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靖风一阵窒息。
白阮抓狂:“你这两天究竟干什么了!你功德哪去了!?”
一阵令人压抑的寂静后,郎靖风恨恨地磨着牙,问:“就因为这些?”
白阮叹气:“就因为这些,别的什么都没有。”
郎靖风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那一脸的尴尬神色竟已褪去不少,泛红的面颊也逐渐回复了本来颜色,几分钟前尚在飘忽游移的目光重新凌厉起来,仍是那副瞪谁一眼就能刮掉谁一层皮的嚣张气势。
如果换成一个普通的人类男高中生,在心上人面前如此自作多情,丢脸丢到这份上,就算不尴尬到转学,至少也会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脸和白阮说话。
然而,郎靖风并不是普通的人类男高中生,他的本质是一只狼,尴尬这种人类独有的情绪在他身上造成的影响相当有限,在度过了尴尬浓度最强烈的波峰期后,剩余的尴尬已然不足以撼动他厚逾城墙的脸皮。
自信满满地以为能一击毙命的猎物居然跑了,这种时候狼并不会因羞耻或尴尬而放弃追击,狼只会跑出更快的速度,拿出更缜密的战术,亮出更尖锐的爪牙,进行第二次猎捕。
“你不敢和我对视,是因为怕我。”郎靖风沉吟片刻,确认道。
承认自己害怕学生其实是很没面子的事,只是不承认也没有办法,白阮别扭地盯着郎靖风脚边的一株Cao,不情愿道:“……对。”
郎靖风轻轻笑了一声,又问:“我转学过来第三天,在办公室补数学作业,你哭了,不是气我不学习,是被我吓的?”
白阮一朝沉冤得雪,恨不得跑出去放鞭炮:“当然,哪能那么爱哭……还有,那天晚上周皓辰遇见那几只狗妖,我其实也没怕他们,我是打不过他们,但他们也打不动我。”
郎靖风了然:“你是被我的妖气吓得坐在地上的?”
白阮点点头:“嗯。”
他眼皮一掀,小心地瞄了郎靖风一眼,觉得郎靖风周身的气场好像变了,而且表情中还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神气,仿佛是狼在看着一只难搞的猎物。
怎么不脸红了?白阮隐约觉得不妙,苦口婆心地劝道:“我根本就对你没那意思,你想想这事怎么可能,我可是你班主任,唉。你以后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今天那事儿,我就……当是没有过,你、你也忘了吧。”
“没有过?”郎靖风眉梢一扬,慢悠悠道,“白老师,那可是我初吻,说忘就忘?”
一提初吻这茬儿,白阮愁得脸蛋皱成一团。
谁还不是呢?
“你就当,”白阮哆哆嗦嗦道,“就当自己吃红烧兔头呢,你吃兔头,不、不也得吃嘴吗?”
郎靖风一怔,嗤地笑出声。
白阮欲哭无泪,继续道:“我就当是被狼咬了一口,正好咬嘴上了……这事儿我们揭过去了。”
郎靖风眼神灼亮地望着白阮,笑笑:“不可能,这事儿揭不过去。”
白阮干脆就当没听见,强行把话题扯开八丈远,道:“那个,说正经的,你现在这个功德值很危险,天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快想想自己前天晚上和昨天都干什么了。”
白老师可以慢慢追,眼下修为和小命更要紧,郎靖风眉头紧锁,先是低头将自己打量了一圈,仿佛想看看传说中的负功德长什么样儿,可却什么都看不见。
“你别看了,”白阮猜到郎靖风在想什么,出言提醒道,“这个要有天眼才能看的,我是从小用我师父教我的方法修炼,修了将近二十年才修出来。”
郎靖风收回目光,随口打趣道:“妖都挺怕遭天谴的,你以后要不兼职给他们看功德,看一个一百块钱。”
白阮脸蛋一沉,摆摆手:“不行,功德多少是天机,说出来折寿的。”
郎靖风眸光微颤:“……那你告诉我,又不怕折寿了?”
“你是我学生,不一样,我对你有责任。”白阮稍微挺了挺胸以展现雄兔大家长的风范,他还是不敢正眼看郎靖风,只盯着郎靖风制服上衣的扣子,眼神清亮干净得像被山泉水洗过,怎么看怎么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再说,我能活好几百年,折点儿就折点儿,到时候说不定都活腻了呢……不说这些,你快想想这两天都干什么了?”
郎靖风望着一脸少年意气的白阮,心热得快化了的感觉卷土重来。
他定了定神,调动起最近四十八小时的全部回忆,一点点地过滤着,却实在想不起自己这两天干了什么有损功德的事。其实别说这两天,就是再往前推几年,郎靖风做过的最坏的事也无非就是逃课和打架而已,打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学校里的痞子就是社会上的混混。
这点屁事儿都遭天谴?那老天爷可够小心眼儿的。郎靖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见郎靖风似乎毫无头绪,白阮提醒道:“不一定是你自己做的事,这两天和你关系很近的人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或者你身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
郎靖风灵光一闪,忽然想起张婆说的蛇妖,不确定道:“前天晚上我回家,我家阿姨说我爸前几年抓的一个犯人越狱了,是个蛇妖,我爸抓他两次了,算是特殊的事吧?”
“应该算。”白阮追问,“他哪天越狱的知道吗?”
“上周五晚上。”郎靖风道。
时间差不多对得上,白阮抱怀托着下巴,原地转圈踱步,问:“他犯的什么罪?严重吗?”
郎靖风的目光追着白阮:“贩卖人口,听我爸提过几句,好像判的无期。”
“这么重?”白阮瞪圆了眼睛。
“嗯。”郎靖风回忆道,“我爸也说,没挨劈挺奇怪的。”
他们这些逆天道而行的妖物最怕的就是遭天谴,冥冥中有因果报应制衡着,大多数妖怪就算不去做好事,也不会作恶。纵使作恶,也基本是像上次欺负周皓辰的几个犬妖一样作些小偷小摸劫人钱财的小恶,毕竟行径再恶劣的话,可能前脚干完一票大的后脚就直接被老天收了,太划不来。
可这蛇妖不仅恶贯满盈,还安安稳稳地蹲了几年监狱,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蛇妖前世行善多,积累下的功德深厚,这辈子还没挥霍完;二是蛇妖有什么抵消或转移负功德的歪门邪道。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这蛇妖的嫌疑就更大了,况且郎靖风的父亲抓过他两次,蛇又是格外记仇的生物,他因此对郎父怀恨在心,使出什么手段报复在郎靖风身上也是很有可能。
这时,早自习结束,第一节 课的上课铃打响了。
“你先回去上课。”白阮摸出手机,“我得找我师父问问。”
如果是有妖物作祟的话,白阮再怎么带郎靖风去刷功德也没用,今天提上去,明天又跌回来,治标不治本。
“还上课?”郎靖风讶然,指指自己,“我待会儿别上着上着突然死教室里。”
“说什么呢!”白阮挥着手,似乎想把晦气赶跑,“还没低成那样,暂时不能。”
“老师你可别骗我,”郎靖风忽然往白阮的方向迈了两大步,英俊的脸上透着点儿玩世不恭的神气,“我要是快死了你就说实话……我好再亲亲你。”
“郎靖风!”白阮一怔,原本妖气就不怎么够用,加上气急攻心,屁股后的圆尾巴又啵地冒了出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没开玩笑。”郎靖风舔舔嘴唇,语气危险,“你知道你多好亲吗?”
“你要是,”白阮手忙脚乱地把尾巴按回去,“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我非得给你记大过……”
郎靖风轻轻笑了一声,不以为然:“我上课去了。”
欺师灭祖的狼崽子走了,白阮掏出手机,惯例给云清发微信求助。之前他给郎靖风回向功德用的法术只能转移功德,却无法转移负功德,通俗来讲就是:白阮知道怎么能在郎靖风手上放1个苹果,却不知道怎么才能在郎靖风手上放-1个苹果,这种转移负功德的邪术白阮连听都没听说过。
白阮把发生在郎靖风身上的事简明扼要地打字向云清讲述了一遍,便回到办公室。
白阮翻开备课笔记,强迫自己看着本子上的字,心神却定不下来,脑袋里反复回放的全是早晨杂物间里发生的一幕幕。
啊啊啊啊啊……白阮在心里无声咆哮着,霍地起身,精神病似的绕着办公桌走了三圈又坐回去。正无所适从着,手机叮地响了一声,白阮抓住救命稻Cao似的一把抓起手机,把注意力强行集中在云清的回复上。
云清:“转移负功德的办法很多,跳跳想问哪种?”
白阮:“……为什么我一个都不知道?”
云清:“都是些旁门左道下三滥的手段,为师也是这么些年云游四方到处听来看来的,没一个是我们道家的东西。”
白阮:“师父你现在人在哪?你从夏威夷云游回来了吗?”
云清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仿佛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等了一会儿,白阮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催促:“师父?”
白阮:“我想把我的学生带过去给你看看,如果是有人陷害他,这事儿就一天也不能拖了,必须马上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