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车,我等着金侁来接我。
我只能跑,我不知道跑了多少公里,才有车经过,我不知道是谁好心带了我一段路,我不知道是怎么拉开的车门,有没有给人家关上。
朱长元在那里等着我,比他还要扎眼的是黄色的警戒线。
我一下车,身子就歪,我几乎是连滚带爬摸到了那根黄线。
朱长元把我扶起来。
“金侁呢?”我问,声音平静地仿佛不是我的。
“被带走了。”
“是你干的?”
朱长元回答,“不是。”
这两个字就像是□□的按钮,现在它被人按下了,我心里的□□忽然爆了炸,我抓着他又打又踢,语无伦次地骂,“就是你干的,你杀了金侁,你这个杀人犯,你赔我的金侁,你——啊——”
朱长元无奈地抱着我。
“噗——”我感觉我得心脏破了,血流汩汩。
?
我跟着朱弘斌跑了五公里。
是朱弘斌在跑,我在飞。
“弘斌?朱弘斌!大少爷!少爷!我是神,我死不了!”我飞了一路,叫了一路,可是他听不见。
他恐怕都不知道,自己为了拦车摔倒了,然后一个人从车里下来查看,被他疯狂地抓着手,“带我去一个地方!”
他恐怕不会记得,那人扶了他几次都没扶起来,正要甩手时,朱弘斌抱着那人的大腿,“求求你,带我去吧……我给你钱,我有的是钱……”
朱弘斌从来没有低三下四地求过别人,连一句软话他都不曾对人说过。
我的心都碎了,胸口撕裂般的剧痛再次传来。
朱弘斌一下车就摔在地上,朱长元将他扶起来,朱弘斌缠着他,质问他,双眼里布满血丝,唇色被雨水冰得发紫。
他在哀嚎,像是大雁的悲鸣,像是深林的猿鸣,像是所有濒死的动物死前发出最后的叫声。
最后,我看到一口血从朱弘斌口中吐出,我的胸口瞬间如同被利剑击穿,我直接痛得跪在地上。
他昏了过去,我仿佛又重新死了一遍。
朱弘斌昏迷不醒,我找到神,讨个说法。
神说,“我警告过你忘记你以前的身份,你却给凡人写了信,这样你这一生的历练就结束了,要怪就怪你自己。”
那封信……
如果我不给德华的孙子写那封信,那么朱弘斌就买不到那座房子,一切都不会发生,而我,为了收到他的礼物,就这么毁了全部。
我问神,“朱弘斌会没事吧,毕竟受罚的人是我……”
神说,“你向凡间看一眼,就都明白了。”
朱弘斌醒了过来,他的背上却长出长长的钢刀,一双眼睛冰得骇人。
我心惊,没想到,钢铁人是因为我……
神说,“你不是在寻找丢失的记忆吗?现在想起来了吗……”
神的话音刚落,那抹黑色的影子忽然清晰,浮现在我脑海的,是那张和朱弘斌一模一样的脸……
王黎!
胸口的剑,高高在上的王,放飞的孔明灯,走了九百年的路,同居的契约,相视的微笑,假装的拥抱,最好的朋友……
记忆像被强行塞进大脑的影像,纷杂错乱……
神说,“王黎在结束惩罚前,想方设法抹去了那你的记忆,所以这一世,是他的罚。”
?
十年前,我的脾气没有这样差。
我虽然对金侁比较暴力,但我看他是顺眼的,不像现在,看谁都不顺眼。
九百年前,我就对金侁不好,可那个时候,我也看他是顺眼的。
背上长出钢刀的一刻,我恢复了记忆,所以我想起前一世我走的时候,没有喝汤。
顺便还消除了某个人的记忆。
那真是我违反纪律最过瘾的一次。
我想,那样就可以不让他那么痛苦了,以后成了神,也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神。
我是和他的妹妹一起走的,那时候他来看我们,哦,来看他的妹妹,他已经不记得我是谁。
他的妹妹叫Sunny,在清除他的记忆之前,我曾对金侁说,“我会和Sunny一起走。”
金侁没有留我。
他不是个自私的人,他知道我的工作并不是个使人开心的工作,那是我的惩罚,如同这次一样。
我们同居了三十年,没有上床,甚至没有亲吻。
我喜欢他,他的妹妹喜欢我。
怀着内疚之心,我总想为Sunny做些什么,但是这个美丽的女子酷劲十足地撩起头发,对我说,“帅哥,你不必补偿我什么,如果非要这样做的话,那你就把对我的补偿给我哥哥吧。”
我对他们,补偿多少都是没用的,他能容忍我与他住在一起,对我已经是极大的宽容了,我不能再奢求更多。
金侁大概也是喜欢我的,他半夜掀开我的被子看我睡觉的事,其实我都知道。
但是我们都没有说破,这样最好。
我要走,他不留,这样最好。
在消除记忆的时候,我点了一根迷香。
我笑着说,“给你唱首歌吧。”
“哎呀,我不爱听你唱歌。”
“不爱听也得听。”
“好了好了,那你唱吧。”
“鬼怪的内裤……”一唱开头,我居然就想哭。
那些同居的欢乐时光历历在目。
“就知道又是这首。”
“你的传闻有很多。”
“这就是个假传闻,你和我住一起你不知道我多久洗一次内裤么!”
当然知道。
?
神说,“十年以后若你还是放不下他,那你就去见他。”
我急道,“为什么要十年那么久!要把我逼疯么!”
神淡定地说,“就是要把你逼疯,谁让你总是不听话。”
我被关进了小黑屋。
好在还可以看到凡间。
朱弘斌的脾气更糟糕了,但是也更帅了,他早就成年了,我真想下去收拾他,狠狠地。
在我离开的第三年,朱弘斌身边多了一个人,高秘书,啊啊啊啊啊啊,他还让高秘书背他跑!我吃醋了!
?
下雨天我的背上会长出钢刀,他从雨里来,我很想他。
高秘书对我很好,我说让他背我他就会背我,可惜我不喜欢他。
终于有一天,高秘书要结婚了,婚礼就在别墅的绿地上举行。
中午忽然y-in天,有下雨的趋势。
高秘书知道我的秘密,他站在台上,有点惊慌地看向我,我冲他摆摆手,让他别担心,便走开了。
长钢刀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站在Cao坪上,听着雷声,想起了十年前的一些事。
想起他失去记忆后还能准确的唱起那首歌……
“鬼怪的内裤很结实
即牢固,又结实……”
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旋律。
我开始以为是幻觉,但是转头的时候发现,他,回来了。
“真的吗?”我望着他俊朗的容颜问,眼角有又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真的。”他深情地看向我,眉梢眼角带笑。
☆、鬼怪+钢铁人-神的一生
1.
朱弘斌每次背上长刀的时候都会发烧,意识浑浊,乱走乱跑,别墅里的树全都跟着遭殃,高秘书对家里仆人的解释是树遭了雷劈,自己断掉的,园艺师看着那整齐的切痕,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高秘书一直忧心忡忡,忧心之一是会长的身体,不知道这么折腾会不会出问题,他曾建议带他去医院检查,都被拒绝了。
忧心之二是这个只有他们俩知道的秘密,他得时刻准备着帮助这一切离奇的事件打圆场,谎言有点不够用了。
但是朱弘斌却毫不在意,他清醒过来后,也跟着高秘书站在断掉的树前查看,冷哼一声,对高秘书说,“这真是一项炫酷的技能,是吧,高秘书?”
高秘书:(;¬_¬)
“开发一款钢铁人的游戏你说怎么样?”
高秘书:“会长,这个不妥吧。”
朱弘斌皱眉:“是不是背上长刀太丑了。”
高秘书:“不是,您一直……”
很好看。
“算了算了,不做了。”朱弘斌板着脸走了。
高秘书:擦汗。
在贴心的高秘书来之前,每到下雨天,朱弘斌都会躲到外面的房子里,那栋房子的外面,种着海棠树。
可是奇怪的却是,喜欢劈树的朱弘斌,却从来没有动过屋外的海棠,哪怕是在他思维混乱、无法正常思考的时候。
宣泄的代替品就是别墅里的盆盆罐罐,它们被砸了一次之后,高秘书就把别墅里的常见的东西全换成了不锈钢或者塑料的。
“换回来。”朱弘斌对高秘书的行为很不满意。
高秘书:why?
“他再不回来,我就把他家的东西全砸烂!”朱弘斌重重地拍了一下餐桌,木制的餐桌被劈成两半。
高秘书:……
高秘书没有问那个人“他”是谁,他知道会长的心里住着一个人。
一个久去不归的人。
虽然嘴上叫嚣着要把这里的一切都砸烂,但是高秘书却发现,实际上,朱弘斌不仅对这座别墅十分了解,对这里面的东西也有着特殊的的感情,即使这种感情带着“砸烂”欲望的极端。
有一次,高秘书看到朱弘斌坐在客厅发呆,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盘子。
他盯着这个盘子出神。
高秘书跟他汇报工作的时候,他就表现得很随意地把盘子放在桌上,高秘书瞥了一眼这个盘子,它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这是个碎掉又重新粘好的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