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湛?
许淮阳打了个哈欠,趿拉着拖鞋出去, 敲了敲二楼客房的门。
没人回应。
再推开门看看,被子都叠好了,枕头整整齐齐地拍平放着。
“蔡湛?”他皱了皱眉,转身往洗手间那边喊了声。
洗手间里还放着昨晚给他的新拆开的牙刷, 人却不见了。
许淮阳打了个哈欠, 有点纳闷地揉了揉头发, 往楼下走。
昨夜睡觉的时候实在是太晚了, 最后的记忆片段停留在玩手机上。那时候蔡湛正在洗澡, 印象里睡着时还能听见浴室刷刷的水声。
后来怎么回事来着?一点印象也没有。
还没下到一楼的时候, 大门响了两声,进来一个人。
许淮阳正下楼的脚步停了停。
“起床了?”门口的人收起一把黑色的伞,手里拎着什么东西。
“我靠, 你吓我一跳。”许淮阳看清楚是蔡湛, 走过去,“外面下雨了?”
“嗯。”蔡湛把雨伞递给他,“晾在阳台上吧。”
许淮阳把伞接过来, 看了看他:“这么早,你几点起来的?”
蔡湛抬头扫了他一眼:“七点多吧,早吗?”
然后又顿了顿:“我下午上课,一会儿就走。”
“什么课?”许淮阳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钢琴啊?”
蔡湛点点头,换完鞋进了屋里。
蔡湛把拎着的东西放在餐厅桌上,许淮阳看到熟悉的包装袋,才明白他是出去买早餐了。
上个月小区楼下开了家快餐店,他周末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去吃过几次,酱r_ou_包做得很不错。但后来起床实在困难,就没怎么去过了。
没想到现在还能有人给买顿早饭吃。
忽然有种莫名的愉悦感。
“你平常是不是都过了中午才起啊?”蔡湛打开一碗蔬菜粥,问。
许淮阳坐到桌子旁边,看着他把早饭一样样地摆出来。
“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干,”许淮阳拿过一碗粥,“起那么早干嘛。”
蔡湛没说什么,把一次x_ing筷子掰开,递给他。
周末难得吃一次早饭。
许淮阳咬着酱r_ou_包,有点发愣。
自己平时在家的时候,起床都得十点多了。不是因为困或者什么,就只是因为无聊才睡觉。
打扫卫生的阿姨只有周一到周五会来,如果不去跟方绵上个课,周末能在家里待到长毛。
无聊。
许淮阳忽然发现,自己做的很多事都是因为无聊。
因为无聊才去打游戏,因为无聊才学习,因为无聊才帮人打架才听方绵唠叨……似乎他的全部生活就是用“无聊”二字堆起来的。
难得有人来打破他无聊的生活。
方绵是打破他无聊人生中的一员,蔡湛也是。
然而打破的方式似乎还有那么点不同。
“许淮阳,”蔡湛坐在他对面,忽然开口道,“我之前就想问你。”
“什么?”许淮阳定了定神,问。
“你是不是学过音乐?”蔡湛搅了搅碗里的粥,“看你乐理挺好的。”
许淮阳愣了愣。
蔡湛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改谱唱谱都很熟,还当过钢伴。”
“啊?”许淮阳皱皱眉。
确实是学过,从幼儿园起,到父母还没开始闹离婚的时候,他跟着老师学过一段时间。
差不多四五年。
“钢琴,小时候学的。”他端起碗,喝了口粥,“后来不学了。”
蔡湛看看他的表情,点点头,没再说话。
吃过早饭收拾完桌子,许淮阳伸了个懒腰,去书房把书包拿了出来。
往桌子上扔出好几本练习册时,他才意识到蔡湛在旁边看着。
许淮阳转头看看蔡湛,有点奇怪他在看什么。
“怎么了?”他摊开一本数学,问,“看什么呢?”
蔡湛笑了笑:“看看这周作业我能不能抄完。”
许淮阳啧了一声,没理他。
估计够呛,光是数学练习题就好几大页。
唰唰写了两道题后,意识到旁边的人走了,他才抬起头来。
蔡湛不在一楼,可能是去楼上了。
许淮阳写下几个算式,停下笔,往楼上看了看。
虽然不说,但有些事他明白。
很多人都经历过孤独,但在长大的道路上一直孤独走着的人,为数不多。
像自己这样跟根葱似的孤零零成长着的,更是少之又少。
还好有人能进入他的生活。比如方绵,比如蔡湛。
方绵是发小,一直以来都在用自己的活力搅乱许淮阳的刻板,像NPC一样陪他一路前行。而蔡湛则像是游戏里触发的奇遇,一点点给他的生活带来特殊的改变。
从第一次在厕所和高三生打架,到那次喝多被蔡湛带回家,再到现在,早上坐在同一张桌旁吃早饭。人和人的熟悉似乎是一件特别自然愉快的事。
他忽然想起了方绵说的那句话。
——现在能让你扎的,就只剩天生就是筛子的人了。
蔡湛是筛子吗?
他其实不想去扎人了。
没到中午的时候蔡湛就走了,从这边去他老师家里,坐公交车正好直达。
许淮阳把他送到公交车站,然后一路往回走。
风很大,走到半路就能感觉到大风打透了衣服,气温骤降,整个城市似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冬天。
路过一个推着车的烤红薯摊时,一阵很诱人的香味飘了过来。许淮阳停了停脚步,想起来中午没东西吃。
一如往常的话应该是点外卖,但不知为什么,今天就是不想吃外卖了。
他啧了一声。
人的标准真是只升不降。
他过去买了个暖呼呼的烤红薯,心满意足地揣进口袋里。
晚上的返校一如既往的乱七八糟,屋里一片怨声载道,该抄作业的抄作业,该吃晚饭的吃晚饭。老刘来了两次,抓出几个人训了两句就走了。
晚自习时间,蔡湛去了琴房练琴,许淮阳坐在座位上,打着哈欠翻着英语书。
高中生活就是一日又一日的重复,每天似乎都过得一模一样。春去秋来,同一片屋檐下,有人拼命汲取着能量,有人努力向别处伸展。每个人都在悄悄变化,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未来和故事。
许淮阳总是在晚自习的时候发呆,盯着太阳落山后逐渐变得漆黑的窗外。
他的未来呢,他的故事呢?
合唱比赛经过了一个礼拜终于结束,拿了个全年级第二的名次,老刘高兴得要命。
许淮阳和蔡湛被老刘拽到办公室里,强塞进了两盒巧克力。
“老师,你……”许淮阳看着手中还印着“囍”字的铁盒,无奈地笑笑,“这什么意思啊?”
“你们小周老师上礼拜结婚,送了我两盒巧克力,”老刘笑眯眯的,“拿着吧,我又吃不着了,给你们小孩的奖励。”
头一次看着给奖励给喜糖的。
许淮阳笑了笑,挺无奈地收下了。
“蔡湛啊,”老刘又转向蔡湛,挺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你得好好学啊,我对你期望值很高啊。”
“好,谢谢老师。”蔡湛礼貌地笑了笑。
“不管别人怎么说吧……你都得对得起你自己,”老刘看着他,“得对得起自己的努力。不能白吃这么多年苦,你说是吧。”
蔡湛没说话,捏了捏糖盒。
“去吧,好好学。”老刘叹了口气,把办公室门打开,“上课去吧,两位大功臣。”
蔡湛坐在座位上,打开那盒巧克力。
是个挺好的牌子,一盒不便宜。
台上是那个干瘦干瘦的数学老师,讲得唾沫星子满天飞。蔡湛低着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还在想着老刘的那些话。
想着想着,笑了,伸手剥了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留的作业出奇的少,大部分学生在上晚自习之前就写得差不多了。老刘晚自习也不值班,上晚自习的铃声一响,满教室都是一片按捺不住的活跃气氛。
许淮阳抄完最后一行阅读理解的答案,伸了伸懒腰。
蔡湛在旁边看着,啧了一声。
“你语文作业都靠抄的啊?”他看着许淮阳桌上的语文试卷,问。
许淮阳趴在桌子上,懒洋洋地答:“是呗,反正全会。”
蔡湛笑了笑:“也是,上回月考年级语文名次第一啊。”
“第二,”许淮阳皱了皱眉,纠正他,“第一是十班于小茴。”
顿了顿,他又有点惊讶,抬了抬头:“你还知道我成绩?”
蔡湛看着他,挑眉:“金老太太都快把你夸上天了,你那张作文跟圣旨似的满年级传,安楠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