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啊。”崔瑛有些婉惜地说,这就是从那私寮里救下来的孩子了,苏环便是那揭了盖子的烈x_ing女子,崔瑛听说过她,却从没想去见见她,他怕他的不妥表现再次伤害到这个已经伤痕累累的女孩儿。
“有三个孩子已经被家里大人接走了,这两个孩子家大人没了,年节里宫中忙碌,他们也不好呆。”
这个崔瑛也知道,不说最近宫里传出皇帝打算传位的风声,便是清白人家的孩子也不合适在东宫长住。一手发觉并跟进了案子的柴永岱自觉自己对这两个孩子负有责任,一时担心他们住别的大臣家里会受到风言风语,一时又担心他们如果单独住在楼宅务的房子里受了旁人欺负。思来想去还是将两人交给他觉得最有办法的崔瑛了,只他自己一个人不好意思来,于是又拉了张永德过来。
崔瑛没问这两家大人怎么没的,一个平民小户的殷实人家,若真铁了心寻孩子,这人贩子后面又有靠山的话,什么事儿不会发生呢,再问细节只是给两个孩子伤口上撒盐罢了。
“林柏跟我住没什么问题,但苏环是个小姑娘,”崔瑛沉吟了一下道,“控鹤军里还有几户独自拉扯儿女长大的寡妇人家,小姑娘住那边可能更合适些。”
苏环听了这话,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其实她自进来起就没什么表情,她略略蹲身,行了一个很粗糙的万福礼,用嘶哑到可怕的声音一点点地慢慢向外吐着字:“公子愿意收留阿柏就可以了,听说公子的作坊里招用女工,小女子愿意去那里自谋一份生路。”
“你还太小了,”崔瑛摇摇头道,“女孩子到了年岁总是需要年长者教导的,有两个妇人女工的手艺也是一绝,你好好学学总是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苏环心中蓦地一暖,她自被拐卖起,遇到过冷眼也看见过鄙薄,被救之后众人有的以怜悯惋惜之态看她,仿佛她的一生就此终结;有的尽力帮助她,却又好像她是家中博古架上的珍玩,不小心便碎了。但面前这人,虽然初见时也有惋惜之情,但接下来却为她长久的生活做打算,那是一个将她当成活生生的人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她真是太久没有感觉到了。
苏环默默地敛衽行礼,算是应下了这件事情。
将两个孩子安顿好,崔瑛再次目视两位客人,送两个受难的孩子应该不需要眼前这两个亲自上阵。
“皇爷爷打算退位了,新年过后二月二父王登基。”柴永岱正色道:“皇爷爷和父王商定了我会出任开封府尹,以后作为本朝太子的定例,我想请你和张将军助我一臂之力,将开封府治理得更好。”
崔瑛定定地看了眼这位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发小,忽而微笑道:“您都仿昭烈帝三顾茅庐了,我这个臭皮匠敢不从命!”
第90章 元素命名
不管怎么说,两个孩子安顿在了控鹤军里,这一帮子在战场上挣出命来的男人心思粗豪,除了训练就关注自己镇上的水渠修得如何,完全没有把两个孩子放到心里,妇人们每天作坊、家里、田间地头连轴忙个不停,也没功夫搬弄嘴皮子去说什么斜风歪话。这让苏环和林柏两人提了许久的心慢慢放下来了。
新年将近,官府忙着在年前将琐事处理完,军中除了轮值的人也都笑呵呵的沽酒割r_ou_,准备新年,柴永岱将要成为帝国的太子,不管他有多少雄心壮志,现在他的任务都是把那一套复杂的礼仪给掌握好。
崔瑛则独自在自己的宅院中,临着窗子,研了一池的墨,慢慢地记下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所见所闻。历史上那个繁华的大宋王朝不可能再出现,但崔瑛愿意用他的笔墨记下一个更健康更有生机的大周,留下一份他自己笔下的《东京梦华录》。
夜已经有些深了,崔瑛调了些彩墨在手扎的留白处细细涂抹,这种在本子上写字配画的日记据他的女友说叫作“手帐”,据说是从邻国传来的一种记录生活的方式。他们俩在一处的时候,便有一人写字一人配画来记录他们的日常的甜蜜习惯。如今孑然一身处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他便用这种方式来怀念自己现代的亲人和爱人。
“嘣!”一个声响从近处的山上传来,有那么一瞬间,乌黑的夜空都被照亮了。
本来静谧的军镇瞬间乱了起来,有嚷着地龙翻身的,有喊着佛祖显灵的,有拜雷公爷爷的,等崔瑛走出自家的小院子,便见到四处都是面色苍白的人在乱跑。
“没事了,没事了。”红云子衣衫不整地冲进军镇,很是抱歉地冲慌乱的百姓团团作揖道,“是贫道炼丹炉炸了,惊扰了各位,还请还海涵。”
崔瑛一听这话,再联想当时在屋中看到的景象,脑子里忽而就窜进来一句“私炮房炸了”。他自己忍不住乐了一下,可想到这样一个有趣的梗却无人可以分享,又有了些孤独寂寞的滋味。他强打起精神迎上了红云子,“真人安好?”
“啊,没事没事,就是被吓到了。”红云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瞧,小友三番五次叮嘱贫道炼丹时务必小心,贫道却还是炸了丹房,幸亏没人受伤,否则就是贫道的罪孽了。”
“好了,没事儿了,”崔瑛安抚了一下军镇上的百姓,又叫了几个腿脚利索、口舌灵便的青壮将消息往汴梁城和四下的村落里去传一传,免得让百姓担惊受怕,然后才对红云子道,“在下随道长去观中看一看吧,说不定有什么事能帮得上忙呢?”
“也好。”虽然在黑夜里看不清人的脸色,但崔瑛从他的肢体动作中还是能感觉到红云子的局促。
白云观就建在离军镇不远的一座小山上,山路还没有完全开凿好,在夜里,即使已经提了油灯,崔瑛依然走得有些费劲儿。走了大半个时辰,山下军镇里的s_ao动已经平息,崔瑛他们才走到了白云观里。
“这该是样新元素。”
“这过程还能重复吗?”
“我快被吓死了,红云子师叔在弄什么啊?”
“没事,炸着炸着你就习惯了,在华山的时候炸得更厉害呢。”
……
从陈抟到下面的小道士没有一个睡觉的,整个白云观里灯火通明。
“老神仙怎么还没睡?”崔瑛上见与陈抟见礼道。
“这么大动静,神仙也睡不着喽。”陈抟看起来没受到任何惊吓,还有兴致与崔瑛开玩笑。
“观中可还好么?”
“好着呢,看样子又有一种新的元素又要被确定下来了。”陈抟笑着将崔瑛往自己的住处延请,“小友俗事繁忙,我这白云观你是许久没来了,贫道且带你看个好东西。”
崔瑛好奇心起,随着陈抟便往静室去。
静室离道士们的住处不远,与丹房分别坐落在白云观的东西两侧,不到百步远的位置还起了一座藏经阁,四层的高,是已经能够熟练使用水泥、竹筋的喻皓给出的设计图,由他的亲传弟子来监督制造的。
“贫道打算等年后请喻大匠给观里起一座元素楼,”陈抟很得意地将一张帛书打开,“你瞧,我们已经找到了这么多种元素。”
崔瑛定睛一看,最后一列的惰x_ing气体以现在的条件自然是没什么办法弄出来了,除了氢、氧、氯气之外的气体也没有办法进行检测和鉴定,但元素周期表中后段的金属元素却被填充了大半。
崔瑛登山的路上就听红云子说了这群寻找新元素寻找快疯魔了的道士每天会做什么事儿,找到一块矿石,必然要粉碎、锻烧、水煮、酸洗、碱洗、金属还原、电解所有的一切都来一套。
甚至这群道士们还无师自通了简单的排列组合方法,尽他们所能的将新的矿石用不同的方法、不同的顺序进行组合,弄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间静室里正对门的墙上是崔瑛曾经告诉他们的原子运行图,图下是一张供桌和两排桌椅。东边的架子上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玻璃瓶,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石块,上面还标着各种崔瑛根本看不懂的符号。西边的墙上则高低错落的放着各种手记,崔瑛翻开一看,竟是还算规范的实验记录。
“老神仙,你们这格物寻道的路子走得真稳!”崔瑛看着这群道士逻辑严密的记录,简直欣慰。
“以治学的态度来寻道,这路子贫道算是走对了。但在成果上还差得远,若老道有生之年能将这张图给填满,可无憾矣!”陈抟口中谦虚,神情上却有些得意。
“大师,年节也快到了,不如咱们观里弄点新奇的东西出来?”崔瑛联想到在山下看到的景象,灵机一动,想出了挣钱的好主意。要知道这白云观里的道长们原本沉迷于修行,对物欲看得极淡,皇帝赏点银钱茶资,就够众人生活好些年的了。但现在他们在汴梁城外的山中寻道,就那些瓶瓶罐罐的制作费就不少了,更别提往山上搜罗各地的地头也是一个极耗费钱财的项目呢。科研自来是一项耗资、耗时的项目,不将理论转化为生产,多捞点钱的话,科研项目也走不长久。
“小友有什么想法?”陈抟往刚来京的三弟子魏离身上一瞟,他便心领神会地上前搭话道。
“大师们做实验应该遇到过焰色反应了吧?”崔瑛看向红云子问道。
“什么焰色反应?”红云子疑惑了一下,然后才说,“你是说不同东西放在火上烧会显露出不同的色彩吗?这个当然遇到啦,”他兴致勃勃地指着那些瓶子罐子讲这个烧了是红色的,那个烧后是紫的,样样都清楚极了。
“那如果在爆竹里稍微掺一点这些东西,爆竹的颜色会不会不太一样?”
“唔,值得研究一下。”红云子低头嘀咕道,“新的元素可以叫‘銧’,把它跟铜、‘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