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神龙于九霄之上沉默良久后,竟是身形一变,变作了一鹤发童颜的白发老者,踏云逐波而来,映衬着天际一隅破开的熹微碧光,遥望间威势尽显,让人挪不开眼。
“那是……”
人群之中,孙悟空嘴唇开合翕动着,双眸睁大,声音带颤。
【——应龙又算什么,我们龙族生来为的可是修成真龙。若千万年后,我能化成真龙,自当与你淋漓一战!】
【——师父和师兄们先去吧。我还要再去一个地方。】
【——我要去钟山。他们说……那儿是龙冢。】
仿若尘埃落定,一切烟消云散。
“小……白?!”
作者有话要说: 那时我当天地之主,你便是我的压寨夫人。嘤嘤嘤嘤!多苏啊!!!
关于誓boss被浊念反噬,其实前面也出现过很多次。如果全文完结后有宝贝打算回头看,不妨找找各处埋的梗~
所以他本来是因为压制不了浊气,才打算和悟空合体,这样就能在不被吞噬意识的情况下攫取上古之力。只是那次出了意外,他放弃了那个机会(可能也是狠不下心?)然后之后悟空就被救走了。
小小心疼下妖王一下,不过就算空空没被救走,他估计也会想两人好好在一块,而不是合二为一?
至于小白,物是人非来了吼吼吼!
作者脑洞比天大,反正。
第71章 /一腔情意向来烈
敖烈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世间存在多少年了。一千年?一万年?千万年?
钟山的日夜, 太长啊。就仿佛是极昼极- yin -之地, 时光冻结成一段亘古,在那里,一切都是停滞的, 一切都是荒凉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包括他自己。
现在的他,已经很老了。老得开始满头皤然白发,老得两眼浑浊声音沙哑,甚至连躯体,都已经一处处地衰老了下去, 像日暮沉沉的暗夜, 细雪纷纷清寒入骨。
很多时候, 他跟烛九- yin -一样,闭着眼不睁开便能小憩一千年光- yin -。若不是为了重返这个大战之日, 若不是为了挽救龙族和举世的危亡,他兴许,早就同归于天地消散成了万千碎片。
敖烈犹记得, 记忆废墟的某一处依旧藏着当年浮沉的往事。
“师父和师兄们先去吧。我还要再去一个地方。”
“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钟山。他们说,那儿是龙冢。”
他知道钟山乃是死地, 知道此行可能有去无返。却没想到, 待经年后他重出天日之时, 浮世沧海已然阔别了一生。
钟山- yin -气缭绕, 遍覆寒霜,里头没有枭鸟,也没有走兽, 四处只有一片死亡笼罩的沉凉寂静。
敖烈那时踏入钟山结界,惊奇世上竟有如此造化之地,又苦恼于寻不得所谓的龙冢埋骨之处。
因知外界战事紧迫,他兜转了一圈,便打算折返而回,却不料钟山四周,容得人进却容不得人出,结界锁住了万丈青光,也锁住了他一条浩海白龙。
他不知朝夕暮旦,不知时日如逝,终日如孤苦亡魂游荡于钟山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快要放弃逃离之时,八荒六合的气息终于有了一瞬更改。
那是……冥昧之中,上古神龙自沉远旧梦的一朝苏醒。
“汝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吾钟山之处?”
“你又是谁?你在哪?是不是你把我困在的这里?!”
山间跌宕起伏着重响回音,一声声都在回荡着,“这里……这里……”
敖烈看不见神龙在哪,也不知他的声音从何发出,只知厚重声响自四面八方扑涌而来,将他沉湮于- yin -寒气浪里。
“吾乃上古神龙,烛九- yin -。吾无处不在,此钟山便是吾躯一部分……可汝又是何人,闯入吾的居所?”
“烛九- yin -?”
敖烈半怔,“瞑乃晦,视乃明,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无呼无息,息则为风的烛龙……尊上?”
那道声音静默了许久,“原来吾在凡世之中,已幻化成了这等形象……”
他于这钟山之中,已然与世隔绝过了万千岁月。
尘世的霜花雪霰烟云雾霭,早已与他无关。
“小子。”烛九- yin -的声音顿了顿,“这钟山乃是时之结界的里渊,汝寿命将尽……活不了多久了。”
“什么里渊?什么寿命将尽?!”敖烈惊骇之下,睁大了双眸不敢置信。
他不过在这钟山里度过了几日,怎的说他寿命快尽?他还要回去助师父大师兄一臂之力,怎么能死在这……
“钟山时光流逝之速,与外界大不相同。钟山一日,外界百年。这儿是结界的里渊,外头便是结界的表面,而你……已然在此度过了大半年岁。小子,吾观汝有些许龙族血脉,可是……龙族后人?”
“正是西海龙子,角龙敖烈。”
“角龙?吾竟不知俗世之中……龙族已然衰落至了这等地步。”
烛九- yin -叹了口气,呼声幻作了- yin -- yin -长风,吹刮过崎峋山谷里的遍地尸骸。
钟山是死地,从来不是因为里头有多可怕的妖兽存在,而是因为……它是时间的囚牢。
在那儿,任何人都逃脱不了,只能硬生生地耗磨过百般寿命,最后销蚀成了白骨一堆。
“念汝也为龙族,吾特予一线生机……此世间,只有神能逍遥天地与日月同寿共散光而永光。汝可愿伴吾身边,修成真龙之身,共享乾坤造化?”
有缘见神龙一面,已是平生之大幸。若能得神龙一朝指点化为真龙之身,更是龙族挣扎百年千年汲汲渴望的一线机缘。这也是,他父王平生之愿,是他们龙族平生大愿!
敖烈心神动荡,面目焕光。只是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呼吸忽地一顿。
“神龙尊上,晚辈来钟山,实有一事。”
“何事?”
“晚辈父王恐怕身陨,听闻钟山乃是龙冢之地,故此次才会前来一探。”
“龙冢?呵呵呵……不过是世人无稽之谈罢了。不过是因着吾在此,小辈们便把此处当作了龙乡,心心念念想要葬身此处,却说到头来,不过是狐死首丘代马依风之理罢了。”
敖烈身形半僵了僵,最后闭眼深吸一口气,做了一揖,“晚辈,知晓了。”
“如何,汝可应不应?”
“若晚辈当真修成神龙,尊上,是不是这三山四海,这寰宇时空,皆任我遨游往来?”
“是。不过仍受天命所限。”
“那届时晚辈想时光倒流回溯到仙妖大战之时,完成与故人相许的一个约定,不知可否?”
敖烈的声音顿了顿,消散于风中,就仿佛时光里的一道尘埃。
“我答应了一人,修成神龙之时便与他淋漓一战。还答应了另一人,此生必竭尽所能护他周全伴他左右。”
“死生有命,不便强求。”
“逆天后果,晚辈自会承担。”
“……罢了。随汝所愿吧。”
敖烈听此松了口气,对着那四面八方,跪下磕了三声响头。
“多谢尊上!”
“不必谢吾。到时……汝或许还会恨吾啊。”
“尊上这是……何意?”敖烈蹙起了眉头,却不知烛九- yin -这话从何而出。
“汝之刑罚,便是在吾入灭后,代替吾守护于这钟山里渊之中,千年,万年,千万年不生不死,不老不病,不动不灭,孤苦一人,孑然一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世上之人,无不妄想着得到长生。却殊不知——
永生啊,是苍天降下的最为残忍的刑罚。
风月都散了,尘埃都静了。
这么些年,他爱错过人,行错过路,做错过事。
业火恐也焚不尽此生罪苗。自是该……以身担责了。
荒芜之中那一人闭目半凉的声响,雕镂成了颓败里片刻的永恒。
“晚辈,愿意。”
愿意,愿意……
无尽岁月里,那最后一句话语仿佛在不断回响重鸣。
敖烈忘了自己如何度过孤寂清冷的岁月,也忘了自己如何捱过重重拨皮拆骨的天劫之难,更忘了他是如何由一个白衣秀发的少年,一点点地变得苍老,变得佝偻……变成了一个满头皤然白发的耄耋老翁。
苍空之下暗云改换了几番,过往如瓢饮尽浮生几重。
漫游如潮的思绪沉沉退去。敖烈遥遥看着如被烈焰浊念所焚烧煎心的誓不空,眉眼没有什么神色,如发丝沉落着寒水霜雪。
“放手吧。吾虽无法干预世事,却可指点世人一二。届时……汝便是自寻死路。”
誓不空握紧了随心铁杆兵,“自寻死路也好,一线生机也罢,本座只走自己想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