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两柱香时间后,海面上的风骤然刮大,浪花开始微微泛起,打在礁石上,溅s-hi了姜如净的鞋袜。
海水脏了鞋袜,黏s-hi感异常明显,姜如净心生不喜,打算跳到另一块更高一些的礁石上,却被飞雨君喝止:“不许退缩!继续挥剑!”
姜如净顿了顿,止住了步伐,赌气似的轻哼了一声,然后继续挥剑。
随着时间的推移,海浪越来越大,姜如净早已全身s-hi透,浑身的年龄不适感简直让他受不了,可他刚想换个地方,就被一块石子打的膝盖弯上,同时而来的还有一声“继续”。
那浪能有多大呢?
小小的姜如净双腿扎稳了马步,轻虹剑刺入礁石作为支柱。
然后整个人就被大浪打飞了。
小小的姜如净非得高高仰着头,才能看到那巨浪的顶端。
然后整个人就被巨浪吞没了。
一天下来,姜如净连五千剑都没能挥到。
待夜幕沉沉繁星璀璨之时,姜如净回头看着飞雨君,心想:虽然没完成,但反正这一天都结束了……
飞雨君睁开眼问:“挥了多少剑?”
姜如净的小脸上明显有着沮丧,答道:“四千六百五十二剑。”
飞雨君又合上了眼,“继续。”
姜如净一时错愕。他在钧天剑宗时资质超然,从未有哪位长辈会这样强硬地要求他去做什么功课——毕竟好学生总是值得优待的不是吗?
姜如净未能有哪天能够挥满十万剑,他总是被浪花一次次打飞出去,完了爬回那块小小的礁石,然后继续挥剑。仿佛赌气般,他也不再向飞雨君提回去或者休息的事,直到半个月后,他整个人在头晕目眩中实在撑不住,昏倒在了礁石上。
醒过来的时候,他正躺在云朵般柔软的大床上,靠在床头的飞雨君缓缓睁开了眼睛,道:“醒了。”然后朝着那边圆桌偏了偏头,“慢点吃。”
姜如净掀开被子一纵跳起,鞋都不穿光着脚就冲到了桌边,也不用筷子,直接抓起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灵食就开始狼吞虎咽。
飞雨君缓缓走过来,抓起姜如净后衣领一把扔回床上,道:“我教你的礼节呢?重新来。”
姜如净眼底闪过一丝委屈,乖巧的穿了鞋,慢跑过来,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抓起筷子,其间不断偷瞄着飞雨君的神色,见其并没什么不满,这回才敢动筷。
自然,心里面却不断咒骂着这个虐待他的飞雨老贼。
用完餐后,仆人进来收拾,飞雨君帮姜如净整理了一下衣服,其间说道:“你可以选择一些东西带着。”
姜如净起初一愣,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然后雀跃而起,“给我一根绳子!”
他将绳子的一端缠在自己的腰上,另一端,缠在了礁石上。
飞雨君看着那少年一次次被浪打飞,然后又顺着绳索飞快的爬回礁石上,轻轻的笑笑,好似很开心的样子。他的师尊秀微君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了他一眼,问:“你最近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飞雨君点点头,多夹了两根菜塞进口中,道:“还好,还好。”
秀微君也没有多说,只在离开前淡淡说了一句,“你高兴就好。”
姜如净这剑,一挥就是一年,每一次支撑不住昏迷过去,醒来后,他都能够带一样东西,用作在巨浪中挥剑的辅助。
一年后,他终于能够在一天之中挥满十万剑。
飞雨君远远望着,心想:自己约摸是收了个了不起的徒弟。
第二年,还是这片海岸,还是那座礁石。
飞雨君道:“从今天开始,每天需挥剑一万,完不成,便不许回来。”
姜如净疑惑:“这不是比去年还少吗?”
飞雨君摇头,“不少,反而更多了。”
这一回,飞雨君没有像去年那样守在一旁了,他确实也有自己的太多事情要处理,没那么多功夫时时刻刻守在姜如净旁边。
起初几天,姜如净很快的便完成了任务,然后便折返回到魔宫中,飞雨君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他的属下有和姜如净比较熟的,就凑上去问姜如净:“你最近怎么回来这么早?”
姜如净有些小自豪地道:“我任务已经完成了啊!”在他看来,提前完成了任务,自然是好事。
那属下囧了一囧,反问道:“你回来干啥?”
姜如净有些莫名其妙,也还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道:“任务完成了,就回来了啊。”
那属下一声长叹:“唉!你怎么这么傻!让你挥一万剑,确实就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可是,你就不能多挥他个十几二十万剑了吗?”
可又没人看着,我挥他个十几二十万剑做什么?
不等他发问,那属下便拉着他去了“鼓楼”。
鼓楼是魔门内部的一处试炼战场,要求凡事魔门中人,除非闭关修炼、外出试炼或有任务在身,所有人都必须保持每天到鼓楼进行一场斗法对战。
姜如净看那些魔门子弟,在鼓楼的各个房间内进进出出,几乎不曾停歇,一时怔忪。
那与他比较交好的属下在一旁道:“我嘴笨,说不来话。你看到了没,他们最快的不到一炷香就打完一场了,按理说已经完成任务了,可他们就是不愿意走,继续打。你说这是为什么?”
正巧,姜如净看见一名受伤休息了一段时间的弟子扶着墙爬了起来,又一次走进鼓楼的某一个房间。
“我明白了。”他说。
他拍了拍那属下的肩膀道:“谢了!”然后转身走出鼓楼,御剑直奔海岸。
那名属下晃晃悠悠走到鼓楼最顶层,见飞雨君正望着天空中破云而去留下的那道剑影,行了个礼,道:“玉明少君天资聪颖,一点就破,看来少主此番不必过分担忧了。”
飞雨君淡淡一笑,傲然道:“那是!我的徒弟,自然是顶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想看18章?
第89章 一剑十年
“时辰又提早啦?”身着青白道袍的弟子一边御剑穿行在清晨的山岚间,看了看这“清晨”一片漆黑的天色,整张年轻的面孔和周边的山峦一起氤氲在了浓墨般的雾气间。
身旁,与他同年龄的弟子答道:“可不是嘛?今年那一剑迟迟不出,我们也只能早早起来去等着!这不,还大半夜呢!谁知道今天能不能等到!”
二人边聊边走,顷刻间便被后面的弟子追了上来,嗖一声超越了他们,遥遥地留下一句话,“二位师兄还不赶紧?听说闻意师伯早就去了!”
这两名弟子脸色刷的一变,对视了一眼,长长地哀嚎了一声然后追上去。
此时正值丑寅交替,位于钧天剑宗正东方的弥海之畔,大大小小的礁石之上,已经布满了身穿青白道袍的剑宗弟子,众人或持剑而立,或枕剑而眠,或盘膝打坐,或梦在礁石边上摇摇欲坠。
在这片浅滩之上,离海岸最远的那座小小的礁石上,坐着一个人。
他闭着眼,晨间海面上的薄雾蔓延过他的眉眼,熏得他的眼睫和头发微微s-hi润,比起他正前方磅礴的大海,他显得那样的渺小,可那浸透着海洋气息的道袍,却一如这片汪洋那般内敛,深沉。
那两名弟子初初赶到,见礁石上早已站满了人,连忙想趁人不注意找一座礁石站上去,结果步子还没迈开,便被一名蓄着美髯须的青袍道人拦了下来。
那道人看上去风度翩翩,儒雅宛如书生,张口却毫不客气,“来这么晚,是不是不想练剑了?既然不想练剑,还来这里做什么?当了腰间那口剑换点路费,回家养猪去吧!猪都比你们起得早啊!”
两人连连道歉,“闻意师伯我们错了!”“是呀,是呀,我们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我们再也不敢晚上练剑练到子时以后了!”
闻意道君乃是铸剑峰的峰主,姜如净同门不同脉的师兄,祖传铸剑,技艺精湛,平日里真真是个风度翩翩的儒雅真君子,就是对待宗门里的弟子,尤其是新入门的弟子时,恨不得将天下剑修的凶狠全都聚集起来。展千结曾笑闹着问他这是为何,他也答不上来,就说这是铸剑峰的传统了,他也控制不住他自己。
铸剑峰的传统美德——怼新人。
照闻意的说法就是,连这点小小试炼都过不了,还能铸出什么好的剑意?
没错,铸剑峰所铸的,并非是手中剑,而是心中剑意。
这些弟子天色未亮便匆匆赶到这儿来,为的,也是能够磨练剑心,将来好铸出一道好的剑意。
事情大概是从十年前开始的。
十年前,闻意同门不同脉的小师弟姜如净的魂灯突然重新亮起,随后已死近千年之久的昔日魔门少主飞雨君身负全身遭人进行了活人炼器、一颗道心完全崩塌的姜如净,回到了宗门。这十年来,瑾善峰峰主摇铃子、莫如凛和那魔门少君,以及昔日与姜如净同辈、又没在门派中担任什么要职的师兄弟们,皆在为寻找为姜如净重塑身体的材料而奔波着。
只是这主角,却不见踪影。
大约是九年多前的某一天,闻意夕阳坠落时分冲击《墨香剑诀》第七层宣告失败,心烦意乱之下御剑在宗门散心,偶然来到了宗门最东边的弥海海畔。
弥海海畔常掀起风暴与巨浪,时逢夕阳西下,夜风乱舞,滔天潮水呼啸而来,宛若疯魔般扑向海岸,将大半个海岸吞噬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