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自家婆娘撕打的军汉果然是个机灵人,三天不到,便抓住了三个回家要钱的赌棍。
“婆娘,我真知道错了,往后我再鬼迷心窍地要赌钱,你直接剁我的手!”崔瑛到时,正听见那汉子和他婆娘赌咒发誓,情真意切。
“再有下回,我也不剁你的手,我带着娃儿和离,反正咱们小崔教头在五丈河那边建起作坊来了,正缺人手呢,我做工利索,又晓得数儿,去当个头头也使得,我还不信你能去那里闹腾。”那婆娘斜了眼,搂着儿子,悠悠地说,嘴角还含着一抹笑容。
“再没下回了,”军汉说,“我看那几家的老汉真真可怜,那几个赌棍竟是赌红了眼,半点人伦都不讲了,我可真不敢再沾了。”
“知道就好,”那婆娘小小声地说,“你没发觉不对劲儿吗?以前军里也有赌的,都是自己人掷掷骰子什么的,我多咱说过你?可最近数儿也大的,还有专门放债的,怕是有人故意设套找你们的事儿呢。”
“你说的有理,”那军汉也是一凛,“我与那群勾我赌的远着点。”
崔瑛听到此处心中一动,悄悄地离开,去找柴永岱了。
赌博的事儿以汴梁城里少了三十多个赌棍结束了,崔瑛却开始想着要给将士们找点其它的事做做,免得他们无聊了,再沾上其他毛病。
怀集的茶杆竹到了,崔瑛指挥人制出一块块丈把长的模子,将竹子三竖七横地用铁丝绑好,然后将混好的水泥浆倒入其中,制成天花板和梁柱,很快军营和军镇的住处都建得差不多了。
将士们虽然还要忙夏收的事情,却人人脚下生风,活得精神奕奕。
而崔瑛则将陈柱子送来的杜仲胶拿出来,打算做几个球来消耗一下这帮子军汉的精力。
与此同时,柴荣看着缇骑交上来的卷宗上,那勾引禁军参赌的人名,笑得极冷。
第67章 绝望的赵匡义(上)
最近赵匡义的生活相当不顺心,本来他哥护卫小太子去趟六安没什么特别的,结果带回来一个小孩儿,这也没什么,这小孩儿手里有些本事,这和他没什么关系,可这小孩儿来控鹤军练兵可就让他觉得不舒服了。
以前他的生活是这样的:早上士兵出cao之后,邀几个人一起说说笑笑,看到谁家有困难就拉一把,给点小钱,收获感激,顺便为他自己和他哥树立声望。
但最近他在崔瑛接手军营改造之后出去了一段日子,等他再回来时,控鹤军给他的感觉就像换了一支队伍一样。
和以前一样,他辰末巳初的时候估摸着晨cao应该结束了,这个时候正是禁军里那些汉子们扯闲篇的时候,夏天时乘个凉,冬天时晒太阳,最是悠闲。
可他今天一到军营,便怀疑自己走错了路,原来木质的围墙变成了如今流行的水泥墙,从一丈多高变成了三丈多高,眼看着这围墙高度要超过汴梁城了。
“站住,口令!”辕门前站了六个哨军,见到赵匡义绕过拒马,领头的那人高声喝道。
“是我,赵匡义。”赵匡义以为他们站的地方背光,没看到他,一边高声应声,一边往里走,“这不是李都头嘛,我们前些时候还一起喝过酒的?”
“站住!”那个李都头又喝一声,“按现行军规,无口令者不得入营,强闯者格杀!”
赵匡义一下子住了脚,疑惑地看着他,有些恼怒道:“我是你们大将军的亲弟弟!”
“大将军自己也要对口令咧!”李都头说道,“你要进营干嘛?要找将军有事的话,我们去通传一下,找人来接你。”
赵匡义被气了个倒仰,他什么时候进他哥哥的军营还要别人来接了?但看着守门的那一脸木头样儿,怕也说不清楚,只好挥挥说道:“你叫我哥派个人来接我吧,就说我外出回来,过来探望探望他。”
“是!”李都头一拱手,干脆利落地转身,跑到围墙边,冲一个小窗子里喊:“赵匡义来找哥哥大将军赵匡胤,请大将军派人来接!”
然后赵匡义听到一阵小跑的声音,好像是一个人去通传了。
不一会儿,一个亲卫打扮的细长脸一路小跑出了军营,先转身和守门的李都头说了一声确认是赵匡义,才上前几步,抱拳行礼道:“衙内,请。”
赵匡义憋了一肚子的不满,还得维持人前温良儒雅的风范,脸色铁青地看了守门的哨兵一眼,才压低声音问来接他的人,“阿蛮,我这才几个月没来?怎么连营都进不了了?”
“衙内,咱们营从两个月前就有这规矩了,是崔教头军纪军风的一个方面。”那个叫阿蛮的亲卫看了赵匡义一眼,还挺得意地说。
两个穿过高高的营墙,当他们进入军营的那一瞬间,赵匡义惊呆了。四围三丈高的围墙在视野中只是隐约能看见随风飘扬的旗帜,从营门开始,一条可并行四马的宽阔大道从他们的脚下平展开去,直通正北方向的一栋两层建筑。道路两旁是一溜平房,平房身后依然是夯实的黄土地,地上有各种各样的杠、杆、网等奇怪的设施,也有就是单纯的空旷的土地。
有一个他很眼熟的都头带着手下的兵就以一种极为紧张的姿势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赵匡义刚想去打个招呼,那个叫阿蛮的亲卫连忙一扯他的衣摆,“衙内可不能扰了他们,训练中途无故停止是要扣分挨罚的。”
赵匡义听着这跟说小孩子别打扰大人做正事的语气,简直气得想骂人。
另一边的士卒明显做的更有意思,赵匡义见着着一个以前和他借过钱的汉子和另外三人一起从一个红旗开始起跑,一会儿翻墙,一会儿跳坑,然后又是踩桩,又是在网子下爬的,到最后他们三个人竟互相配合着,只用了几息的时间便翻过了快两丈高的木墙!
“这……这是……”赵匡义指着那堵墙,张口结舌,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他、他们学什么提、提纵术啦?”
“三人徒手翻墙,军事越障基础项目,最高的纪律是三个翻了三丈的墙,这三个也就能算是马马虎虎。”阿蛮撇了撇嘴道。
正说着话,越障那组训练结束,正好看到赵匡义的那个年青人很开心地过来和他讲话。
“二郎,你好久没来了,咱们军大变样了吧?”
“我说岩三儿,你刚才身手够利索的。”赵匡义问道,“怕是速度上能名冠三军了。”
“您太夸奖了!”那个叫岩三儿的连连摆手,“咱们连小崔教官儿的一半都不如呢,还得练。”
说着话就到了赵匡胤的大帐,其实就是二层小楼里的一间办公室。赵匡义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简单交待一下外出的经历,需要注意的东西,便说起要看看整个军营。
“那行,阿蛮还有事,你和岩三在一块儿,四处看看,那些违禁的东西不要靠近就是了。”赵匡胤简单叮嘱两句便打发他们出去了。
“二郎,今儿我要回家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看看营房?”
“营房?”
“嗯,咱们现在轮值,一月里一旬全住军帐,两旬住在营房,每月有三天休沐日,可好了。”岩三儿笑着说起军营里的时间安排。
营房建在大帐后面,一水儿的方方正正的小平房,现在还是纸糊的窗户,一个个门窗大开。
营房都不大,纵深也就一丈多一点,榻上铺着褥子、被单、被子和枕头,被单平整没有一丝折皱,被子也是棱角鲜明,赵匡义仔细一数,有的屋里有八张床铺;有的屋里只有两张床,还有桌案和圈椅,看起来是有身份的人住的。
岩三住的就是两人间,他不好意思地冲赵匡义笑笑,“这屋是咱们这种小伍长住的,就赚个宽敞,上面都头他们住的那屋子更舒坦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里提出几张纸来,揣进袖里,领着赵匡义向外走,“今儿你有口福了,我请你吃好吃的。”
“你手头的钱还够么?”赵匡义记得这人花钱最大手大脚,常常没办法存上钱。
“还行吧,家里婆娘跟着崔教头家做事,钱不少,节俭些,日子还是很多得去的。”岩三漫不经心道。
“那咱们出去喝一个?”
“别了,婆娘整日里忙里忙外的,也不容易,最近家里娃儿跟着秀才们认字,我得多盯着点。崔教头说了,咱们自己是个睁眼瞎就算了,可不能让娃儿也跟着瞎。”
“哪来的教书秀才?”
“汴梁城里找的,按崔教头的话,满汴梁城的落第秀才,怎么着也能请个人来了。”
“最近日子可还有什么不顺心的?”赵匡义听着岩三一口一个“崔教头”简直心生绝望,只好抛出以前结束话题的常用问题,按以往的习惯,将士们总要说句托将军的福之类的话。
“托官家和崔教头的福,最近日子再没什么不顺心的。”岩三憨笑道。
第68章 绝望的赵匡义(下)
赵匡义心里痛骂岩三忘恩负义,表面上却一片和乐地跟着他向外走去。还没走出住宿区,就看到一群赤膊的军汉们嬉笑着走出一间没窗户的房子,身上还冒着热腾腾地水汽。
“岩三郎,哟,二郎君也在,今儿又找岩三耍呀?”其中的一个大汉笑着打招呼道。
“你们怎么这会子就洗澡啦?下半晌不干活儿啦?”岩三奇怪地问。
“嘿嘿嘿,”那一群汉子忽然扭捏地笑了一笑,你推我搡了一会儿,才在岩三和赵匡义的催促下含糊道,“陛下今年要放一批宫女子出来,齐国公殿下说了,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个个儿都识字会数,水灵灵的,崔教头今儿带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