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含冤而崩,魂魄不安,该将如何飞升那九重之上?”淑妃跟紧其后配合着道。
高台上,玄绰身姿依旧高挺,负手未言。他身边的副卫见此护主道:“国师大人,就凭您一面之词,就说陛下是中毒身亡,怕是不能服众吧?”
“自然,”肖绯并未否决,但不代表他认同,“这一切的真相自然都在陛下身上。”不明深意的话一落,这时天边忽然破来第一缕朝阳,印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更显潋眸惑人。
随后,又听他道出两字:“开棺。”
接着,全场又是一片哗然,开棺还是陛下的棺,这于理惶然不合。
众人反应在肖绯意料中,古人信奉封棺后再开棺是会引得死去人魂魄不宁的,但他们更怕死去的人变作鬼魂留在世间作乱。所以他说:“陛下有冤无法申诉,无法登入九天,变作怨灵......谁来负责?”他扫了一圈众人,说:“各位大人负责吗?”
说此,那些大臣一下缩回身子,深怕让他们负责般。淑妃随后又帮腔几句,最后在肖绯义正言辞的一番话后,才纷纷同意开棺。
然而,高台处灵堂大门外,还有一道障碍。淑妃见那负手而立,一言不发的男人,莫名令人胆寒,但想着她儿玄煊,还是打起精神故意道:“六皇子应该不会反对吧?”
玄绰连半分注意都未分给淑妃,只直直盯着那眉目精潋的人。
肖绯顶着那人的目光带着一众大臣稳稳踏上高阶,想朝灵堂中走去,而玄绰身边的侍卫领着人堵在门口,一时僵持不下。
“六皇子这是何意?”
这话是淑妃说的。而玄绰任旧盯着肖绯仿若审视。肖绯只瞧了他一眼便转开了目光。
“让他开。”玄绰下了声命令,轻描淡写好像混不在意,只是话中隐隐藏了丝嗜血的味道。
话毕,淑妃率先上前,似报复般推开刚才押着她的侍卫。那侍卫不忿的哼了声,拍拍衣襟退守一边。
待人进去了,肖绯这才上前,玄绰未动,两人擦肩而过的刹那,肖绯抬眼一瞧,借着高阶外朝阳的余晖,只觉身侧的男人高挑挺拔如穹山,一股喘不过气的压力让他加快了步子,待跨进门槛后,才感觉好受了些。
“开棺!”
随着那大侍一声高呵,沉重的棺盖仿佛发出雷鸣般的轰轰声。刚开棺,一股刲香随即弥漫出来,将灵柩围得水泄不通的众人后退一步,深怕沾染晦气。
肖绯未退,他上前扶着棺沿朝里看,入眼便见咸仁帝一张青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命了位御医前来试毒,那御医刚从裹布中抽出一根银针,便被止了住。
“慢着,”众人寻声望去,肖绯见不知何时,玄绰竟万般不敬的坐在高堂主位上,漂亮分明的掌中慢斯条理地正沏着茶,仿佛胜券在握的姿态。“国师,若是无毒,您当如何自处呢?”
“若是无毒,自是任凭六皇子处置了。”肖绯自信满满地说。
“是吗?”玄绰轻抿温茶,动作恰似慵散,但一双狭长凤眸异常绝决,一字一句,“那么,我要你一步步跪着到我面前低头认错!”
“......”话不要说太满兄弟!还有我才是你哥!跪你老子怕你折寿!肖绯心中不屑。然而他早就忘了,按君臣之礼玄绰的话并无错处,只是他早被宠惯了,忘到九霄云外不为过。
“好!”肖绯说。
众人未察觉两人间的激流暗涌,只是见六皇子这幅坦荡的模样,心里直打鼓,他们答应国师开棺也算是得罪了六殿下,到时候若真冤枉了人...那他们的处境...
这时高座上传来淡然的命令:“开始吧。”
那御医接到命令,点点头,这才竖起银针。银针被灵堂两旁的烛火蹙上红光,那御医在众人的围观瞩目下有些紧张,但还是用极好的医学素养完成了一系列检查。银针从舌尖的太双x_u_e刺入
,随后一路向下是胃部的气x_u_e、腰腹的府x_u_e到最后下肢的神庭四脉。
小心翼翼地动作,是两旁众人屏住呼吸的迫不及地观望,仿佛是围观待产的妇人般。
待银针缓缓取出暴露于人前后,周围霎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跟着脸都白了。
只见那御医手中,映着烛光的细小银针上,通身光亮,一丝异状都未染上,仿佛连空气都沾不上去。
肖绯也凝眼看,状似淡定。但他身边的淑妃截然相反沉不住气有些急了,她是国师告诉自己陛下是被玄绰毒死的,但御医刚才检验的结果,若是中毒身亡的人那银针早便通体乌黑了,且那银针乃鎏银所制,不管多厉害的毒都能试出来。
但那银针不仅未变黑好像还更亮了,这结果如何不让淑妃焦虑?不过,淑妃撇了眼身边人,黄泉路有国师陪葬,她也不亏了!
而正立于灵柩边不知在想什么的肖绯潋眸精致,却有丝幽远。在旁人看来,便是一副震惊地颓然无言的状态。
“国师还有何话要说?”玄绰慢斯条理又添了杯茶,独坐高位,凤眸睥睨俯视。“跪下!”此话当是玄绰所言,茶杯嘭声撞于檀桌仿似叱咤云涌。
此刻整个灵堂气氛仿佛置于冰窖般酷寒,围观的大臣冷汗津津,此刻都无比后悔帮了国师。
而众人眼中‘呆滞’的肖绯实际正与系统说着话:【系统!传给我!】
系统:【好的宿主。】
畲夷族的毒不是一般的毒,那御医按照普通的试毒方法自然查不出来,肖绯便需要系统帮助了。脑中一下充实起来,回到现实,想重新让那御医检查,但身上忽然一重,原是一旁的侍卫见
他半响未动,一个上前反剪他双臂扣押起来,想将他按跪在地。
肖绯猛的回神,视线一低,抬头才见主座上冷沉的男人,才觉他已是单膝跪了地。“慢着!”肖绯抢声道:“我还有话未言,六皇子不必如此心急吧?”对上那人的眸子说。
说完,趁此空档,肖绯拼着力气站了起来,他不是淑妃这种女人,被人押着还挣不开。那侍卫一个没注意便让人站了起来,但他好歹士兵出身,力量不可小视,反押的手这人是无论如何挣不开的,他正想将人重新按下去,但又见殿下不知何时转冷的眸光示意他退下。见此,那侍卫才松开手。
“国师还有话说?”
“自然。”
肖绯说着,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袍,妈的,他在人前还从未如此失态过!这梁子结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误会了人,那侍卫刚才是自作主张,而玄绰早在那人碰上肖绯时便已动了杀念。他浓厚的占有欲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整理好,肖绯恢复姿态,这才走到那御医跟前,道:“烦请御医重新检验一遍。只是,这次可否按照我说的来做?”
那御医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
肖绯扫了圈围观的大臣宫妃,这才掷声有力道:“面门百会与之太渊双x_u_e交汇、人中耳门往下于哑门x_u_e相交,人迎x_u_e与之膻中,期门双x_u_e,神阙,关元,气海相并之处,再.......”
随着一列复杂且繁的x_u_e位,好在那御医基础不浅,倒还是游刃有余的使着银针。不一会,肖绯停了话后,那御医在心旁的厥曲x_u_e拔银针后。
不过刹那,那银针骤然由银转乌,瞬间变黑,剧毒侵袭,那针身‘叮’的应声而断,就像众人绷在弦上的心一般,也跟着断了。
又是一片哗然声爆发,肖绯见此唇角终于重新勾起,得意之态明然。
“六皇子殿下,您该如何解释呢?”肖绯透过众人的议论声,朝那人看去,宛如声讨。而高座上的男人只是一瞬间的惊讶,随后很好溺于淡然姿态,依旧慢斯条理,仿佛浑然天成。
“就算陛下中了毒,也不能证明是殿下所害吧?”他身边的卫兵说。
“如此,”肖绯高深莫测退了步,“便让淑妃娘娘告诉各位吧。”
淑妃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出,从袖中掏出几封信笺和一块‘绰’字玉佩,“这是本宫在阕妃那小妖妇房中发现的,自那小妖妇自入宫后本宫总觉不对,便多加留了个心眼,倒是让彩屏搜出这几封秘密书信。”她说着展开信笺,上面墨沉沉几行字,字迹简洁但内容却泰然丰富。皆是玄绰与那阕妃二人谋逆下毒谋害陛下之事。
自然,主角不会蠢到于那阕妃留有书信证据,这几封信都是肖绯让系统伪造的,至于主角贴身的玉佩,嚯,当然是他浓情厚意的送自己的。如此巨大利用价值的东西,他怎能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他将这两样‘证物’交给淑妃,时机一到便让她在大臣面前揭露,主角百口莫辩。
而这时,玄绰眸子毅然似那无底洞般深邃不见底。
“六皇子,您还有何话要说?”肖绯潋眸张扬,将此话还给玄绰。
众大臣也跟着附和。随后肖绯振振有词又道,咸仁帝殡天礼的时辰根本不是他卜算而来,明显是六皇子急于掩饰,胡编滥造,陛下殡辰才如此简急。
肖绯挑眸直视那人:“如此狼子野心,重逆无道,犯上作乱之人,陛下魂生怎宁,东恒未来何安,又该置天下黎民苍生于何地?”
高座上,玄绰自始至终不发一言。证据虽假,但事实却真,稍稍调查一番,真相不揭自露。事情已然到了不可控制的局面,而这也是肖绯敢当众揭穿主角的原有。
不过。
“如此精彩的大戏,国师大人当真是有备而来,只是这戏唱完了,您想好该如何退场了吗?”
随着这道诡谲的话,玄绰垂眸一一剔除琉璃茶盏上漂浮的茶叶,身后灵堂斗大的‘奠’字下,两边的白烛忽明忽暗,y-in影投下,将他锋利的轮廓印得更为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