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不是你的缺陷。”
那伽伸手抚着他的肩膀,手指绕着柔顺的黑色发丝。
“在我心里,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生物。”
红灯跳转成了绿色,车辆平稳起步,开过最后一个坡段路口。
从这里已经可以看见夜幕笼罩之下的亚安局大楼依旧灯火通明,那是无数的同僚正在加班加点地工作着。
——
针对明若辰公寓的报复行动已经过去了整整六个小时。有关各方的消息都开始陆续汇总。
首先,不止是S市和B市,全国还有另两座城市的三处地点陆续发现了“头颅粉碎”的尸体。DNA快速比对结果已经揭晓:这些人都是被控制住的法警。再加上袭击吴非的那三个人、以及伏击明父的独狼狙击手,人数不多不少正好。
也就是说,那伽一次x_ing解决了他们所有的人。
至于明若星与那伽通过狙击手看见的那座废弃工厂,地点也已经确认。是位于B市郊外的一处化工厂。当执法警察赶去的时候,工厂里早已人去楼空,却在一处极为隐蔽的秘密仓库里缴获了一批可疑的制剂。
就在刚才,研究所将制剂成分与之前明若星他们从鬼船上带回来的丧尸菌株进行了比对,证明二者之间的确拥有极大的关联。
以上这些全都属于“过去时”。而此时此刻,就在亚安局的七楼,一场绝密的审讯正马不停蹄地进行到了第六个小时。
在许洪的“职业记忆”里,他曾经主持过的审讯多到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
不过他可以肯定,此刻为他“量身定做”的这场审讯,比他主持过的都要犀利、缜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与此同时,有关许洪被捕的消息被严格保密,就连他的家人也收到了他需要临时加班的短信息。他的手机存储卡、聊天记录、银行账号甚至于消费记录,全都被调取出来仔细研究。
看着审讯小组紧张有序的工作,明若星恍惚看见了几年之前,那个为了找出那伽的下落,昼夜不分扑倒在材料堆中的自己。
明明记忆犹新,一晃却已过去了千日有余。明若星正有些感叹,忽然感觉到那伽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我刚才问过老李了。他说咱们还没完成流程上的转岗手续,原则上是不能够接触到审讯这一块的。而办手续走流程最快也要三天到一个礼拜,咱们走吧,转头找你哥开后门去。”
明若星却反问他:“你觉得自己还能回这里来工作?”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那伽用余光扫了扫四周围。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但是几乎所有人又偷偷地将余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于是那伽笑笑:“是有点奇怪。看起来局里面的小道消息传得也是挺快的。”
“就算没有小道消息,你难道以为我哥会让你一个传说种回来当个‘小组长’?”
“那总不能把我当菩萨给供着吧?还是说他这个办公室老大的头衔要给让给我了?”
“想得美。”明若星转身迈开长腿,朝着出口走去。
那伽赶紧跟上。
“接下来去哪儿?回家?”
两个人进了电梯,选择地下一层停车场。
明若星抬头看着不断下降的楼层数字,故作不经意地问:“你累不累?”
“不累。”那伽摇头。
“可是咱们今天经历了很多。”
“这点算什么,以前正经出任务的时候,哪天不是这种工作强度?更累的都有。”
听他这样打包票,明若星终于说出了真正的想法。
“那咱们趁着后半夜悄悄回一趟金鱼村吧。收拾点儿东西,把白老板也接回来,我有点想它了。”
“好,那咱们就回村。”
那伽答应得爽快,二人立刻了车,一路朝出城方向驶去。
夜晚的高速十分通畅,沿途几乎没有小型车辆,大车也规规矩矩地靠边行驶。明月当空,将道路两旁的旷野罩上一层银纱,朦胧而温柔。
也许是担心那伽疲劳驾驶,明若星坐在副驾驶座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着话。
“天泽和你说了点什么?”
“嗯?”那伽仿佛不太明白。
“别装蒜。刚才在医院里,你和天泽在壶天待了那么久才出来。难不成是在父子相认、抱头痛哭?”
“喔,你说那事儿啊。”那伽笑了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少扯别的,快说。”
“好好,别急别急。”
那伽将车速稳定在一个不高不低的水平上,顺手开了一点车窗。
夜风从旷野上吹过来,带着一点植物的清香。
他问:“知不知道,喀麦拉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名字?”
明若星觉得这个问题一点儿都不难:“喀迈拉是一种由蟒蛇、山羊和狮子混合而成的怪兽。至少从局里掌握的资料来看,他们想要传达‘所有亚人都是一体’的理念。”
“是啊,这的确是他们的宣传手段。”
那伽点头:“但是仔细想想,多物种混合的喀迈拉怪兽,和这个组织引以为傲的‘亚人基因清洗’好像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唷。”
明若星也仔细品味了一下,似乎有些道理,可他却不以为然:“也许起这名字的那个人没什么文化,单纯觉得好听就用了。”
那伽并不反驳他,而是提出了另一个假设:“又也许喀麦拉这个组织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实现亚人平等,而是将资源集中起来,复活出传说中的‘喀麦拉’。”
“复活传说中的怪物?”
乍听之下的确有点突兀,不过明若星很快就回想起了那天在流珠屿壶天里看见过的蜥蜴怪。
“可是复制出那种怪物,对他们究竟有什么好处?当生化武器?”
“当然没那么简单。除了特指传说中的某一种凶兽之外,到了近代喀迈拉又成了这世界上所有混合生物的统称……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咱们尊敬的龙帝也是一种‘喀麦拉’。”
“龙是喀麦拉?”
明若星心里咯噔一下:“我……没误会你的意思吧?”
那伽笑笑:“我也希望自己错了。只可惜这就是天泽亲口告诉我的事。不、倒也不是亲口。他用手戳了一下我的脑袋,有些东西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跑进了我的脑袋里头。”
说着,他也用手碰了碰明若星的额头。
“我什么都没感觉到。”明若星实话实说。
“那是因为我什么也没做。”
那伽撇撇嘴:“相信我,那些念头在脑海里爆炸开的滋味实在太不好受了。我不希望你也来这么一下。”
说话间,平坦的旷野前方出现了一个大湖。夜晚s-hi润的水汽蒸腾起来,在桥面上凝出了白蒙蒙的水雾。
那伽不再说话,他放慢车速、打开雾灯。
当前方豁然开朗的时候,明若星这才又听见了他的叹息。
“小明啊……阿维尼翁的最后一只独角兽早就失去了神圣的力量。咱们东方的龙帝也早就病入膏肓,后继无人。传说种的统治时代正式落幕,站在传说种背后的伞护种和优势种还罩得住广大的建群种和普通人类吗?”
“这就是喀麦拉和皇室的内在联系?”
明若星若有所悟:“打着自由平等的旗帜招揽人心,最后做得还是那些老套路。”
“谁说不是呢。”
过了桥,那伽又提出另一件事:“再过几天,天泽希望和你爸他们见一面。”
“做什么?”
“他想和你爸他们谈一谈,关于如何平稳地结束传说时代。”
“为什么找我爸?”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喀麦拉可没把你们家当做盟友啊。”
——
一路上畅通无阻,大约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回到了金鱼村。
后半夜的谷间平原万籁俱寂,村庄沉沉地睡去了,就连街灯也不亮,昏黑得好像最初的一片混沌。空气里满溢着村外荷塘的清香。
那伽沿着道路把车开进了金鱼村,两个人来到了小美租住的小楼下面。
只听那伽轻轻地吹了声口哨,没过一会儿功夫就看见二楼窗台上挤出了一大团雪白的绒球,两三下沿着围墙跳了下来,嗷嗷叫着朝他扑过来。
“好家伙,儿子又重了。”
那伽弯腰一把将老白抱了起来,左右上下全方位地揉了揉。
“蛋蛋还在,回头给你找个媳妇儿。”
说着他又转身将猫丢给明若星:“到你妈那边去。”
“滚!毛那么长,热死了。”
嘴上凶着,可明若星还是极为习惯地接下了白老板。而大白猫也顺势攀着他的胸口站起来,与明若星脸颊贴着脸颊,磨蹭个不停。
大小两只猫就这样亲昵了一阵,才重新上车,“一家三口”动身前往安全屋。
现在是凌晨两点,通往安全屋的道路上空空荡荡的。相距几百米远就可以望见安全屋大门外的围墙上,太阳能的小夜灯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