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邃冷,双目寒清。
“你可知这是大逆不道?”
孙悟空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
“论大逆不道,五百年前老孙早已行过了。”
他怕的从来不是世俗人伦,不是流言蜚语。不过是那人,对他没有温度的回应罢了。
“还顶嘴!”唐三藏似是气糊涂了,脸色由苍白转为怒红,心绪翻涌下忍不住大咳起来。
朱悟能知道若不是方才自己与大师兄夜聊,也不会遭致如此结果。犹豫之下,他再不敢像从前一样小打小闹地煽风点火。
“师父息怒!我们方才只是开玩笑呢。”
唐三藏听了,神色却并未转晴。
他盯着孙悟空,盯着这个对他时而乖顺时而忤逆的弟子,一瞬间的出神中仿佛看见梦里那人也是这样跪在他面前,隔着一门求他,“长老,你见见我罢,见见我罢……”
孙悟空到底什么都没说。
唐三藏到底拂了袖,没再提起此事。
只是这篇章恰似翻过一页,却于心里留了根刺。
唐三藏开始有意无意地和孙悟空疏远。
第二日他没与这个大弟子说一句话,水是朱悟能去舀的,前路是沙悟净去探的,孙悟空对这样的结果没什么不满。他似乎从很久以前起,就对这般的漠视习以为常。
那句话,那份心思,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师父也没再问。
他想,就这样装糊涂下去吧。等师父哪天受不了了直接赶他走便好。又或者取经完了后,各走各路各不相干。
师父不会觉得尴尬,他也不用再自取其辱。
只是他始终不明白,唐三藏为什么总是在他转过身去后,状似无意地盯着他。
目光并不火热,却仿佛带有粘度。
孙悟空疑惑,却再不愿自作多情。
白日晴光正好,谷中雾气消散些许,唐三藏骑着白龙马行在前头,抬眼一看后顿了顿,又抬头看了一次。
“你们看,那可是……一户人家?”
孙悟空听得唐三藏这话,反- she -- xing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角飞檐,金碧辉煌。
“这深山老林的,哪来这么气派的府邸啊……”
朱悟能盯着那山崖之上琉璃挂彩,飞珠红漆的府邸,一时瞪圆了眼,哑然开口。
“既来之则安之。”孙悟空沉着脸色,握紧了手中那根金箍棒。
昨夜他就觉得不远处的荒骨堆有隐隐声响,不知和这山中凭空出现的府邸有无关系。
唐三藏却只是瞥了他一眼,目光幽幽。
山顶。辜府。
朱悟能咽了口唾沫,神情紧张地握住大门铜环,咚咚咚地敲了好几声。
里头似有长风刮过,吹得人心头一阵生寒。
“那什么,里头有人吗!”
朱悟能被孙悟空那催促的眼神紧盯着,不敢怯场,只得扬声大喊了句。好在里头不久之后传来一句温软回应,“来了。”
门被一双纤纤素手打开,女子身着橙黄云纹绫绣裙,披着芙蓉薄锦烟纱,绿鬓如雾,头绾斜斜一抹飞云髻,桃花双眼如泛春波,脸色粉红,浓朱绛唇,妆容精致。她执着拢月扇,瞧见唐三藏时低身做了一揖,“公子。”
她的目光掠过孙悟空时,却怔了一怔。半晌后才仓惶收回,神色无异。
“这位施主,我等乃是来自大唐的取经僧。今日看山上有户人家,便想借宿一夜,不知可否?”
唐三藏合掌作十,少女停了一下,弯唇笑应,“小女家人出门已久,有客远来,自然是欢喜的。”
她把众人迎进了门,大伙才知道这姑娘姓辜,名唤小念,父母是经商人士,姐妹皆已嫁为人妇,家中只剩下她一人。
沙悟净于辜小念去厨房做小食时,偷偷问孙悟空,“大师兄,先不说这山上出现府邸,府邸里又有她这么个未出嫁便已持家的女子。你看那姑娘,像不像个妖怪?”
孙悟空迟疑了下,“我尚看不出她的真身,还下不了定论。”
他瞥了唐三藏一眼,对沙悟净说道,“我先去探探她底细,你和二师弟安顿好师父,我去去就来。记住,不要跟师父提起此事,也不要打草惊蛇。”
沙悟净点点头,朱悟能确是欲言又止地叫住了他。
最后只落为一句,“对姑娘温柔些。”
这个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的人,到如今仍对女人处处留情。
孙悟空没有应他,挥挥手便向主房走去。
他不知道这一去,之后步步曲折。
“悟空哥哥可是喜欢那个细皮和尚?”
“不如由我,来帮你一把吧。”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让师父知道悟空心意了,之后大概会有两人小虐(三打白骨精嘛),还会揭露过往部分回忆,然后终于可以有我心心念念的荤菜了呜呜呜呜
原著故事部分会翻写,三打白骨精因为已经烂熟了,所以就不详写,主要为剧情过渡服务了030
最后,等了这么多天,不好意思嘿嘿!
第6章 白骨消尽万古愁
孙悟空七百年前第一次遇见辜小念时,那人双眉弯弯,有一双爱笑的眼睛。彼时他为寻找菩提,游遍了大江南北浩荡天地,走遍了当初那人带他走过的山水。而辜小念,正是当年觅夜楼一事后留下的变数。
辜小念是辜府幼女,身上- yin -气极重,本该是个夭折的鬼胎,却不知为何,竟侥幸活了下来,长成了娉婷一少女。
“阿姊,阿姊,我想要这盏花灯!”少女摇晃着姐姐的胳膊,撒娇求着并蒂莲花灯。眼里如落着星光点点,平铺了一世光辉。
“都十四了,你还没个正经。”姐姐辜宁无奈笑着,扬袖为这个任- xing -骄纵的妹妹买下花灯。一盏玲珑剔透,一盏明净澄澈。
辜小念从小身体不好,又长得极为明媚,让人看了就恍如春风拂面,心底骤暖。父母惯着她,她自然也是惯着她的。
只是那时她们不知,这个仿若三月□□温软的少女,却有着极重- yin -气。若不远离凡人,只会给身边之人带来大患。
孙悟空劝过辜小念,让她离开家人。辜小念那时只当他是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一边对那危言耸听的话语置若罔闻,一边越发粘着辜宁如鱼离不开水。
在那之后,他便离开了金陵,去别处继续寻找。
却不料三年后重返金陵后,发现这姑娘已家破人亡,成了再也翻不了身的死刑囚。
“她不要我了……她怎么能不要我了呢……”
牢狱里,那人衣衫褴褛地坐在地上,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双眸空洞,嘴中喃喃。
原来那少女青春懵懂,终日与姐姐粘于一处,心底渐渐萌发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从小娇惯的她要什么有什么,她想,姐姐向来不敢拂了她的请求,只要她像儿时一般撒撒娇,姐姐定然会答应她生世相伴永不分离的。可出乎意料的,辜宁在她长大后,渐渐疏远了这个妹妹。
或许是无私的宠爱已到了尽头,或许是察觉到了她隐隐痴狂的占有欲,又或许是小念的容貌让她自惭形愧再难忍受,又或许是身边人对这个妹妹的关注和骄纵,打破了她心底那杆平衡秤,再也无法忽视。
辜小念不明白。她自小便拥有一切,她自然不明白那个看似平凡温厚的姐姐心底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她只知道,这十四年春秋日月冬夏霜花,本无意撩人,却醉了她这么个俗世客。
“姐姐,你还记不记得那年避暑,我们两人枕着纱橱簟,共眠松涛……”
“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好吗?”
辜宁要嫁作人妇时,她睁大双眼,这般问她。
“可这世上并非只有你我二人。”
辜宁眉眼淡然,轻声似水。
最后,辜宁爹娘到底同意了这桩亲事,辜小念哭喊着不让,声嘶力竭得都快令天地动容。
可辜宁就那样站在三丈之外,静静地看着她。仿佛看透,仿佛不明所以。
你看,她的眼睛一直都这般纯粹。
不像她,饱含了太多不见天日的欲望,和丑恶的癖好习- xing -。
辜小念回望她,然后就安静了下来,什么都没再说。
姐姐不再属于她一人。那便将其他人铲除就好。
这世上并非只有她们二人,但只有她们二人——
才是最适合彼此。
辜小念自恃仙姿佚貌,与姐姐的平庸微胖截然不同。见准姐夫前,她刻意打扮了一番,也顺利捕捉到了那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
那之后便是恶俗的挑逗勾引,引得男人心慌意乱,最后心甘情愿跳进了陷阱。
她记得男人上门说要退婚娶她时,向来隐忍的姐姐第一次哭得难以自抑。
辜小念不明白,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姐姐又何必伤心?
这世上只有姐姐能包容她的坏脾气占有欲自私任- xing -,也只有她能包容姐姐的平庸- xing -情平凡容貌。
花开并蒂,指的又何尝不是她们。
辜小念自然没应那男人的婚约。自那之后,姐姐与她愈发疏远,她慌乱之下又想方设法抢夺那人心属的男子。她不知如何才能让姐姐只属于自己,于是只能用这种伤人伤己的笨拙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