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鸟儿有福利!”
“笙笙不开麦是不是担心吵到哥们儿啊。”看见弹幕嗖嗖地刷过去,他点了点头。
“我昨天在景区看见笙笙了,真人超好看,就像冰雪精灵一样。”
“+1,我是本地人,好想给主播带路,昨天他们走的路线其实并不是最完美的。”
梁月笙切磋完一场,在评论区打字:“风景很美,我很喜欢你的家乡。”
说完,他便继续点人切磋去了。
早起的人并不多,直播间的观众大多是修仙党、时差党以及给主播设置了开播提示的真爱粉,人少纷争少,弹幕环境异常和谐。
“主播真的好温柔啊,长得帅又有钱,技术好又低调,梦中情人系列。”
“妹砸别想了,笙笙有对象的,而且你肯定抢不过他。”
“他?”
“不可说,不可说,笙笙的对象是真的得罪不起,我们还是安静看直播给笙笙刷花吧。”
一波波花和礼物刷屏,梁月笙连忙在评论区打字,感谢粉丝们的破费。
他随手拿出手机,搜了搜姜宸这个名字,这才发现这位看起来温柔体贴的成熟男x_ing的确有着让人望尘莫及的履历。一流的出生,一流的学历,一流的财力,以及在他的年龄段显得过于宏伟的事业。
所以说姜宸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平民商城,从而走进他的生活啊?
梁月笙的思绪继续发散,突然,他猛地意识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他们入住的这家酒店,背后的大老板好像就是姜宸。
难怪当时柜台只要了姜宸一个人的身份证,他当时还在心里暗叹不用交自己的身份证成功避开一劫,毕竟初见的时候他骗姜宸说自己叫梁升……原来早就串通好了!
如果说姜宸从一开始就是他的观众,那么他在他直播的时候故意打电话讨论订双人间的话题,这个心思就很明显了。
梁月笙一头埋在键盘上,觉得自己好像解开了疑惑,顿时豁然开朗。
他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毫不生气。
“笙笙怎么了,昨天没休息好吗?”
梁月笙在评论区打字:“谢谢。”
粉丝以为他还在谢之前的刷花刷礼物,殊不知他在谢对方给予的“意外惊喜”。
在玩了大概四十分钟的游戏后,姜宸睡醒了,梁月笙关掉电脑,两人收拾完毕,去餐厅吃早饭。
“宸哥昨天没睡好?是我睡觉不老实打扰你了吗?”
“没有,你睡相很好,是我的问题。”
“失眠的话,我随身带着安眠药——”
“不是失眠,而是你在我枕边,我就时不时要起床去冲冷水澡。”
“……”
服务员端来豆浆油条,两人同不做声,安安静静地吃饭。
“柳下惠是人才啊。”吃完饭,姜宸为梁月笙撑着伞,突然感叹。
雨依然在下,三两叶扁舟画舫在湖上游弋,如同蜻蜓水黾,翩跹轻盈,在水面上推出长长的尾迹,与大珠小珠敲落的涟漪叠在一起,荡出粼粼波痕。
“这里风景真好,早知道我当年应该在这里买房子。”
姜宸笑道:“我在这附近有套小院子,你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
梁月笙挑眉问道:“宸哥……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很不得了的话?”
“我是真心的!你就算喜欢月亮我也会把它摘下来!”姜宸一有机会就表忠心。
“不,我的意思是……你既然在这里有住处,为什么还要去订双人间?”
姜宸故作惊讶,“阿升学会明知故问了?”
“可你当了一夜柳下惠。”
“你这是在邀请我?”
梁月笙有点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对这个认识没几天的同x_ing究竟怀着怎样的感情。
“宸哥,你别生气,让我试一下——”
青年勾着姜宸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上了对方的双唇。
姜宸微微一愣,手中的雨伞倏然落地。
年长的男人一手抱紧了青年的腰,一手死死按住对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雨水轻柔地泼洒在两人的身上,溅起细小的波澜。
在姜宸出现之前,梁月笙从未料到生命原来这么精彩,可以不被局限在一台电脑前,仅仅存在于虚拟的游戏世界里。
“宸哥,我发现活着真好啊。”
在捡到折耳猫的时候,梁月笙也曾动摇过,想让时时忍受疼痛的猫咪安乐死,长痛不如短痛,可他终究还是认为活着比死去要幸福,便花高价治疗折耳猫的骨骼病变,缓解它的痛苦,延迟它的死期。
他深知天生畸形带来的不安定与身心疼痛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却又不愿意就这般放弃。因此,在熬过人生的第二十二年时,他遇见了一个能为他带来快乐的人。
姜宸温柔地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不会死的,你会与我一起,活得长长久久。”
“拉勾勾,这样我就不会毁约了。”梁月笙伸出手指,姜宸心领神会地伸出了手。
“一言为定。”两人扣下了拇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雨停的时候,已经是落日时分了。
梁月笙翻出手机,拍了两张暮中湖景,顺手发到了微博上。打开私信,他发现收到了许多游戏推荐,其中有一条吸引了他的眼球——
“主播,我是你的头号粉丝,主播能和我一起玩我家公司做的恐怖游戏吗?”
戳开对方的主页,赫然是一个加着金色VIP认证的姜姓企业家。
“……”梁月笙忍不住笑了。
“好啊。”手指按下发送键。
夕阳西下,暮中的湖景异常恬静。梁月笙坐在酒店的露天茶座上,眺望着远处的飞鸟。鸟群飞过夕阳的时候,宛如在大饼上撒了一把芝麻。
畏光的本能让梁月笙眯起了眼睛。
突然之间,飞鸟散为一团云烟,宛如一团团朦胧的雾气,世界变为单调的色块,最终化为一片猩红。梁月笙悲哀地发现,他的眼睛又失明了,只得站起身来,打算回房休息。
姜宸端着咖啡,款款走来。“你怎么站起来了?我刚打算过来陪你坐坐。”
梁月笙看不见他,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苦笑道:“宸哥,我又看不见了。”
生理x_ing的眼泪夺眶而出,夕阳之下,青年的红瞳失去了往昔的风采。
姜宸知道白化病人因为眼睛缺少黑色素,极度畏光、弱视、易流泪,只得放下咖啡杯,伸手扶住了对方的肩膀。
“回去休息吧,我陪你。”
梁月笙想说“嗯”,可声带却像失去了控制一般,怎么也发不出音来。他试图在血红的世界里握住姜宸的手,却在电光火石之间看见了极光与银河。
回忆蜂拥而至,无论是儿时同学的讥讽,还是数年后父母的坟墓,一幅幅画面来回交替,世界天旋地转。
“阿升!”他听见那个拥抱着自己的男人唤着自己的名字。
“梁月笙!”
好奇怪,他的声音为什么这么急啊?
梁月笙苦思冥想,在记忆的长廊里寻找着蛛丝马迹,最终一无所获,融入了无尽的黑甜里。
再次醒来的时候,梁月笙花了很长的时间让视线聚焦,直到周遭的光线彻底消失,窗外明月高悬,他才能看清周围的事物。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儿。他仔细回忆昏迷前的事情,姜宸撕心裂肺的哭号顿时回响在耳边。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在他堕入混沌之际,那个在他身后挽留他的声音来自于他的爱人。
大概是被姜宸送进医院了吧,所幸这回能醒来,没有在人生最幸福的时刻被病魔索命——梁月笙心有戚戚,从病床上走了下来。
病房有些破败,墙壁上布满鱼鳞一般的龟裂纹,蜘蛛网低垂,随着从窗外吹来的夜风轻轻摇摆。
“宸哥不至于把我送进卫生条件这么差的医院吧……”梁月笙哭笑不得,试图在黑暗中寻找灯开关,却发现自己的眼睛似乎习惯了黑暗,有没有灯都无所谓。
茶几棱角分明,花瓶反s_h_è 着月光的莹白,枯萎的花瓣泛着死灰色,梁月笙有些困惑,他就算戴着眼镜,也很少有视力这么好的时候,更何况此时的他根本没戴眼镜。
太奇怪了——青年望向窗外的明月,默默思量。
街道外传来野狗的嚎叫,凄厉森冷,不知为何,梁月笙却觉得那种声音大约并不是犬吠,毕竟家里养着狗,他早已习惯了半夜时分小祖宗们躁动不安的啼鸣。
究竟是什么动物,才能发出这么可怖的声音?
梁月笙走到窗前,向外眺望。月光之下,广袤无垠的大地上零零散散地分散着数十名行人,那些人个个步姿僵硬,歪头斜脑,骨瘦如柴,皮肤在夜色里反s_h_è 着青灰色。
青年倒吸一口凉气。作为一个游戏主播,他在恐怖游戏里早已见过这种“人”,或者说是丧尸。
一瞬间,姜宸的笑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却又迅速化为烟雾消散,仿佛再也无法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