,一定。”如同誓言半话语回响在心中,黄少天畅快地笑了一声,殊不知那抹坚毅的灵魂早在此刻做出了一个决定,仅有他自己知晓的,震撼至极的决定。
在黄少天向祭台顶端飞奔时,空无一人的教皇宫主殿中却是两道覆盖在白光中的人影闪现,还不待光芒消退,数道光箭便在一人挥手间s_h_è 向了另一方,另一人则不闪不避,手中古怪模样的武器往身前一探,竟是骤然撑开了一面巨大的伞盾,把攻击尽数挡了下来。
这奇特的武器,不正是叶修的千机伞吗?
传送魔法的白芒终于散去,叶修举着伞盾看着对面身着精致长袍的男子,黄金面具下露出仅仅半张脸庞,却不难看出五官轮廓的俊美,可惜皮肤显出极度不健康的苍白。
“真是羡煞旁人的容颜不老,既然只有我们两个,教皇大人是不是可以摘下面具了。”叶修唇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意,目光落在教皇取下面具露出的一如千年之前的容貌上。
他难以自制地回想起那个黄少天轻描淡写地说着教皇是个活了千年的老妖怪时的表情,毫不在意众人的震惊,也不为自己身体的消散而动容,却又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只为祈求一声呼唤,流露出少见的胆怯,哪怕自己不是他所爱的那个叶修。他从来没有黄少天那样的表情,他常常在受到惊吓后的大呼小叫,不过是x_ing格使然罢了。即使是那年瀑布之下,omega的少年瘫软在Cao地上被人团团围住无处可逃,那双冰蓝色瞳眸中也依旧闪烁着绝望尽头最坚毅执着的光。
“你到底是人,还是血族?这句话,我替黄少天送还给你。”
教皇只是看着叶修,毫无表情的精致五官如同雕塑般缺少生动,声音中也听不出任何情绪:“出乎我意料之外,你居然已经知道那么多了,那么多次的轮回以来,我的面具从来没有摘下来过。一叶之秋公爵,哦不对,一叶之秋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封号了,君莫笑,叶修。”
开阔的教皇主殿陈设几乎不曾变动,奇特的圆穹,艳丽的壁画,细致的浮雕,五彩的琉璃,还有尽头那张极尽奢华的宝座。两人手握着武器隔着那条数米宽的红毯对峙,容貌不改,力量更甚,除了叶修的武器不再是却邪之外,一切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第一场圣战之时。
那场战斗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可叶修绝不会允许自己失败。他收起了平日里的慵懒,只觉得眼前的所有都讽刺到了极点。
一个想灭了整个血族的人,却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还害得他们都得在这无尽的过去与现在中成百上千次的轮回。这个人太过疯狂,如同死海下休眠的火山群,一旦爆发,足以抹平所有生灵的存在。
“我会阻止永夜之雨的。”叶修收起伞面把千机伞前指,回应他的却是教皇极度狰狞的笑容。
“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拿黄少天的心脏,那不仅是完全激发禁咒最后的钥匙,也是为了防止他又一次破坏我的计划。没有光明之心,他还不得被阳光烧灼为灰烬。”教皇握着法杖的手竟剧烈颤抖了起来,他的表情扭曲得可怕,“就是他,一次又一次拔出石中剑,让那场雨没法下到最后,害得禁咒反噬让时间一次次倒流。就是他,一直在破坏我的计划,现在他死了!再也没人可以阻止这个魔法了!你们吸血鬼,血族要完了。”
叶修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当之无愧的疯子,才意识到自己掌握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难怪异时空来的黄少天说一定是他自己去拔出那把剑,估计那个人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他更没有想到,时间回溯的原因竟是因为禁咒被终止后的反噬。同时也就是说,迄今为止的所有时空里,他们都成功地阻止了永夜之雨吗?
“呵,我的黄少天哪有那么容易死的。”叶修可是亲手把黄少天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记忆再往后难免回忆起某些旖旎事,大战在即他仍是笑出声来,手指触碰双唇,连目光都柔和了几分。
对上教皇难以置信的表情,叶修懒得多做解释,拿起手中的千机伞,一抖化作他最惯用的战矛形态。
“信不信由你,但是无论你信不信,我都要在此杀了你。为了血族的未来,为了少天,更是为了我自己。“
少天,一定要等我。
☆、- 26 -
神之祭台的面积与高度比黄少天想象的要大得多,连遮天蔽日覆盖血族所有建筑物的永夜树的树冠他都能轻松上去,可祭台那宛如通天的阶梯却像是永远到不了尽头一样,先前眺望时隐约可见的立柱依旧在顶端矗立,竟是没有丝毫接近的迹象。他在黄金云海中狂奔许久,连血族的身体都感受到了疲累,慢下脚步回头看去,早已见不到来时的传送阵,就连行过的路也隐没在层层厚重的云雾里。
会不会是幻境?
黄少天眉头一皱,阖目凝神感受四周,可除了浓郁的神圣光明气息令他略微反感之外并没有别的不合理之处。冰蓝色的眼眸睁开时闪耀过惊艳的芳华,血族剑圣呼唤着心中的人:“你当时走过的路有这么长吗?我感觉不太对。”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坦白说,我当时传送到神之祭台的时候是自己主动发动的传送阵,直接到祭台顶端的,哪里像你是一脚踩上去强制引发的啊。哎,辛辛苦苦地用脚跑,太难为你了。
被自己挖苦一番,黄少天险些吐出血来,只好继续脚踏实地地往上跑,无聊至极地找着话题:“其实我一直挺想问的,你不是人族的剑圣吗,还是神圣剑客团的团长,为什么会去阻止永夜之雨?真的毁灭了永夜之森的话,对于人族好多很多吧。你总会告诉我,就因为你喜欢老……额,叶修吧。”黄少天艰难地改了口,回应他的却是心里另一个自己放肆地大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