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玄给他夹了块豆腐:“有些话,不说反倒好些,给彼此一个退路,日后也好相见。”
“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吗?”
季玄笑道:“怎么没有,等十年八年之后,我乔装改扮一番,有谁还认得出我?不过只怕那时你已经忘了我这个师兄了。”
冷天鸣立刻承诺似的道:“不会的,师兄待我恩重如山,我忘记谁也不可能忘记师兄。”
“我饿了,先吃饭。”季玄将视线完全集中在饭菜上面,似乎真的饿极了。
冷天鸣眸色微黯,却也没有说什么了。师兄的拒绝已经如此明显,他还能说什么呢?
可笑一直以稳重著称的一国之君,面对自己的意中人时,还是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孩子一样。
说话不知轻重,动不动就把不该有的情绪表露出来了,当真可笑。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季玄很快放下箸,道:“我吃好了。”
冷天鸣本就没有胃口,听见季玄这样讲,便道:“我也吃饱了,走吧。”
季玄踌躇了一下,问道:“你当真没有银子?”
“带了三两。”
三两是什么概念?季玄不太清楚,最近从十三哪里承袭下来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更何况本就稀少的银两的概念。
这不是他拍几年戏可以了解的知识,因为戏动辄上百上千两,实际上古人不可能这么花。
他叫来店小二:“结账。”
伙计瞅了瞅他二位身上的装扮,目光触及到季玄窘迫的神色,脚往门槛那儿一伸,身子一转就拦在了他们面前。他笑嘻嘻道:“一共是三两二钱十一个子,我把那后天的给您抹掉,您给三两二钱,以后还来我们这儿吃就成了。”
季玄下意识看了一眼冷天鸣,他头发就用了一根木簪束起来。
季玄为师弟的低调感到心痛。
尴尬的笑了笑,季玄目光真诚的直视着店小二:“能干活抵债吗?”
店小二:“……”
冷天鸣:“师兄……”
最后还是冷天鸣拿出银子结了账,走出客栈,季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冷天鸣道:“师兄方才分明没有银子,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我知道你有银子。小天,虽然以往的日子快乐,但人总要往前看,一味刻意追忆,得不到好结果。”
他道:“你既已得了这江山,便该励精图治,已生民安乐为己任,而非纠结于情爱之事,若你不能治理好这天下,我会便以复国为名义,集结军队,与你兵戈相向。”
季玄明白在一个皇帝面前说这些话就是九死一生,但是这些话又不得不说。
半响,冷天鸣才道:“多谢师兄教诲。”
“你不生气便好。”季玄笑着道。
沿着闹市走了约两柱香的时间,季玄问一名老者:“前面可是马场?”
“没错,两位公子是外地来的吧这个马场可是我们本地最好的马场,不过这几天闹鬼,你们呀,还是别去了……”
老人家往往啰嗦,逮住不认识的人也能说上半天话。
与老者絮叨了好久,方弄清楚了此事的经过。
这里是清水县最好的马场,一直客源不断,但前几日不知怎的,每逢夜半马场中便会传出一个女人凄惨的尖叫。
女人的叫声唤醒了马群,往往能让一群母马同她一起嚎叫。他们这几日一直窝在小院之中,纠结于周氏一事,加上马场的事情发生也才四五日,他们竟不知道这件事。
夜晚女人的尖叫与马群的嚎叫掺杂在一起,可谓y-in森恐怖至极,客源流量急剧下降。
马场老板请了人去逮人,请了道士捉鬼,却都没有什么用处。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好心疼师弟
第16章 马场事件
季玄这样一说,陈非反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解释道:“我见你们许久不回,所以才误会了。”
“若我真的跑了,你会怎么办?”季玄看着他,问。
陈非没有半分犹豫的道:“若你真的逃了,我会秉公办理。”
“那么我问你,我逃跑,有帮凶协助,你对帮凶如何处置?”
陈非道:“按我朝律法,帮凶与主犯同罪。”
“我再问你,帮凶为皇家龙凤,甚至万民之主,你又当如何?”
陈非无话可说。
季玄代替他回答道:“你只能装作不知道,因为这位万民之主可堪千古明帝,做错的事情只不过这么一件。”
见陈非还是无话,季玄再道:“你总觉得隋帝做错的事情,只不有对待我这一件事,可你忽略了一个前提,我什么事也没做错,冷天鸣放过我才是正理。”
陈非神色微动:“你的意思是,隋帝并没有做错?”
“不,他错了,凡为帝者,对待他国异族,应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季玄眉目肃敛,沉声道:“所以于他而言,是错,且大错特错。”
陈非有些不明白了,季玄之前对于隋帝一直是一种仇视的态度,现在却又为隋帝说话,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踌躇了一番,陈非如实问道:“因为隋帝没错,所以你不想逃了?”
“我想逃,于我而言,我没错,我不该被关押发配;但于他而言,他的确已经因为我,背负了许多压力。”
这是第一次,季玄承认隋帝对他有恩义。
他笑了笑:“我最终会逃,因为这不应该是我要承受的。”他不应该被发配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更不应该被人奴役。
陈非沉默。他本就不擅言辞,面对这样的话语,他实在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能够合时宜。
再次笑了笑,季玄道:“是非对错不同,不过是因为我们所站角度的不同。”
给自己倒了杯茶,季玄又道:“言归正传,今日何灵过来,所为何事?”
季玄总是有这样掌控全局的能力,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带动,顺着他的话去说。
“何灵来要回他的官印,还有就是周氏一案,周家人闹到衙门去了。”
说起这个,陈非眉间多了一抹愁色:“我已经派人去看过了,周家人态度很坚决,说是定要为亡子讨回一个公道。”
闻言,季玄眸光微敛:“这事情又变的有意思了。”
据冷天鸣派去的人回报,周家人虽对此感到意外,可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毕竟清水县何灵一手遮天。
可是现在不过一夜的时间,周家人就转变了态度。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问题,开始时周家人就一定咬着他们不放,非要找出一个冤死鬼不可。
那时他们的方向并不明确,只有有人顶罪结案,能让他们得些利益即可。但现今风头一变,他们竟不惜得罪县令以讨“公道”。
若换做前日,季玄定会以为又是八王从中作梗,但冷天鸣在这里遇见的事八王全都知道,所以会暂时收手。
此事若非八王所为,又能是谁?冷天鸣还在这里,太岁头上动土,岂非找死?
或者,那人根本不知道隋帝在这里。
茶杯的掩饰下,季玄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看来这其间的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
听陈非叙述了具体的经过之后,季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模糊的判断。他道:“明*你我出去走走。”
顿了顿,他又调侃道:“到时你可要把我看好,我若是跑了,你就是帮凶。”
陈非居然也笑了笑:“那我只能和你一起逃跑了。”
“陈大人果然明智,你若是个姑娘,我一定带着你逃。”季玄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
他是玩笑话,陈非却忍不住想多了。若自己真的变成个姑娘,怕是会很丑吧。一个丑姑娘,季玄定然不愿意带着一起走,幸好自己不是个女人。
转念回过神来,又暗斥自己,瞎想什么东西。他们一个是罪犯,一个是押解官,原与这件事风马牛不相及的。
看陈非暗自懊恼,季玄暗笑道:“陈大人莫不是在后悔自己不是女儿身?”
“不是,我是在想,我怎么与一个犯人讨论起这种事情来了。”
季玄看了看陈非:“陈大人年岁几何?”
“虚岁二十四。”
“那就是才二十三。”季玄眸子微眯:“我虚长陈大人一年。”
季玄实际已经二十九了,但依十三的记忆来看,这具身体只二十四岁。
他道:“达官贵族弱冠娶妻,民间更是十几岁便寻了良配,怎么陈大人如今已二十过三,却还是没有妻子?”
陈非不知忆起了什么,眸底竟浮出一丝温柔:“我家穷,娶不起妻,但有一女子与我约定好,待我登科及第,她便嫁我。”
他接着又发出一声叹息:“如今我虽未落榜,却混到如此落魄的模样,怎敢求娶。”
季玄窃以为陈非很傻。他道:“若那女子真心与你相好,便是你穷的叮当响,也一样会追随你;反之,若她无意于你,便是你誉满皇城,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