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秋皱了皱眉,他好像在泄私愤,可他为什么会说这种话,他是季家人,也没有低别人一层,他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没有看不起你,更没有因为你的成绩而看低你。”每一次都是季如安做错在先,无缘无故去伤害别人。
——听季如安的话,他似乎有些秘密。
难以启齿的……被人看低的经历吗?
所以他才需要用伤害比他更低的人来寻求认同感吗?
被抛弃的小孩,总是会对别人的眼光有几分执着,他们内心很敏感,擅于观察其他人说话时的细微表情,然后得知对方的心情。
可季如安……难道生活幸福的小孩也会在乎这些吗?这样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不公平这种话,怎么也轮不到季如安来说,他是被天平倾斜照顾的那一方,不管是哪一方面,他的生活条件,都比别人足够优越了。
“可你散播谣言,让大家孤立我。”他轻蔑地冷笑一声,似乎有些怨恨,“你这么受欢迎,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吧。所以你才不会以己度人,将心比心。”
最不配对慎秋说这种话人就是季如安了,因为慎秋经历的那些比他口中所说的孤立要更胜一筹。
“你找我,到底想说些什么……”
慎秋面无表情地问道,他没多少精力去和季如安周旋。他刚醒,转眼又有些犯困。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季如安在无理取闹,又或者是习惯了他莫名其妙的质问以及莫须有的罪名。
所以他现在的情绪起伏不大,和季如安一比,倒显得心如止水多了。
季如安看着慎秋漫不经心的样子,火气更甚:“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慎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头还有点疼,实在不想和他吵架,毫无意义又浪费时间。倒不如心平气和地讲讲话。
也许可以知道些信息,比如散播的那些消息。
看着他的态度,季如安紧锁的眉头拧得更紧,什么情况,怎么连反应都没有……这么下去,自己跟跳梁小丑一样。
如果自己说的这些事不是他做的话,那么他应该据理力争去反驳。可看他无所谓的样子,季如安倒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狐疑地问道:“学校那些事,是不是你做的?”
——终于肯听别人说话了……
慎秋耸肩:“我没空做那些事情,倒是你……”
“我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恶有恶报吧……”所以才得了现在这么个结果。
季如安闻言当下便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他气急败坏地大步跨过来想要勒住慎秋的脖子。慎秋心忽然一惊,见状连忙伸手挡住了他的动作,反遏制住他的手腕,一转便将他狠狠按在了墙上。
季如安下巴磕上了瓷砖,当即闷哼了一声,立刻想要扭转局面可奈何手臂被挟制住,完全动不了。
慎秋对自己的动作无比惊讶,他什么时候……居然能打得过季如安了?还是在身上带病的情况下?
以前的身体上,布满的伤痕全都来自于季如安,所以才对他的下手动作了解的一清二楚,因为已经习惯了。
而现在的身体比以前那个缺少营养而又瘦弱的身体要敏捷得多,所以才能下意识地反制住了他。
就像上次在育德后山的湖边,被季如安撞伤了头部之后,还能瞬间将他扳倒进湖里。
“松开我!”季如安挣扎道。
慎秋握紧了他的手腕,固定住他的身形:“安分一点。”
“果然姓慎名秋的没一个好人!”他手腕费力地摆脱着桎梏着自己的人,眼睛涨的很干,“你对待同学的手段,就是像现在这样吗?!”
慎秋加重了力道,果然就听聒噪的那个人止住了声音。
“你很吵,声音小一点。”他略微松缓了些,让季如安得空喘息,“我想知道些事情,你刚才说得那件事是什么?有人散播了你害死人的谣言?你知道是谁传播的吗?”
季如安眼眸一抬:“不是你?”
慎秋没回答他的话,问了句:“他们传言中的被害者是谁?”
“育英的慎秋……你知道这些有什么用?现在快放开我!”
慎秋实在嫌他吵闹,松开了对他的桎梏,垂眸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他的衬衫被风从袖子里溜了进去,衣角略微扬起,发丝散乱在耳鬓,眸色微微出神。
那入神的场景在季如安看来,莫名其妙地与曾经的一幕场景重合起来……
慎秋……全部都是他……
季如安这短暂的一生,好像总少不了这两个字。
他瞳孔中忽然出现那一晚的窗帘,它在火中燃烧,迎着风,像一只飞扬着的火蝶,也像是天台上慎秋被风扬起的衣角。
“救救我……”
一个含着迫切的童声从被锁着门的废屋子里传出,夹杂着风的声音,屋里的声音愈加虚弱起来。愈发壮大的火势与冲天的烟雾里包含着微弱的乞求:“开门……好吗?求求你了……小安……”
季如安的脑海中突然冒出来这一幕,使得他心中像被撕扯一般难受。
他顿时有一股未知的空白感从脚底往上蔓延,看着眼前慎秋并未毁容的脸,他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只是凭借着直觉去做了一件事情。
“去死吧……所有叫慎秋的……都该死!”季如安生生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的眼神瞬间狠厉起来,猛地冲过来,抬起手,用力的朝慎秋的方向使力,想趁着慎秋没有注意的时候把他推下天台。
所有的事情全部都不会变的,他还会是人人艳羡的季家人,慎秋是他的污点,不管是哪一个慎秋,都是他黑历史一般的存在。
所以……毁了他吧……自己不好过……谁也不能好过。
慎秋被他忽然的举动冲击地瞳孔一缩,连忙侧开身子。季如安睁大了眼睛,这里边缘处的栏杆很低,只到脚踝的位置。
慎秋躲了。
而他自己,会……掉下去!他会死的!
季如安心中恐慌,一句话都说不出,喉咙突然失了声,无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慎秋见状立刻拉住他,可季如安的冲力太大,他刚刚是真的想把慎秋推下去。
慎秋那一刻只来得及拽住季如安的衣服,却因为重力下坠的原因,他的手臂狠狠砸在了栏杆上,发出“咔”的一声响,痛得他闷哼一声,眉头立刻紧锁起来。
季如安原本的心脏猛地一缩,接着逐渐放松,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心脏再度被捏紧。
他的脚是悬空的,够不着底,稍微一个动作就有可能让他从高楼衰落,他此刻害怕得连牙根都在打颤战栗着。
慎秋痛得脸色发白,可仍旧用力扯住季如安的衣服,他知道有平台可以支撑住季如安,但季如安不知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季如安甚至不敢往下看,他知道慎秋不会放过自己的,所以他才更害怕。
慎秋看着季如安说不出来话来的模样,手渐渐缩小力度,抓着他的手臂也一点一点向下滑。
“如果我现在松手,也不会有人怪我……因为我无法承担起你的重量,甚至我也救过你了……”
但季如安瞳孔中的恐惧不断放大,绝望感在逐渐弥漫。
慎秋眸子和他对上,瞳孔交汇了两秒。
手指慢慢松开,季如安以为他要放开自己了,顿时连腿都开始颤抖起来。
“希望你能分清对错。”
他张开手的瞬间,季如安整个人摔了下去。
——不到半秒便落了地。
除了砸的季如安后背一声响,其次,便是他仿佛跳出喉咙的心脏声,在耳边起伏不定。
扑通、扑通。
他差点以为自己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
慎秋扶着栏杆站起,眸色平静无波地看了一眼季如安一眼。
“你现在知道……其他人的感受了么。”
那种希望正在消失,眼见着它再也不见的恐惧感,能逼得人崩溃。
不再理会惊魂未定的季如安,慎秋走回了楼梯,那杯被放在角落的柚子茶早已凉透了。
他换了只手去把杯子拿起来,站直身子按了电梯的开关。
——手臂……好像……断了一样的疼。
慎秋痛得直冒冷汗,他紧咬牙关,他得找人过来把季如安带走,正好这里是医院,他需要尽快治疗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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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如安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检查完毕,他的精神还停留在三个小时之前。浑身上下除了沾了灰之外,也没有其他的问题,他只是被吓到了,以为自己会被摔得血r_ou_模糊。
可慎秋,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因为慎秋拉了一把,他才不至于真的冲到天台下面。他摔在了一米下护栏的平台上,那一瞬间的恐惧让他至今回不过神来。
如果慎秋真想让他死,不可能会拉他,也不应该拉他。因为这样他会直接冲下去,直接越过了可以暂停的平台,变成跳楼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