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岁好不容易摸到铅笔,才抬起头浓郁的烟Cao味就萦绕在鼻息之间,他不喜欢这个味道,眉心都拧出了一个小八字。
“哥哥?”
季嘉衍的嗓音平稳,他的眼角眉梢沾上薄薄的烟雾。烟雾一点一点弥散开来,季嘉衍的神色再看不真切,过于俊美的面容在烟雾下若隐若现,唯有那对半阖着的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危险至极。
“你把这里弄得好难闻。”鹤岁皱了皱鼻子,小声地抱怨道:“你好烦。”
“哥哥要不要尝一口?”季嘉衍轻轻一笑,他虽然是这样问的,却还是准备将烟头掐灭,只是不经意间倏然对上鹤岁黑白分明的眼眸,那里面泛着s-hi漉漉的水光,而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干净而纯粹,干净到……想将他一同拉入深渊。
触及烟头的手指一顿,季嘉衍意味不明地说:“哥哥再这样看着我,我会忍不住欺负你的。”
“你要是欺负我,我就关门放猫。”鹤岁自以为抓住了季嘉衍的弱点,他不甘示弱地说:“我又不是不能欺负你。”
季嘉衍听罢只是挑了挑眉,对此不置一词,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鹤岁微微张开的唇,又问了一遍:“哥哥要不要尝一口?”
鹤岁忙不迭地摇头,他还没有来得及把“不”字说出来,下颔却被季嘉衍捏住,紧接着有什么被塞进了嘴里。
“呜。”
鹤岁从来都没有抽过烟,这种味道对他来说太呛人了,鹤岁一把推开季嘉衍的手,咳了几声才眼泪汪汪地冲着季嘉衍发脾气:“我都说不要了,好呛,你还非要塞进我嘴里,你好烦。”
季嘉衍低笑着收回手,香烟的上端还沾着鹤岁留下来的水迹,他漫不经心地听着鹤岁抱怨不休,忽然很想知道鹤岁的味道是否真的与想象中如出一辙。
想到这里,季嘉衍心思微动,他不动声色地抬起手将烟衔入口中,舌尖一再掠过那片水迹,季嘉衍微微眯起眼,品尝着鹤岁留下来的味道。
很甜。
鹤岁跳完脚又瞪了季嘉衍一眼,这才把速写本翻开。不过他的头刚埋下去就想起来自己和季嘉衍又把烟叼进了嘴里,鹤岁乌溜溜的眼眸一下子睁得圆圆的,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问季嘉衍:“你怎么还在抽这根烟?”
季嘉衍偏过头望他,似乎对此无知无觉,颇为疑惑地出声:“嗯?”
“我的感冒还没有好。”鹤岁的眼神有点游移不定,他揪着羊绒毯上的绒毛,小声地说:“你会被我传染感冒的。”
季嘉衍低声一笑,紧盯着鹤岁一字一字地说:“那么哥哥就要对我负责。”
负责这样的话向来都是鹤岁无理取闹,碰瓷别人的专属台词,他鼓起脸有点词穷,好半天才脆生生地说:“我才不管,是你自己硬要把烟塞进我嘴里的,感冒了也是你活该。”
“哥哥既然肯为一只捡到的猫负责,为什么却不肯对我负责?”季嘉衍将手中的烟掐灭,缓缓俯下身来慢条斯理地问道:“哥哥总是说讨厌我,我还以为哥哥只是在撒娇。难道哥哥真的有这么讨厌我?”
鹤岁慌忙拿起速写本挡住自己发烫的脸,不用看就知道又红了一片,他胡乱地说:“讨厌你讨厌你最讨厌你,不许离我这么近,”
季嘉衍并没有把鹤岁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凑得越来越近。温热灼人的气息刻意落在鹤岁的侧颈,瓷白的肤色染上一层薄红,季嘉衍将此尽收于眼底,他的嗓音带笑,心情愉悦地开口道:“哥哥又害羞了。”
第49章 笼中金雀08
鹤岁躲不开, 只好恼羞成怒地反驳道:“我没有!”
“那么哥哥的脸色为什么这么红?”季嘉衍说着,夺走了鹤岁捂在脸上的速写本,鹤岁红扑扑的小脸再也无所遁形, 抬起的眼眸好似盛满星光, 无数星辰点缀着夺目的光华,让人挪不开眼来。
季嘉衍一顿, 手指抚上鹤岁的眼尾,他轻笑着说:“哥哥的眼睛真美。”
季嘉衍一而再、再而三地耍流氓, 鹤岁的脸都皱成了一团。他蹬蹬蹬地跑出去把正在玩自己尾巴的小n_ai猫抱进来, 气势汹汹地对季嘉衍说:“你再这样乱说话, 我就要把猫丢到你的怀里了。”
雪球一样的猫咪被鹤岁举起来,它歪着脑袋软软的“喵”了一声,还以为鹤岁是在和自己玩, 猫咪眨巴了几下眼睛,眼神是与鹤岁如出一辙的干净,它用粉嫩的舌头舔了舔鹤岁的手,身后蓬松的小尾巴不停摇来晃去。
小n_ai猫舌尖处的倒刺掠过鹤岁白嫩的手背, 红痕也随之生出,被瓷白的肤色衬得格外显眼。季嘉衍若有所思地望着鹤岁的手,皱着眉沉声道:“我不该答应哥哥把猫带回来。”
鹤岁还以为季嘉衍只是不想让猫咪近身, 他得意洋洋地说:“我都说过了,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要放猫来吓唬你。”
话才说话,鹤岁又想了一下, 还是觉得只放猫的威胁力不够大,他又瓮声瓮气地纠正道:“不对,我要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把猫丢进你的房间。”
季嘉衍收回目光,轻描淡写地说:“我不喜欢毛茸茸的动物。”
“不喜欢?”鹤岁的手被猫咪舔得有点痒,他下意识揪了一下动来动去的小尾巴,闷闷不乐地埋怨道:“你之前还说是过敏,我就知道你又在骗我。”
老虎的尾巴摸不得,猫咪的尾巴也揪不得。猫科动物的尊严不容侵犯,鹤岁这么一揪,软乎乎的小家伙立马不许他抱了。猫咪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挣扎了起来,鹤岁没能把它抱住,猫咪便趁机从鹤岁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它一落地先是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然后慢吞吞地在羊绒毯上打了一个滚,再往前季嘉衍就站在那里,小家伙好奇地抬起脑袋,它没有见过这个两脚怪。
尽管鹤岁总是嫌季嘉衍讨人厌,但是他还是懂点事的,很少放猫咪出来溜达,除非季嘉衍不在。不过这个小家伙物随其主,一找着机会就自个儿钻出来,一点也不老实,万一被鹤岁或者张妈逮着了还会装可爱,睁着亮金色的猫眼n_ai声n_ai气的喵喵叫。
小雪球打着滚儿滚到了季嘉衍的面前,季嘉衍的面色略有不虞,却仍是不动声色道:“哥哥,把你的猫抱走。”
鹤岁有点吃醋了,他气哼哼地说:“他都不跟我玩,非要来找你,我才不抱。”
“我不喜欢毛茸茸的动物。”
季嘉衍又重复了一遍,他抿紧薄唇,垂下眼眸紧盯着探出一小步的猫咪,神色逐渐冷了下来。季嘉衍不想吓到鹤岁,他尽量压抑着心底的暴戾,漆黑的瞳眸中全然是克制,季嘉衍平静地说:“哥哥,把它抱走。”
纵使季嘉衍的语气平平,可他的字里行间还是透出了些许不悦与强硬。鹤岁这会儿才发现季嘉衍有点不对劲儿,他歪着脑袋看了看季嘉衍,还是选择乖乖地把猫咪抱进怀里。鹤岁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季嘉衍正欲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岔开,余光却瞥见猫咪挣扎不休,而鹤岁则没站稳一下子跌坐在羊绒毯上。白色的纸张胡乱地丢了一地,鹤岁的手按在画上,配色诡谲的画幅沉闷而悲怆,而露出来的那截手腕一如白玉砌成,纤细而精致。
罪魁祸首迈着四只小短腿堂而皇之地逃窜出去,鹤岁心虚地揪着羊绒毯上的绒毛,支支吾吾地说:“我不是故意放它到处乱跑的,我以为你不在。”
季嘉衍向鹤岁伸出手,缓声道:“我知道。”
鹤岁抬起眼,伸在他面前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鹤岁眨了几下眼睛,慢吞吞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毛茸茸的动物?”
季嘉衍眉梢微抬,似笑非笑地问道:“哥哥想知道?”
鹤岁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被自己的好奇心打败了,他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既然哥哥想知道,那么我就告诉哥哥。”季嘉衍望着鹤岁稍微睁圆了的眼睛,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眼角眉梢俱是嘲讽。他低声道:“哥哥应该不知道,在成为孤儿之前,我还是一个私生子。”
季嘉衍鲜少与人提起过这段往事,印象中的母亲终日怏怏,以泪洗面。她成为糖衣炮弹的俘虏,又被困于甜言蜜语铸成的囚笼,最后贪心不足蛇吞象,自己落得一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他始终记得那一个傍晚,黄昏时刻的烟霞绮丽而多情,漫天铺陈着斜阳的余晖,季嘉衍敲响母亲的房门,却始终无人应声。
然后他自作主张推开了房门。
殷红的血液顺着白皙的指尖淌下,染红了花纹繁复的地毯,凝结成块。养了许多年的老猫啃噬着主人已然失去温度的脸颊,只剩下一片血r_ou_模糊。它似乎听见声响,甚至稍微抬起了头,沾在胡须上的血珠“啪”的一声滚落在地。
季嘉衍沉声道:“她死了。”
鹤岁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啊”,声音脆生生的,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他拧起眉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季嘉衍侧眸望向鹤岁,嗓音平稳道:“我为什么要骗哥哥?”
“我怎么知道。”鹤岁被他问住了,过了好半天才小声地咕哝道:“你天天骗人,我都分不清你到底那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了。”
季嘉衍低笑了一声,“至少我说哥哥可爱,这一句是真话。”
季嘉衍又这样乱说话,鹤岁瞪了他一眼,丢下自己手里的速写本就鼓鼓地回了房。他揉了揉有点发烫的脸,趴到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然而没过多久,鹤岁还是忍不住问系统:“季嘉衍是不是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