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风声传进听筒,然后便是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在慎秋的耳边忽然炸开。
“……对……不起啊……”
一声小小的,微弱的道歉传进慎秋的耳朵,然后手机便断了联系。
——这句话好像来得太迟了……可说出来有点迫不得已,因为你不原谅,所以我才用死来道歉的。
并不是没有了未来,也不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更不觉得自己有错。就是觉得自己还活着,好像就对死去的慎秋有点不公平……
总觉得别人对自己不公平,可自己好像对慎秋也很不公平。
公平这种事,找了太久找不到,就不是很想要了,把公平给另外一个人,好歹让他安生点。
异国的天空照旧明亮如昼,一个卑微的生命消失在地球上,像是无垠的大海少了一滴水,不会有人关心。
慎秋听着最后那一句道歉,然后看了看已经黑掉的屏幕,季如安先挂断了电话,也再也不会有回音了。
他手指有些僵硬,然后抬眸去看墙上挂着的钟表,黑暗的,看不清楚。只是眼睛跟着时针的足迹去移动,时间就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明天还要上课……”慎秋眼睛睁久了有点干,然后他把眼睛闭上躺了下去,整个人陷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缺爱到了极点,就像搁浅的鱼,一点水便能决定他的生死。如果季如安的父母不是抛弃他的话,那他也许会活得很好,而不是在这些氛围中变得扭曲。可什么都不能说如果,他已经死了。
这一夜,慎秋整夜难眠,房间好像一个四四方方的笼子,里面被放进了各种各样的怪物进来,想要撕碎他。
季如安死前的模样隐约的出现在他的脑海,挥散不去。
直到第二天江揽云照例顺路过来接他的时候,慎秋只顾得上穿鞋拿书漱口洗脸,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就急匆匆地跑了下来,逃离这个笼子。
楼下江揽云正在等他,看他一过来便笑着朝他招招手:“早……安。”
他话都没说完,慎秋一看到他就迎了上去,然后双手死死地抱着他不肯松开,好像能从这里得到些许安全感。
他昨晚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那些声音清晰地为他构建了一个死亡画面,脑浆飞溅,血流满地,眼睛都还未闭上,只是神经反s_h_è ,说了句话之后,灵魂从碎掉的躯壳中消散。
这些画面久久地留在他脑海里,y-in森而又恐怖。
一直睡在被子里,动都不在动一下,似乎周围站了许许多多个季如安。
季如安想让慎秋记住他,他做到了,只不过用的是最可怕的手段。半夜让慎秋听见他跳楼自杀的过程,还有最后那一句对不起,心理压迫上强迫慎秋觉得,是自己逼死了他。
“什么情况,一大早就这么想我。”江揽云笑着回抱住了他,然后松开,想带他上车。
可慎秋抱得太紧,松不开。
这里是小区,周围没什么人,可司机还在等着,后视镜里也能看到两个人在车外,连上学时间都不管了。
慎秋主动松开了,然后上了车,之后也没开口说话。
江揽云是回来才看到那个留学生霸凌的新闻,里面的名字全都用的真名,他知道季如安被送出国了,也知道他的学校,新闻上说的的确是他。
可今天一早的新闻,就是他跳楼自杀的新闻,连登各版头条。估计今天学校里,也该传遍了。
“今天怎么了?怎么有点怪?”江揽云把手背贴到慎秋额头上,没发烧,体温很正常。
慎秋抓住那只贴在他额头的手,然后握得紧紧的。
也许以后他能走出来,可现在,不行。
昨天半夜才经历的那些,他现在甚至走在哪儿,都觉得有双属于季如安的眼睛在窥视。
时间过得太短了,他还能清晰地回想起昨晚。
他手指上的动作有些不自然,然后松开江揽云的手指,觉得这些并不足够能让他感到安全。
他侧过身又重新抱住了江揽云,然后把脸埋在他肩膀上:“不能推开我。”他有点怕,觉得身边就站着那个人。
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让他毛骨悚然。
江揽云一动,他就瞳孔一缩:“不要推开我!”抱得更紧,心脏跳动得很快,恐慌以及忧虑。
“我不推开你。”江揽云安抚x_ing顺着他背拍拍他。
总觉他现在这样,和季如安有关。季如安昨晚跳的楼,他今天就突然变得有些不寻常,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的样子。
“是季如安……昨晚找你了吗?”
江揽云猜得很准,一击必中。
慎秋本来因为他的安抚而刚刚有些松动的心又紧绷了起来,然后猛地收紧了手臂,离他更近,斜坐在座椅上,头埋在他颈窝。
他的反应让江揽云知道了真的是季如安。
可季如安已经出国了,为什么还要找慎秋……
江揽云眉头拧着,正想着这些问题,慎秋突然就一口咬在了他脖颈上,牙齿轻轻地磨蹭了两下:“不要……生气……我就是抱一会而已。”
说的有点吐词不清。
可他真怕江揽云现在嫌他烦,想赶他走,所以这么讨好地做了,希望江揽云能好一点地对他。
顶着一头乱发连梳都没来的及梳,想想也知道不讨喜。
江揽云正想着这件事,忽然被他的动作弄的什么都顾不得想了,拧着的眉蓦地松开,连腰后都痒了痒。
他手一搭一搭地拍着他背,让慎秋能平静下来。
幸好车内有挡板,不然司机就能看到后面的小动作了。
随着这些动作,慎秋才慢慢移开了牙齿,然后闷闷地抱住他。
江揽云扶着他肩让他坐好,然后就看见他已经红了的眼眶。慎秋连忙擦了擦,没什么眼泪,他只是担心有眼泪而已。
发觉自己的动作有点多余,慎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将手收到了背后。
在别人面前恐惧到流泪这种事既丢人又难堪,就连说这话的时候,他都能觉得季如安在盯着他,让人头皮发麻。
江揽云看着他的举动有些哑然失笑,慎秋被他看得脸热,然后正过身不侧坐了,端端正正坐的安分,不去打扰他了。
江揽云看他的反应,心上好像有羽毛在撩拨一样。
有点想亲他,顺便揉揉他耳朵。
慎秋头发觉得自己太乱了,他伸手捋了捋,然后偏头想问江揽云有没有镜子。江揽云怎么可能有镜子,慎秋现在变成了习惯x_ing的什么都去问他。
“你带镜……”
眼睛一下子睁大,江揽云主动吻了他。
江揽云模样似乎也有点震惊,他本来只是想亲脸颊的。没想到居然亲到了……
一瞬间醍醐灌顶般脸红的是江揽云自己,而不是慎秋。
“你、你转过来干吗?”
lū 都lū 过了,吻也吻过了,可现在忽然这么亲一下,还是如此纯情的少年心。
毕竟是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像星星那样吸引着自己。
目光跟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有主似的移动。
慎秋动作随便地用手背抹了下嘴唇,是在擦:“……没有,我只是想问你一下有没有带镜子……”
这动作伤了那颗扑通扑通的少年心:“你擦嘴干吗?很嫌弃我是吗?”他嘀嘀咕咕的,“我怎么可能有镜子啊。”
白高兴一场,还以为他是余光看到然后故意转过来的……不解风情,这种场合说两句好点的也不会。
“不嫌弃。”
慎秋这么说,然后又舔了舔嘴唇凑上去亲了他一下:“你看,我没有嫌弃。你别不喜欢我就行,我怎么都好。”
这话听着又让人舒坦又让人不舒坦。
舒坦的是前一句,不舒坦的是后一句。再一次印证了慎秋对他没有那方面喜欢的事实。
“以后直接说前一句就好,后一句太多了。”江揽云心里叹了口气,表面上什么都没显出来,然后帮慎秋把头发整理好。
“好。”慎秋答应得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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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学校的时候,班里同学都在讨论季如安的事情,毕竟现在他霸凌的事情已经传遍全国了,他还是育德以前的学生,为育德的百年声誉抹了黑。
几乎全校都知道他的丑事了,那些媒体连他曾经的霸凌史一起扒了出来。
这次季家少不了要帮季如安善后,他们无比后悔收养了这么一个孩子,手段y-in狠,连留学出去也都不放过同学。
这也就算了,做的丑事登上了各大报刊,现在他们家的事情已经成了政界的笑柄。
季氏集团的股票最近连跌不少,许多对家都在隔岸观火,甚至想添把柴,让这火烧的更旺些。
季东洲本来工作已经很多了,根本没时间去关注别的事情,现在好了,所有事情全部压在他头上,他都需要去亲自善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血缘亲情的单薄以及季如安任x_ing的举动让季东洲早已对他没了多少关心,他这次跳楼,警方也做了调查,他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慎秋的。
没有其他证据证明是他杀,所有证据都表明他是自杀,各大媒体捕风捉影了些消息,就立刻开始散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