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略。”我往后退到刚刚走出他们攻击范围的地方,贱贱地吐了吐舌头。
“长胤。”
疏朗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的时候,我正看着池塘发呆,我正想起他没出事的时候,曾经带我去看过鲤鱼跳龙门,我坐在江边的大树上,他趴在树底下,我们一起看着那些鲤鱼精排着队,从我们眼前经过。
我那时候使坏施法挡在他们前面,疏朗一边说我调皮,一边帮我堵他们。
“疏朗,是你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还好吗?你上次那个情况找大夫看了吗?好点儿了吗?你最近怎么样?法术又精进了不少吧?”
我一紧张,就会这样说一大堆。
他耐心的听我问完,按顺序一个一个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他回答了些什么,我也没听进去。我盯着他看了半天,确定他确实瘦了。
“长胤,你回去后,是不是被你父亲处罚了?”他问这话的时候,朝我走近了一步。我连忙心虚地后退了一步。
“还好啦,什么处罚不处罚的,小意思。”我摆摆手,看他好像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于是准备告辞。
他却突然伸手拉住了我的衣袖。
“我......我要娶亲了。”
“我知道啊,”我没回头,为了掩盖过大的心跳声我故意很大声的笑了起来:“好事,狐族公主可是妖界数一数二的美人,你小子赚到了。恭喜啊。”
他愣了一下:“你,你觉得我娶亲很好吗?”
我心说当然不好,可嘴上却只能说:“当然好啊,你也到了适婚年龄了,也该娶亲了。”
他没说话,拉着我的袖子的手却松开了。
我快速地回过头,笑着道了一声:“先走一步。”逃也似地走远了。
我没有直接回大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独自呆了好一会儿,直劝得自己冷静了下来,至少回到面对众妖也能正常地谈笑风生了,才慢慢往回走。
我走进大殿的时候,妖王疏允大人正在宣布疏朗的亲事,所有妖都聚在前面,真心或不真心地称赞着大殿上的疏朗和狐族公主,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后面,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世上,少了谁都不少。
至少少了我,对谁都没有影响。
这么想来,虽说这一世我变成了张翩尔,但似乎脾x_ing并没有变多少,还是那样,太容易开心也太容易伤心,能因为一句话喜出望外,也能因为一句话要死要活。
当然,那晚我并没有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我只是悄无声息的走出大殿,独自走进了夜色中。
我那时候以为,我和疏朗就到此为止了。
然而仅仅当晚,我就知道,我错了。
面壁之后我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族中修炼,这让我的父母亲十分欣慰,他们觉得我终于有了未来头领的样子。
于是他们也对我放松管制,不像之前那样让护卫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了。
回到族中后,“重回自由”的我非常有未来头领样儿地向父母亲问完晚安,便回房取出私藏的酒,独自一人走进了领地后面的林子里。
说借酒浇愁愁更愁的人应该是喝的不够多,至少我把一坛子酒喝完之后,已经只剩下想睡觉这一个念头了。
我随便往树下一躺,心想茫茫上千年,就算明早忘不掉,总有一天这段短得不像话的经历也会被时间冲淡,然后从我的记忆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第二天一早,才刚醒来,我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还未睁开眼,我已经感觉到周身的味道已经变了:这里不是我昨天晚上待的地方。
我睁开眼,便是一片漆黑。我凭着灵识探知后,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个山洞深处。
没有弄清周围的情况,我不敢贸然用法术照明。于是我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默默探出灵识继续探查。
可就在我的灵识要伸出洞外的时候,它却像是撞到了一堵墙,被挡了回来。
那一下撞得厉害,直震得我眼冒金星,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缓过来后我只有一个想法:彻底完蛋了。
我虽然不是有天分的那一型,费了好些年才能像普通妖怪一样化形,但我毕竟跟着族中长老学了不少,见到一般的妖还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这一撞却让我意识到,我这是落入非常不得了的角色手中了。
那种压倒x_ing的力量想想都让我胆寒。
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现在在这个洞x_u_e里,除了我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在。
好歹我终于可以换个舒服一点的姿势,舒展一下手脚。
这一动,我才发现,我的四肢和脖子上都被套上了锁链。
我用上了所有能用的法术,锁链依旧纹丝不动,像是长在我身上似的,一点儿空隙都没有。
我无法破坏它,便试图缩小身子钻出来,但依旧毫无用处。那锁链有两指宽,不知被用了什么法术,竟然能够随着我的身体松开或者收紧,无论如何都无法取下来。
其实那时候每天都会有很多妖失踪或者被杀害,大多都是被抓去当食物,也有的是被抓去炼丹炼器,那时候并不像现在有各种法令,也没有像张翩尔这样的执法人员,所以不见了就是不见了,反正还会不断有新的妖出生。所以这种事件只多不少,甚至越来越猖獗。
我作为一族世子,修为虽然还不高,但怎么说都比普通妖强那么一点儿,这个妖把我抓来、上了锁链却丝毫没有惊动我,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我在脑海里把当时的一些大妖的名字梳理了一下,确定了几个可能的对象。
趁他还没回来,我还是想尝试着逃出去。
我决定试试爆体术。
说来这个法术是我们族中禁术,不能使用的。我也是之前在祠堂面壁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记载着这种法术的书籍,出于好奇,学了这个法术。
爆体术顾名思义,就是自爆。当然,这和自杀可不是一回事。
众所周知,妖能幻化各种形态,所以这样说来,皮囊并不是妖怪的本质所在。真正的本质,在于每一个妖的妖丹。爆体术就是这样一个舍去皮囊自救的法术。
运用这个法术,在自体爆炸的时候护住妖丹,然后便可以在逃离危难后,运用妖丹重塑r_ou_体。
但这个法术有很大的风险,一旦出现异常,很有可能落得神魂俱散的下场。
我有些犹豫。
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如果再不行动起来,说不定下一秒就变成别人的丹药了。
我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始念咒。
就在我施法将妖丹护住,即将要念咒自爆的时候,一阵劲风猛地向我袭来,毫秒之间,我感觉四肢身体四肢都被固定住,完全无法动弹。
“你是谁?”
回答我的是重回黑暗的洞x_u_e,以及一片死寂。
但我知道,他就在这里。
“你是谁?”我又问了一次。“趁人之危算什么好汉?你有种和我单挑,我要是输了,随你怎么着都成!”
还是没有回应。
我有些心虚了。
其实很多时候,可怕的不是危险本身,而是明知道危险就在四周,却丝毫不知道它将在何时以何种形态降临。
现在想起来,我那时候还是太年轻,没经历过多少事。如果是现在的张翩尔,即使逃不出去,应该也能变着法儿用花言巧语勾着对方说几句话暴露身份之类的。
而我那时候行动一再被挫败,完全失去了想法。
虽然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我还是一直睁着眼睛。那时候我想了很多,我自己、我的族人、我的父母,但更多的还是在想疏朗。
现在的他在做什么呢?三天后就是他大婚的日子了,现在应该在欢天喜地的试礼服、学礼仪吧。总之肯定是一片欢声笑语。
我正这么想着,又是一阵劲风,我怀里突然多出了一堆东西。
我摸了摸,有几根胡萝卜、几个苹果还有其他很多野果。
我倒不惊讶,毕竟肥兔子总比瘦兔子好吃,他把我喂肥了再杀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摸到了一个苹果,摸着摸着,突然想到了疏朗醒来那天,我手里拿着的那个红果子。
他要是没说“无以为报”那些话,我应该会乐呵呵地把那个果子塞进他嘴里吧。
我把那个苹果拿起来嗅了几下,没有吃。
那堆食物我没有动,就按原样放着。对方似乎很在意我的饮食,第二天就换了别的东西,我照样没吃,于是接下去一周多的时间,他虽然没有露面,但每天都会准时给我送吃的,而且从来没有重复过。其中有一天他甚至送来了许多非常精致的小点心,一看就是人类做的。
那时候人与妖界限分明,妖知道世上有人,人却不知道世上有妖,而妖们也坚决不会踏入人类的领地。
所以说这些东西说起来还是很珍贵的。
我拿起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点心,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桂花香。
“你是想用我炼什么极其珍贵的丹药吗?这代价也太大了吧?我们的妖王怕是都吃不到这些好东西呢。”
可不是,又要四处搜集食物,还要冒着被人类发现的危险去找吃食,这成本还不大?这都要以为是被谁捡回家当儿子养着了。
他就在洞里,但还是毫无回应。
他甚至敛去了气息,一点儿信息都不透露给我。
“你去了人界?”
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