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门铃声响起时,楚辞还以为是小孩终于按捺不住找上门来了,打开门一看,却是许久不见的江邪懒懒地靠在门框上,冲着他举起一只手:“呦。”
呦什么呦!
楚辞一把将他拉进门,随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他苍白且瘦削的脸上。只看脸色,分明还是有些掩饰不住的病态的,楚辞不由得蹙起眉,问:“江哥,你没事吧?”
江邪短促地笑了两声,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不复往日的清亮,“前几天有事,这几天要好很多了。”
他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拔腿就向屋里走。好在早在听见门铃声时,太上老君已撤回了仙法,江邪也未察觉到什么异常,直接大大咧咧地瘫在了沙发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哥这回真是要被那帮兔崽子坑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楚辞问。
“还能怎么着,”江邪懒洋洋道,“被算计了呗,y-in沟里翻了船。”
他虽然喜爱玩,但一向很是洁身自好,烟酒毒色样样都不沾,虽然每天吊儿郎当的像是个社会渣子,却比这圈里面的大部分人都要干净。再加上身份背景在那儿放着,也不知有多少人看他不顺眼,明里暗里总想着踩他一脚,只不过面上不敢露出罢了。
y-in谋阳谋,他看的也多,谁能想到一时不备就中了招?
“那天是一个发小的店开了业,我得去捧个场,没想到有人给爸爸我下了套,靠。”
真是......千年老狐狸却栽在了这种雕虫小技上,实在是丢他爸妈的人。
江邪并不曾将这件事说的太细,只简单说是有人在他随身带的水瓶中下了点东西,可只这一点,已经足以让人惊心动魄了。楚辞听的眉心都揪起来,显出几分担忧:“你真的没事?”
“没事,”穿着黑亮皮衣的青年看见他这种神态,反倒哈哈大笑起来,伸过手来在他头发上乱揉一通,“小朋友,哥哥我也在这社会上混过很多年了,还能有什么大事?”
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楚辞很快就被他揉成了炸毛,不由得忿忿地将这只作乱的手拽下来。
“炸了炸了!”
“炸了也好,”江邪眯着眼,“我看你之前的小卷毛挺好看,一看手感就好,跟个绒毛熊似的。”
楚辞:......
你才绒毛熊,你全家都绒毛熊!
我分明是铁骨铮铮的真汉子!
“成了,”江邪看看表,随即站起身来,“这事儿你也不用担心,再让那群混蛋蹦跶两天——两天之后,看哥哥我怎么调教的他们翻不了身。”
楚辞跟在他身后慢腾腾地挪动,听了这话忍不住啧了一声:“江哥,你好污。”
明明只是放句狠话,却污的让人不忍直视了。
这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
江邪神态自然,伸过手来拍拍他的侧脸:“小朋友,哥是老司机了,上车了就别想下来了,啊?”
他在门口冲着楚辞挥挥手,随即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他的身影始终高傲而挺直,手上漫不经心转着墨镜,一身光鲜亮丽,倒像是要去走红毯。
“下面停的那辆车是军用牌号,”太上老君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了,在楚辞身边一同向窗外看去,啧啧感叹,“我听网友说,是二十万也买不到一个的牌号呢。你这个朋友,也不是个普通人啊。”
二十万,不知道够他们吃多少顿了。
太上老君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
楚辞却并不曾说话,他一声不吭走到了沙发边坐下,微微阖着眼。
方才江邪摸他头发时,他看到了江邪的手。
那只手的手腕处,满满都是被布条勒出来的青紫勒痕。
——为什么要在这样温暖的天气里,穿一件这么厚重的皮衣?
——因为只有盖严实了,你才看不见我被捆绑留下来的伤。
——为什么只说了两句话,迫不及待就起身要走?
——因为再待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体内的魔鬼什么时候会发作。
江邪一直走到了等待的车旁,这才抬起眼来,又看了眼上面亮着的灯。那盏窗户影影绰绰映出了一个清秀的影子,却瞬间又被什么遮挡住了。
他忽然间轻声笑了下,随即从自己的口袋中抽出了一根烟。
他本来是从不抽烟的人。
——为什么想来?
——因为怕你会担心。
——为什么要突然间不约而至?
——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保持清醒。
一点微弱的火光在他指间点亮了,缭绕的烟雾一瞬间将他心底翻腾起来的那种痛苦都压下去了几分。江邪靠着车身,慢慢地看着火光一点点灭下去,随即把残余的灰烬洒进了Cao丛里。
车里的司机拉开车门:“江少?老爷子那边请的医生还在等......”
“欸,”江邪懒懒应了声,随即头也不回迈开长腿,“走吧。”
有的招数,只需要中一次就足够了。
那里已经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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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的消息还未平息,楚辞却先收到了另一份出乎意料的礼物。
礼物的来源,是江邪一个擅长写作的粉丝,她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完成了一份剧本,如今将这份沉甸甸的心意寄到了LC,希望楚辞可以读一读她写出来的这个故事。
故事的名字,叫做《风起时》。
楚辞在氤氲的光影里摊开这份纯粹手写的剧本,摊开在桌子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读。他的手边是一杯温热的牛n_ai,可等到了后来,牛n_ai早已冰凉,也没能等来主人的动作。
“这是什么样的一个故事?”唐元在电话里有些好奇地问。
楚辞想了想:“嗯......在看完之后,想死的冲动都有了。”
唐元瞬间不寒而栗:“......”
这TM不会是个鬼片剧本吧?
“但是——”电话那端的少年轻声叹了口气,像是把胸中郁结着的情绪也一同蕴在舌尖吐出了,随即缓缓一笑。
“还得活着。”
活着有时,也是一件残忍而悲伤的事啊。
楚辞很喜欢这个剧本,他在家中细细地品了好几遍,终于带着剧本进了公司,找到了张楚。
“张姐,”他轻声道,“我想拍这个。”
张楚将他手中的本子接过来,从头细读了一遍,在看完之后,难得地露出了些怅惘而伤怀的神色。她点点头,道:“的确是个好本子,但是不好拍出来。”
“没导演,没班组,”她坐在办公椅里一一数给楚辞听,“原作者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写手,也没有什么积累下来的读者人气,还是这样一个关于少数人的主题......只怕就算真的拍了出来,也会扑的一点水花都掀不起来。”
“所以是不行了?”楚辞早就对这个结果有心理准备,也没有多么失望,只拿着剧本站了起来,“谢谢张姐,也是麻烦张姐了。”
却不料,张楚却摇摇头:“也不是不行。”
这下,倒轮到楚辞满心不解了。
“你......”张楚的神色有些复杂,手指在桌面上不安地敲来敲去,“你去和老大商议一下,他若是同意了,这剧本就可以拍。你想要什么样的班组,他都能给你凑起来。”
“哦,对了,老大的办公室,就在这栋大厦的顶层。”
片刻后,楚辞到达了这间办公室的门口。他敲了敲眼前这扇白色的门,门内人并没有任何反应,他犹豫了下,缓缓将手放置在了把手上。
轻轻一转,门便开了。
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全部都是他自己,无数个他向着站在这里的人疯狂地涌过来——从壁纸上睡颜安详的他,到窗帘上绑着发带练舞的他,再到各个角落里摆着的、大大小小的不同的他.......
心脏突然间猛烈地跳动起来,头皮都开始发麻。身后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一双臂膀,那人的气息清冽而好闻,像是冬日里的冷松,灼热的气息喷在耳畔,他则环着手臂,在耳边絮絮低语。
“再有下一次,就不要怪我把你锁起来了——哥,当时那话,你还记得的吧?”
在楚辞剧烈收缩的瞳孔里,他微微勾动唇角,露出一个笑。
“不要再从我身边离开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眯起眼)你,居然,敢和,哥哥,这么说话?!!
秦陆:(秒怂)哥......哥我只是有点吃醋嘛,哥你不要生气啊......
第49章 喝醉酒后
在听到那一声哥的瞬间, 仿佛是有一条看不见的丝线,悄无声息串起了所有之前令人楚辞觉得有些违和的珠子——从最开始时星探对自己的莫名执着、A级的签约合同,到公司偏爱而又纵容的态度、无条件的绝对维护,那些奇怪的、说不出的感觉, 如今都在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字里寻到了答案。
云开雾散。
身后人的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 两条手臂强健而有力, 低下头时还能看到线条清晰的小臂。小臂上有细细的暗青色的血管一路蔓延下去,纯熟的男x_ing气息源源不断地传至鼻间,楚辞控制不住地恍惚了下,原来真的不是那个还不及桌子高的孩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