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红
张启山除了去巡城或者处理公务之外,便是躲在书房内,不知道捣腾什么东西。齐铁嘴经常来串门,但也极少能见着张启山的面,在张府里最常见的便是张副官了。
要是张副官和齐铁嘴这两人,一见面就掐,但都是小打小闹,斗嘴是常事,吃亏的当然都是齐铁嘴,时常被张副官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没少挨欺负。
一日张副官拿着加急文件敲张启山的门,这次张启山倒是开得快。
张副官进到里面,双手呈上文件:“佛爷,这是上头发来的。”
“嗯,”张启山也不急着打开,“刚才上锋来电话,让我到前线去。”
张副官身形一凛。
上前线,这意味着什么张启山和张副官心里都很清楚。男儿志在四方,一心只想保家卫国,上前线浴血奋战,是何等荣耀。
但……心里有舍不得人,张家子弟兵虽是精悍无比,可那也是拿命去战,意味着随时都可能没命回来。
张副官看到张启山没说话,道:“佛爷,此事要不要告诉二爷。”
张启山摇头:“不用跟二爷说,九门有解九爷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闻言,张副官点头,看来佛爷是已经通知了九爷,做好了万全准备。
“夜里出发,我不想太张扬,毕竟长沙城内耳目众多。”张启山道,他更不想让日本人看到他带了什么人上前线。
“是,佛爷。”张副官犹豫了会儿,又道,“佛爷,那……要不要去见二爷?”
到了红府,正好二月红走到堂厅,张启山和张副官就来了。
遣退了下人,二月红端着热茶,抿了一口茶汤,道:“佛爷,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张启山笑道:“没事,我只是带个东西给你。”
张副官把东西递到二月红手上,二月红褪去外层的白布,只见一根雕刻精美的……龙头拐杖?凑上去一闻,一股淡淡的桃木香,二月红心下便了然了。
“佛爷,这是我们种的那一棵桃木?”二月红问道。
“是啊,怎么样?手工还不错吧?”张启山看也没看地端起茶盏,目光一直都在二月红身上。
抚摸着光滑的柱身,质地温润,抛光都能映出人脸,俨然是纯手工打磨而成,看来张启山真是下了功夫。
二月红不解:“佛爷,怎么想到做成拐杖?”
张启山道:“一棵桃木我截成了两段,都是做成拐杖,另外一根在我那,这根就放你这了,这人么,迟早都是会老的,到时候我俩老到走不动了,就拄着这拐杖互相搀扶着去看日出。”
二月红没笑,看到张启山眸子里的认真,一种不知名的感觉涌上心头,脑子里都是张启山描述的画面,老了,便互相搀扶着,去看日出。
此刻的二月红似乎开始意识到了什么,张启山看到二月红的神色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终究,二月红也未必能接受。
张副官站在一旁,对于佛爷的话甚是明白,可看到二爷那样的表情,也难免对佛爷起了同情之心。
见此,张启山也心里明了了,站起身道:“我还有事要办,二爷,我先走了。”
二月红紧闭着双唇,点头。
张启山走到中庭,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二月红,透着一股凄凉之意。二月红不由自主地上前的两步,还是硬生止住再次迈向张启山的步伐。
看着张启山的侧脸,二月红此时心情复杂。
张启山似乎是要把二月红温润的眉目印在心头上,谨记对方的模样似的。
张启山离去,留给二月红的只有不断远去的背影。
直至后来,二月红才知道,那一天,是离别。
夜里张启山带兵出城,坐在车里的张启山回望了一眼城墙上的漆红大字:长沙城,满眼遗憾。
再转过头的时候,张副官看到以前那个马背上打天下的张启山回来了,刀削般的五官霸气非凡,
那一双如鹰鸷的眸子透着冷厉,那强大的气场连开车的张东升都感受到了。
此刻,张副官明白,张启山是收拾了复杂的心思,调整心态,因为他知道,他要为了他心中之人活着回来。
此番一去,便是一个月。
整整一个月,二月红从未见过张启山,只有齐铁嘴经常上他那串门,自从张启山那一日离去之后,解九爷更忙了,期间有日本人上他府上来捣乱,史密斯的出现,日本人噤若寒蝉,就没敢在红府造次,连二月红上街不小心撞到了日本人,看到是他,忙不迭地鞠躬道歉,二月红自然是知道是何原因。
一日,齐铁嘴带上他站在石拱桥上,眺望远在江水尽头的落日。
冬风寒冷,齐铁嘴拉拢了身上的寒衣,二月红身披白狐裘衣,穿着蜀绣红色长袍,余晖映照下的二月红只把齐铁嘴看傻了。
“二爷,你真好看,”齐铁嘴伸出大拇指,咧嘴笑着,“不愧是长沙城第一美男子。”
二月红笑了笑,也没反驳齐铁嘴的话,看着在不知不觉中落下的夕阳,二月红蓦然想到张启山说的话。
“到时候我俩老到走不动了,就拄着这拐杖互相搀扶着去看日出。”
这些字眼变成了无数蚂蚁在他的心脏钻来钻去,连带张启山那磁x_ing沉稳的嗓音,一同侵蚀着他的心。
意识到张启山那一日站在中庭里回过头来看站在堂厅里的自己,眼波中显露出的……是不舍。
他现在才明白。
他现在才明白!
二月红难受地扶住石桥。
齐铁嘴发觉二月红的异样,不明所以,赶紧问道:“二爷,你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是不是这江风太冷了?”
一连几个问题,二月红此时不想说话,脑海里全是他和张启山过往的点滴,他摇了摇头当是给齐铁嘴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