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岁没忍住舔了一小口,随即皱着脸吐出了粉嫩嫩的舌头,胳膊也不大老实地把酒杯往旁边推了推。
镇国公大笑,“这是酒。”
鹤岁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四处张望起来。没一会儿,他就找到了正在和人交谈的闻山栖。
今日的闻山栖换了一身玄色衣衫,面色也好上不少。他本就生得丰神俊朗,身姿挺拔,一举一动都带着凤子龙孙特有的骄矜,气度不凡,更遑论此刻的他眉眼带笑,再不似之前那般寡淡,更加让人难以忘怀。
鹤岁看得有点走神,等他的脸被人一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边围了不少人。
“小公子你看看。”跟随镇国公出生入死多年的副将摊开手,一边是一把精致的玉匕首,另一边是一樽青翠欲滴的玉麒麟。他咧嘴一笑,划过眼睛的刀疤也变得柔和了不少,“我说我们将军家的娃娃从小不一样,军师还非得跟老子争。小公子你说你是喜欢这把匕首,还是这个屁用也没有的玉麒麟?”
军师不和这副将一样没脑子,他淡淡地提醒道:“小公子还不会说话。”
“这简单。”副将又把手往鹤岁身边凑近了些,说:“小公子,你挑一样你喜欢的,就挑一样,拿起来就是你的了。”
鹤岁睁圆乌溜溜的眼眸,他歪着脑袋看了眼副将,又看了眼离自己不远的闻山栖,咿咿呀呀闹着让镇国公放开自己。
军师懒得跟副将一块丢人现眼,他说:“小公子还没抓周,你干脆把东西都摆到一起,让他自己抓抓看。”
副将依他所言,把两样放好,而镇国公也存了看热闹的心思,便把鹤岁放到了一早就为抓周准备好的兽皮上。
才满一周岁的小家伙站是站不稳,爬也没什么力气。镇国公的手一丢,鹤岁就撅着屁股,胳膊一伸,软手软脚地抱住闻山栖的腿,玉匕首和玉麒麟他都不要,只要闻山栖。鹤岁仰起了脑袋,含糊不清地开口:“抱~抱。”
r-u母的心头一跳,甚至没来得及看镇国公的脸色,便赶忙小跑过来。她一把将鹤岁抱起来,惶恐道:“小公子不懂事,请太子殿下恕罪。”
鹤岁一点也不理解r-u母的用心良苦,还在她的怀里又咿咿呀呀地闹个不停。他一会儿用胳膊推一推r-u母,一会儿又蹬一蹬腿,想让r-u母把自己放开来,可是根本无济于事。闹到后来,鹤岁只好鼓起两腮,朝着闻山栖晃了晃胳膊,大半个身子都在往外探,还扁着嘴委屈不已地说:“抱~”
闻山栖的眉头一挑,却没有伸手接过鹤岁,他似笑非笑地问:“是不是又想咬孤一口?”
鹤岁眨了眨眼睛,乌黑的瞳眸里水汪汪的一片,眼神无辜得紧。
r-u母急忙按下鹤岁晃来晃去的手,要把他抱走,可步子还没有踏出去,鹤岁就撅起了嘴巴,一头埋进r-u母的肩膀上。他r_ou_乎乎的小手揪着r-u母的衣襟,闷声闷气地开始装哭,r-u母只好拍着他的背低声哄起来。
“把他给孤。”
小家伙哭得委屈,闻山栖瞥了一眼穿得圆滚滚的鹤岁,还是伸出手把他从r-u母的手中接了过来。
一落进闻山栖的怀里,鹤岁立马抱住他的脖颈蹭了蹭。然而鹤岁还没来得及偷笑,就听见闻山栖又问r-u母要了条手帕,随之而来的是一只莹白修长的手。闻山栖捏住了鹤岁的下巴,将他的脸拧过来,正欲给鹤岁擦眼泪。
鹤岁后知后觉地抬起手要揉眼睛,想趁机装作眼泪被自己蹭掉了,只是他的手才伸出来,就已经被闻山栖发现他不仅没有一颗金豆豆,还意图毁灭罪证。
闻山栖的动作一顿,深黑的眼眸扫了一眼鹤岁,气势迫人,“装哭?”
鹤岁装傻,咬着自己的手指头,n_ai声n_ai气地说:“抱~”
“准备了这么多东西,犬子却一眼就相中了太子殿下,看来是瞧不上那些凡物。”镇国公微微一笑,圆场道:“一抓就抓到了太子殿下。”
r-u母捂着嘴也在笑,“兴许是莺歌那死丫头平日总喜欢逗小公子,没想到小公子开口说第一个字就是‘抱’,回去我可得说说她了。”
闻山栖对此未置一词,只是淡淡一笑。他垂下眸望着鹤岁,若有所思道:“你一张口就是讨人抱,叫什么柯晚贤,孤看倒不如改作柯抱抱。”
第23章 福寿康宁03
一听见柯抱抱,鹤岁就选择跟闻山栖翻脸。他把眼睛瞪得圆圆的,r_ou_乎乎的小手也软软地捂住了闻山栖的唇,不许他再说话了。
闻山栖倒没怎么在意鹤岁的举动,只是握住了那截白白嫩嫩的手腕,将鹤岁的手拉下来。他向镇国公点头致意,而后缓缓步入席中,把鹤岁放到了自己的膝上。
无论如何,让鹤岁这样一闹,这个周是没法抓下去的了。更何况r-u母一伸手,鹤岁就躲进闻山栖的怀里,怎么哄也不肯出来。r-u母欲言又止地望了几眼镇国公,镇国公一挥袖,微微笑道:“无妨,把东西都撤下去。”
r-u母便不再多言,她退回镇国公的身后,向静立在一旁等候吩咐的侍女们使了一个眼色。
不多时,见场地空出,镇国公击了击掌。
即使这是一场周岁宴,光是有酒也不够的。镇国公豪掷千金,不仅将梨园的名伶请了个遍,就连万花楼的十二花仙也来此起舞助兴。
一个个身段窈窕的女子莲步微移,款款福下身子说了些吉祥话后,水袖一抛,眼儿一斜,便合着乐声翩然起舞。薄纱半遮半掩,只见得眉黛青山,双瞳剪水,花容月貌却难以窥得一见,直让人心里痒痒。
觥筹交错间,笙歌一片,酒宴正酣。
“圣旨到——”
皇帝身边的张公公捧着圣旨昂首步入正厅,他环视了一周,面上带着笑,尖着嗓音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幼子天资聪颖,福慧双修。赏——青白玉平安扣一枚,玉如意一双,麒麟福禄寿喜银镯一对,云绫锦十二匹,青蝉翼十尺,云雾绡八丈,黄金白银各万两。”
“臣——叩谢隆恩。”镇国公跪下接旨,磕过头后朗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大人快快请起。”张公公连忙将镇国公搀扶起来,“说起来也巧,陛下前几日还在同咱家说梦见了长公子,结果没几日便又听说小公子要满周岁了。这不,立刻差咱家过来走了一趟。”
镇国公顿了顿,低声道:“有劳陛下挂念。”
“陛下也是惜才。”张公公笑了笑,眼睛瞟着镇国公,又说:“这人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大人也不必太过介怀。咱家瞧小公子也生得伶俐,兴许又是另一个大公子。”
镇国公皱了皱眉,却没发作,只是道:“长昀是长昀,晚贤是晚贤。”
“瞧瞧咱家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晦气!”张公公扬手便自赏了一巴掌,笑吟吟地告辞:“陛下还等着咱家回去交旨,便不再叨扰了。”
“张公公慢走。”
镇国公没有开口挽留,他看着张公公走得远了,这才偏过头来望向闻山栖。
闻山栖似有所感地抬起眸来,目光一经接触,他便不慌不忙地举起杯盏,遥遥敬向镇国公。
镇国公回以一笑。
闻山栖不再看他,自顾自地低下头啜饮几口酒水,掩去眸间的冷意。他的余光不经意地掠过鹤岁的长命锁,半晌才漫不经心道:“长命锁长命锁,也不知道能锁你到几时。”
鹤岁仰起头看了眼闻山栖,他的瞳眸乌黑,鼻尖发红,眨起眼睛来又长又卷的睫毛轻轻颤动,十分可爱。然而再可爱也没用,闻山栖看都不看他一眼,鹤岁装不下去乖了,他一把抓住闻山栖的手,又要往嘴里送。
于是鹤岁见了闻山栖几面,就咬了他几口。
不管怎么样,从这以后,鹤岁就黏上了闻山栖。但闻山栖到底贵为太子,平日里并不常来将军府,就是来了也只撑着下颔懒散地看着鹤岁伸出白生生的藕臂讨抱,根本不为所动,除非鹤岁发起脾气来,跌跌撞撞地走开,眼见着他要站不稳了,闻山栖才会扶上一把。
对此,鹤岁不大高兴地质问系统:“你为什么要把他的记忆清空?”
系统慢吞吞地说:“要不然就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鹤岁:“……”
想长大,长不大,很生气。
到了来年立夏,鹤岁又可以上蹿下跳了。他精力充沛,摇摇晃晃地到处乱跑,还趁机偷溜进柯长昀的卧房好几次,尽管每回都会被镇国公提溜出来。一旦玩累了,鹤岁还有八角凉亭的石桌可以让他趴着散热,侍女再手拿纨扇,轻轻巧巧地带起一片凉意。
闻山栖过来的时候,鹤岁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汉白玉铺就的九曲回廊一路延至湖心的八角凉亭,一池莲花开得正盛。浮起的片片碧叶颜色通透,青翠欲滴,大开的花朵宛如少女初妆,粉腮轻点,一层层花瓣柔软细腻。闻山栖走至亭外,风就在此刻乍起,惊出一池碧波微澜,层层纱幔也被波及,无声地拂动。
“把他抱回去。”
闻言,侍女慌忙行了个礼,她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鹤岁,低下头说:“太子殿下,奴婢如果把小公子抱回去的话,他会生气的。”
“生气?”闻山栖的眉头一动,问道:“可会说话了?”
“偶尔逗一逗会说一两句的,只不过有些吐字不清。”侍女没敢抬起头,她恭恭敬敬地答道:“小公子一生气就鼓着脸,怎么哄也不肯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