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大滩鲜血像流水一样从指甲缝里涌出来,而自己身上的衣衫早已被血染上斑斑点点的红花。
在他再度倒地之前,那柄c-h-a在神殿里的十字架突然消失,出现在他的掌心,成为了支撑行走的拐杖。
每走一步,他便觉得自己的身体愈发沉重一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血条,只见自己的血条正在以可怖的速度继续降低。
他连忙给自己灌了几瓶补血药,却依然只是隔靴搔痒,刚刚补上的血再度流逝,仿佛一个巨大的无底洞。
“汤圆……江湖救急!”
“救不了了,等死吧。”
“我这是中毒了吗?来瓶解□□……”
“哪里是中毒那么简单?您扮演的角色还是个战五渣,但您却透支使用了大型技能。人类的身体容纳不了这股力量,于是迅速衰败了。”
梁月笙欲哭无泪,他还没收到游戏通关的提示啊,他还不能死。
在血线再度濒危的时候,头晕目眩袭来,他的视野里黑成一片,恍惚间,他感到自己的膝盖撞上了坚硬的地面,有人拖拽着他将他扶起。
“汤圆,帮我灌药,一直灌,灌到游戏通关。”
都走到这一步了,他实在不想从头再来。更何况,他隐隐觉得自己再撑一会,就会了解到更多信息,比如“神格”,比如“记忆封印”。若是再来一次,他不知道自己在重启的游戏世界里,是否还能在不死的前提下触发相同的剧情。
血条在积分的燃烧下勉强保持着健康的水平,他再度看清了世界,听清了在他陷入混沌时便一直萦绕在他耳边的声音。
“别睡,我们回家。”
“……”他试图说话,却发现自己只能说出含糊不清的字眼。
“坚持一下,别闭眼。”
梁月笙的大脑无比清醒,却囿于这具迅速衰败的r_ou_身,难以传达自己的心思。
他静静地聆听,希望能从恶魔的话里找到最后的通关线索,然而对方却是在不停地重复着向他的乞求——
不要死去。
村庄已在之前巨蛇的攻势下化为废墟,所幸伤亡并不惨重。比起渺小的人类,怪物似是对带有剧毒的蛊虫更感兴趣。弱小的蛊虫得以存活,躲藏在尸体与废墟之下,微微抖动着触须。
幸存的黑苗人冲向了坍塌的神殿,哭天抢地,似是在为这场闹剧而宣泄心中的悲愤。白苗人缓缓撤军,三两名长老留在村中,与黑苗人交谈,大约是在商讨灾后重建的工作。
一滴水落在梁月笙的头上,他微微一愣,艰难地抬起头来,发现头顶竟是在不知不觉中起了乌云。
牛毛细雨缓缓飘落,轻柔地安抚着这片受创的大地。
“下雨了。”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些微感慨,“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
梁月笙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战争的□□正是由大旱引起的资源短缺。
此时天降甘露,万物复苏,战火自会逐渐止息。
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竟是那名白苗族的女王。她的表情依旧严厉,但眸子里却染上了些许慈祥与柔和。“谢谢你,中原人。”
男人语气不善地说道:“别废话,让开。”
女王倒也不恼,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向梁月笙说道:“你已是蛊王,可以通过融合同类的方式修复身体,就像刚刚那条大蛇一样。就算r_ou_身已死,只要灵魂不灭,就能靠蛊术永生不死。”
“于是他便要一辈子留在蛊道里,再也见不到外界的太阳?”
女王沉默不语。
“你想让他永远呆在这里,成为这片土地的守护神。”男人冷笑起来,声音里带着冰霜般的严寒。
“别挡路,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女王微微侧身,向两人做出了“请”的姿势。直到两人与她擦肩而过,她才突然说道:“接住,引路蝶。”
男人反身握住了向他扔来的瓶子,其中装着一只凤蝶。
“它能带着你们,找到我们白苗族的秘密宝藏。”
说罢,女王转身离去,在族人的陪伴下踏上了归途。
男人将装有引路蝶的瓶子放进梁月笙手里,说道:“我知道你有一个随身空间,这是你的东西,把它装好。”
梁月笙微微一愣,手中的玻璃瓶便消失在眼前,出现在他的道具栏里。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一具略微有些眼熟的尸体出现在梁月笙的视野里。他强撑着身体,走到那具被落石砸中的尸体旁边,轻轻跪下身来。
竟是那个姓刘的老兄。
一本被血染红的小册子从他的衣服中掉出来,就在梁月笙努力伸手将之捡起的时候,男人替他完成了这个动作。
册上赫然记录着苗疆的详细信息,梁月笙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便发现这并不是所谓的游记,而是类似于间谍、探子所收集的军机。
“一个效忠于中原朝廷的双面间谍而已。”男人做出结论,催促道:“别看了,走吧。”
梁月笙终于明白了之前是谁泄露了白苗女王需要雪莲蜂的信息,也想通了在最初与这人见面时,对方为何会问“你是谁派来的”这样的话。
一只柔荑从他的手中取走了那本染血的小册子,夸叶瑶走到他的身边,面色灰白。
“我看不懂中原字,能帮我读一下吗?”
梁月笙刚要张嘴,便“哇”地吐了一口鲜血。苗女微微一愣,皱起眉头,从腰间的药囊里取出一颗药丸。
“这是九转续命丹,由百年开花一次的凤尾仙花蕊炼成,就算是死人,也能再吊三天的命。”
梁月笙微微一愣,下一刻,他感到女人的手指轻轻掰开他的双唇,将药丸塞了进去。
“这本是我家的祖传宝物,我知道刘郎一定会偷偷跑来这里,所以带着它以防万一。但如今……”
咽下丹药后,梁月笙感到一股热流从丹田蔓延开来,温暖了五脏六腑。他的身体逐渐轻盈起来,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与干劲。
受人恩惠,自当相报。他为苗女阅读起死者的笔记来,前面大部分内容是关于苗疆的风情,到了后面,事件记录渐渐多了起来,包括笔者与苗女的相遇以及他为了获得苗人信任而做出的一系列努力。
夸叶瑶安静地聆听,直到最后,梁月笙读得口.干.舌.燥,她才叹气打断。
“谢谢,够了。”
梁月笙却是急忙补充道:“瑶姐,你别难过,他并不是一个彻底无情无义之人。这个小册子的最后一页,写的内容是‘我知道自己难逃一劫,只愿阿瑶能忘记我,从此健康快乐’。”
女人微微一愣,似是没料到这样的骗子在临死前还会记起自己。
“谢谢你。”
她笑着接过册子,小心地收藏起来。随后,她俯下身来,将男人的尸体从碎石中抬起来,用娇弱的身躯扛着成年男x_ing的尸身,向远方走去。
梁月笙眺望着她逐渐消失于视野的背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为什么要骗她?”
“我不希望她带着恨意走完接下来的人生。”
“所以你为了不让自己被仇恨淹没,”男人按住他的双肩,俯下身来,平视着他的眼睛,“干脆把我从记忆的篇章里摘了出去?”
“我……”他无言以对。
“没关系,我可以做一个陌生人,一切重头再来。”
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梁月笙望进对方的眸子,却从中看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脆弱。
这是梁月笙第二次来到雪山,男人抱着他,纵身一跃,便来到了终年积雪的山顶。雪魔们见主人回来,唧唧喳喳地蜂拥而上,梁月笙顺手拍了拍它们的脑袋。
“你上一次使用的r_ou_身,我还为你保留着。你如今的皮囊毁坏严重,可以暂时使用一下旧的。”
推开小屋的房门,梁月笙再度看见了那具冰制棺材。
“你好好休息,我去准备仪式所需的材料。”
梁月笙点点头,扑向了雪白的床垫,看着男人忙前忙后地收拾东西,心里莫名产生一丝柔软。哪怕他打从心底里便清楚地认识到那是一个恶魔,也产生不了任何敌视心理。
“冷吗,我让雪魔给你拿点柴火来。”
梁月笙哭笑不得地说道:“门口堆的那些么,在这样的环境里早就潮了。”
作为一个南方人,他早就习惯了冬天取暖全靠抖的生活。他钻进被子,来回攒动摩擦,迅速将冰冷的被子弄得暖烘烘起来。
把自己裹成蚕宝宝之后,他无所事事地望着男人,对方放下手中的东西,向他走来。
“很久以前,我就幻想着,有朝一日,我们能像普通恋人一样过上这样温馨的生活。”说着,男人钻进被窝,带来一股砭骨的凉气。
梁月笙“嘶”了一声,本能地将冷气来源往被窝外面踹。“走走走,别拿你的冰手碰我,冷死了。”
然而对方却是变本加厉地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挠了挠他的腰。
“哈哈……”他笑得要哭了,又冷又痒的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受。
两人在床上闹着闹着,很快便缠斗在了一起。男人将自己心爱之人压在身下,问道:“不要拒绝我的接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