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些雕像,梁月笙的心里凉飕飕的。在结束序章之前,费德里科曾经说过,他要为恋人做出更好的身体,想来这些雕塑都是费德里科呕心沥血换来的残次品,他想为恋人打造出完美的躯壳,却在艺术的道路上钻起了牛角尖。
梁月笙直起身来,缓缓走向那些与他等身高的雕像作品,抚摸着石头冰冷的脸颊。
“完美”是不可能存在的,维纳斯因断臂而闻名,拉奥孔因疼痛而经典。费德里科无法为爱人创造出“完美”的躯壳,想必在离世前的岁月里一直过着异常偏执而又痛苦的生活。
指尖微微一s-hi,思绪被骤然打断,梁月笙抬起头来,便看见了让他脊背发凉的画面。
那具被他抚摸的雕像流下了血红的眼泪,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嘶……”他试图抽出手腕,却发现那雕塑像是长在了他身上一样,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没法把腕子□□。
“费里切,你怎么了?”恩佐疑惑地靠近,旋即看清事故,脸色大骇。
雕像活了,接二连三地动了起来。它们缓缓站起身来,宛如一头头雪白的僵尸。
梁月笙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猛地踢倒了攥住他手腕的雕像,雕像摔碎在地上,像人类一样溅起鲜红的液体,发出痛苦的尖叫声。三人健步如飞,冲向了储物间的门外。梁月笙跑在最后面,出门时不忘给门上锁。
门后传来震耳欲聋的捶打声,梁月笙不敢大意,对他的两名小伙伴吼道:“走!”三人一路上楼,跑进了一间卧室。
旋即,梁月笙意识到这是他以阿尔菲奥的身份在序章里醒来的房间,只是先前的地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五芒星图案。
绘制五芒星的颜料红得发黑,看起来有点像是干透的血液。直到梁月笙绕到床头的方向,他才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五芒星,而是象征着撒旦的逆五芒星。逆五芒星之内,隐隐能看见暗淡的山羊头颅图案,可怖的山羊凶恶地注视着外来者,似乎在蔑视着神明与人世。
他倒吸一口凉气,这间古堡唯一的住户只有费德里科,绘制这个逆五芒星阵法的人选也显然只有一个。
“费德里科伯爵疯了!”图兰朵显然认识这个代表着地狱的符号,“伯爵背叛了神明!”
恩佐显然不如图兰朵学识渊博,不知道逆五芒星的邪恶,问道:“伯爵不是神的子民吗?”
“逆五芒星是撒旦的象征……”图兰朵显然没有从晴天霹雳中缓过来,“这座古堡之所以出现不干净的东西,大概和这个阵法有关。”
梁月笙点了点头,当他还在扮演阿尔菲奥的鬼魂时,这座古堡根本没有出现如今的状况。
“伯爵有可能在试图召唤恶魔。”想起费德里科的两件目标——为阿尔菲奥复仇并制造出完美的身体,梁月笙不胜唏嘘。
他蹲下身来,摸了摸地上的颜料。粗糙的地面划破了他的手指,一滴鲜血坠落至地,逆五芒星发出耀眼的红光。
流动的红色液体宛如人类的血管一般,充满了昂扬生命力。山羊猛地睁大双眼,空洞的眸中露出极致的凶光。
三人目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不妙之意。
狂风吹来,沿着五芒星的轮廓,卷起圆形的漩涡。猛烈的气流拔地而起,在密室里刮起猎猎响声。
就当三人以为马上会从阵法中钻出某种牛鬼蛇神之时,五芒星倏然黯淡下去,旋风骤然止息,空荡荡的地面上除了图案,再无其他东西。
梁月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走吧,我们去别的房间看看。”他站起身来,掉头就走,却感到一片黑暗中,有谁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恩佐?”他侧过头来,发现他的两名同伴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喊我干嘛?”恩佐一头雾水。
就当梁月笙要以为自己刚刚不过是出现了错觉的时候,又感到自己的鼻子被人轻轻捏了一下。恩佐和图兰朵站在他的面前,一脸茫然。
“……”他突然觉得有些冷。
他刚刚……是被鬼调.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梁月笙:“恩佐,你刚刚摸我?”
恩佐:“???”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鬼:“呵呵。”
第18章 画影迷踪.4
三人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三楼的画室。楼梯破败不堪,踩上去的时候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稍一用力,整座楼梯就会随之倒塌。
一楼与二楼之间的楼梯明显没有老化问题,也不知连接着画室的楼梯为何会腐朽成这样。
画室里,摆满了令人惊艳的画作,不同于梁月笙上一次到来时见到的场景,此时的画室,俨然已经变了一番模样。
他终于明白了在玩《往生前夜》的时候,为何会有观众留言说阿尔瓦寝宫里的壁画很眼熟,原来同样的素材出自于这个游戏!
费德里科的画室里,赫然挂满了同一人的画像。画中的长发美人有着柔和的面容,银白的长发宛如瀑布,衬着他白皙的皮肤,俊美得如同天神。
这组肖像画拥有同一个名字,《致阿尔菲奥》。
回忆着费德里科在这间画室里作画的场面,梁月笙猛然醒悟男人在画纸上大量留白的缘由。他画的人,他深爱的阿尔菲奥,白得像雪,纯净得犹如白纸。
“好美的人……”恩佐着迷地望向了画像,却被图兰朵拉住了。
“这位应该是那位传言中因病早逝的伯爵夫人。伯爵生前异常宠爱她,以至于夫人死后,伯爵也迅速随她而去。”图兰朵捂住了恩佐的眼睛,小声补充道:“伯爵那么爱她,你最好不要盯着她看,免得惹伯爵生气。”
梁月笙对这个小个子男孩刮目相看。费德里科显然已经疯了,他对阿尔菲奥的爱已经到了扭曲的地步。若是这座古堡真的闹鬼,费德里科的鬼魂绝对不会放过觊觎阿尔菲奥的人。
“然而这位伯爵‘夫人’……”不是男人吗?
可惜梁月笙话音未落,恩佐和图兰朵就像见了鬼一样地盯着他看。
“怎么了?”他转过身去,见自己的身后确实没有别的东西。
“费里切……你……”恩佐的声音微微发起抖来。
“怎、怎么……”梁月笙也紧张了起来。
“你的脸……和她……好像……”
“不、不是吧……”别吓他,他经不住这样的惊吓。
看雕塑的时候,三人还没有这样直观的感受,毕竟雕像还是未完成品,脸部只勾勒了一个粗略的轮廓。看到这些画作的时候,三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异常来。
“费里切,你蓄过长发吗?”
“没有。”
“你学她的表情,笑一下。”
梁月笙调整表情,学着画中人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恩佐向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他。“你……你为什么会和伯爵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别这样,我和伯爵的爱人毫无关系,这只是个巧合。”
他背对着画像,指了指自己的脸,再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画,柔声说道:“你们看,画是画,我是我。”
可惜他面前的两人却是撒腿就跑,留他一人尴尬地站在画室里。
“不就是长得像而已……能有多像啊?”他转过身来,望向自己身后的壁画,却只见原本雪白的画中人变成了一片猩红,血色顺着画中人的轮廓向下流淌,汇聚在画框的底端,时候汇聚成小河,哗哗落下。美丽的阿尔菲奥变成了空洞着双眸的骷髅,发出桀桀怪笑,猛地从画中伸出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把脸……还我……”
梁月笙感到自己要窒息了,“阿尔菲奥”的力气大得异常,再这么下去,他被勒死只是时间问题。
一幅幅“阿尔菲奥”纷纷活了过来,贪婪地向梁月笙伸出了手。
挂满壁画的房间此时变成了鲜红的世界,“阿尔菲奥”们用骷髅的空洞眼窝注视着他,甚至有一部分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从画框里钻了出来,走到了梁月笙面前。
尖锐的指甲划破了他的脸,有点痛。
他试图反抗,可“阿尔菲奥”们越聚越多,最终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只只枯柴般的手像树杈一样像他袭来,最终将他拖入了无尽的黑暗里。
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变成了大片大片的血红,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只是破了点皮,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被挖走。
他眺望四周,只见入目之处,皆为血色。天空像一座圆形的盖子,罩在了方形的大地上。正是落日时分,残阳如血,漫天红霞,浓艳的光芒泼洒在广袤无垠的赤色土地上,将天地烘炉染上一层悲壮的红。地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建筑抑或植被,仿佛是被生命女神抛弃的荒芜时空。
这样张扬的色调看久了总会眼睛痛。他干脆闭着眼睛,缓缓彳亍,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海浪的声音。遥看前方,与天色融为一体的血海出现在视野里。一袭白衣伫立于沙滩上,带着腥味的风轻柔地捧起了银白色的长发,血红的海水冲刷着他的小腿,一切都显得那般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