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人却没有露出他想看到的表情，只是淡淡颔首，示意他说的完全正确。
他有一点失望，又有一点高兴。
失望这个人也许不是李猎，高兴有一个和李猎长得一样的人是个好人。
这就像是李猎也变成了个好人一样。
他低笑了两声，然后继续道：“弱点是，疯狂。”
一众新生们不解，什么叫做弱点是疯狂？
姜如净唇角挽着悲伤而惨淡的笑容，给出了解释。
“疯狂，就是他们饿的时候，会失去理智，发狂地去寻找食物。”被食欲完全支配的躯体，只要是在食物范畴内，他们都会攻击，哪怕对方是他们的儿子。
“疯狂，就是他们渴的时候，就拿起尖刀，对准自己的动脉。”他们主宰别人的生命，但是在欲望面前，他们都是奴隶，为了满足欲望连自己的血都喝。
“疯狂，就是他们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就要被他们拆成碎片吞吃入腹。”
“他们把人类的喜、怒、哀、乐各种情绪都扩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任由自己的情绪往着惊涛骇浪的方向发展，最后毁灭世界，只留下他们自己活着。”
他们是他的过去。
“只凭借武力是杀不死他们的，他们太聪明，太强了。”他一锤定音。
李宛马上意识到他这句话中隐藏的信息，立刻肃容问道：“那你是怎么杀死他们的？”
姜如净晃了晃神，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让他们自我毁灭。”
他没有杀死过任何一个水晶人。他抵达上一个世界的时候，水晶人肆虐的时代早已过去数百年。
但尽管多么地不愿意承认，多么地不想去回顾那段岁月，也改变不了，他，姜如净，他确确实实，曾经是一个水晶人。
哪怕并非出于他自愿。
李宛眸中凛凛寒芒一闪，用极为技巧的方式避开了这个话题，继续讲课。
下课后，他很快离开，不久，姜如净收到一条来自李宛的信息。
“放课后我让陆悲饥去接你，今晚跟我去一个地方。”
姜如净默了默，回了句“我的两百圈呢？不跑了？”
李宛的消息很快回复过来，“刚刚看了你的课表，上午和下午的课间休息各有半小时，中午有两小时，假设你的腿没有断，那么应该足够你跑完了。”
“中午我不吃饭了？”当初受谢之笺影响，他也保持着一日三餐的好习惯。
“营养剂已经让人给你送过去了。”李宛秒回。
姜如净自个儿不满了一会儿，迎接第二堂课——《进攻的艺术》。
“嗯~哼哼……嗯~哼哼~~嗯~~呐呐……”
穿过漫步在夕阳中的满城飞絮，穿过漫长的回廊，穿过繁复的机关设计，昏暗的囚牢中，男人被庞大的特殊金属锁住，吊在半空中。
他受到了严厉的拷问，身上许许多多新旧不一的伤痕，水晶般剔透的血液滴答滴答往下流。
可他却轻轻哼着来自母星的歌谣，美好而轻柔的音乐穿透无数回廊，他仿佛对自己的命运毫不关心。
他非常乐观，非常地不在意自己遭遇了什么。
他喜欢在各个星系间旅行，漫无目的地探索着已知的和未知的星系，哪怕迷失在了宇宙之中也无所畏惧。
他热爱着每一件他认为美的东西。
而这片星河，是他打出生以来见过最美的东西了。
他那样疯狂地迷恋着这里。
那样疯狂地想得到这里。
他迷了路，回不去自己的母星了。
这个星系很美，美到让他想把这里变为他的第二个母星。
可是他被人抓到了，他需要一点点帮助。
忽然，像是嗅到了什么，他的眼睛一点一点慢慢睁大，头也抬起来了，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浑身激动得微微颤抖。
有美丽而梦幻的莹润白色，自他眼底渐次浮现，很快占满了整个瞳孔。
“我的……族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李宛（冷酷）：今天做个简单的数学题。姜如净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他每分钟需要跑多少米，才能在放课后直接跟随陆悲饥离开？答不出来，学而堂两百圈。
第112章 莫名其妙的醋意
已经有太久没有见到自己的故乡，也太久没有见到过自己的族人了。
所以当那扇门被打开的时候，阿比苏的白晶眼发出了灿烂的白亮之光，在昏暗的囚牢中醒目异常。
姜如净一见着那双眼睛，整个人都僵硬了。
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里，每当他被沙曼·维控制着去犯下可怕的恶行之后，渐冷的血泊中所倒映着的，也总是这样一双眼睛——他自己的眼睫。
李宛第一时间发现了身边人的僵硬，却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唯有瞬间曲起的手指，能够证明他很想关心他。
然而他选择了静观其变——他已经察觉到，姜如净必然曾经和水晶人有过深度接触。
关在“水晶牢”里的这名水晶人，是目前为止他们所接触过的唯一一个水晶人。可就是这唯一一个水晶人，让强大如李宛也险些丧命！在那场事故之后，水晶人的危险等级也一跃而上，凌驾于所有已知的域外生命之上。
他们拿这名水晶人毫无办法，也不能杀他。从他身体中抽取的毛发、血液、汗液、神经细胞乃至骨髓，皆显示其基因序列普普通通毫无研究价值，而其血液中也并无任何有用成分，他的肌r_ou_甚至算不到发达。
他的整个躯体构成可以说比一棵树好不了多少，可他所具备的能力，却是强悍到令李宛心悸的。
整个星河帝国付出了可怕的代价，损失了近二十万艘战舰和七十余万架机甲，牺牲了两百八十多万人，才将这名水晶人活捉，又消耗了星系内所有能够收集到的镀珂晶，铸成水晶囚牢关押住他——镀珂晶是已知唯一一种能够屏蔽水晶人种族能力的能源体，星系所有的镀珂晶已经全都在这儿了。
可要是再来几个水晶人呢？要是来一整支水晶人的军队呢？
星河帝国庞大富强、资源丰富、科技和武装发展良好，可光是一名水晶人就让他们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那即便帝国有再多的人口、再多的资源，也只是徒作消耗，总有一日要被耗干净。
面对目前已知的域外生命，他们尚有一争之力，可一旦遇上水晶人……
所以对于总领九大军团负责抗击域外生命的李宛而言，水晶人的信息采集和研究，已成为当务之急。
所以他近乎本能地去利用姜如净。
阿比苏惊喜万分地盯着姜如净，白晶眼里的激动情绪酝酿成疯狂，锁在他身上的锁链不知如何便腐朽成灰，他邪美而狂放不羁的面容上闪烁着极度快感又极度脆弱的神色，以梦幻般的语气轻问道：“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李宛的身躯瞬间变得同姜如净一样僵硬。
阿比苏还沉浸在见到同族的喜悦中，“我就知道母星会派人来接我的……我就知道！”他猛地向前，浑然不顾对面两个人已经黑漆漆的脸色，双手拍打在将他整个笼罩起来的牢壁上，大声道：“快！把你左边那个红色的按钮按下去！这样我就能出来了！”
姜如净唇角微微一牵，状似温和微笑，却在对方眼底浮现希冀的时候变成了一抹冷笑，无情反问：“你觉得我会放一个恶心的怪物出来？”
阿比苏邪美的脸庞瞬间愣住，浮现出一抹迷茫，“你什么意思？”他这才真真正正把姜如净看入了眼中，很快，他眼底的狂喜和激动不再，反之极顶的愤怒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厉声质问：“是谁？！谁把你的血换了？？？谁这么大胆，敢把你的血放掉，又换上了这肮脏的血液？！是谁？！！！！”仿佛这么问只是为了发泄愤怒，而非真正想问出一个答案，他疯狂地在囚牢中挥来打去，妄图破坏水晶牢。
“肮脏？”姜如净眼中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脸色变得怨愤，“你们的血才是肮脏的血液！我只不过是把我的血洗干净！把那双恶心的白晶眼挖出来扔掉！”
可阿比苏根本就听不进旁人的任何话了，他一个人疯狂地发泄着，原本凛冽俊美的容颜变得扭曲而丑陋，口中说着只有姜如净才能听懂的水晶星的语言。
李宛近乎直觉地认为姜如净能听懂，问：“他在说什么？”
姜如净也管不得他是不是在乍自己的身份，索x_ing他孤身一人而来无牵无挂，没什么好怕的，就冷冷道：“他说只有他们的民族才是真神眷顾的种族，其他妄图污染他们血脉的种族，都是低劣的玩具。”
“啪！”阿比苏再一次撞到李宛和姜如净的正对面，隔着水晶壁，面色沉沉如雾霭，语速缓慢地说了几句什么。
然后姜如净的脸色变得极差，“你做梦！”他朝阿比苏吼道，然后愤然转身，拂袖而去。
李宛心中一慌，目光冷漠地看了阿比苏一眼，关了囚牢的门，追着姜如净而去。
身后，是年轻俊美的水晶人放纵不羁的笑声。
他那双噩梦般的白晶眼就直勾勾地盯着姜如净离去的方向，眼底浮现出狂热。
他已经醒悟过来对方不是母星派来接他回家的人了。
这是一只可爱又悲哀的水晶幼崽，以为只要清洗了血液、挖掉了双眼就能摆脱水晶星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