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已经不只是想想了。
宋祁燃皱眉盯着那缕半长的头发……突然劈手将他手上的剪刀夺过,丢给身后的佣人:“下来吃饭。”
宋祁燃在生气。
苏渭微妙地察觉到这一点。
他转身就走,留下一个背影给苏渭,整个人身上都是冷硬的气息。
吃饭的时候眼睛就没有看过苏渭,摆出了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架势,拾筷停箸之间动作尤其干脆利落,让苏渭生出一种自己就是那盘子里任人夹取的饭菜的错觉。
跟这种人在一起呆在一起简直压力山大。
但是为什么呢?宋祁燃应该不是这么小题大做的人,难道仅仅因为他剪了一缕头发下来?
而且,看这架势是在生闷气吧。
如果苏渭装聋作哑假装不知道,他是不是就要气到天荒地老?
“发什么呆?”
果然,嘴巴都是抿得紧紧的,语气淡漠表情严厉。
因为早上降温,苏渭套上了一件宽大的红色针织衫,颜色鲜亮,面料柔软。
他现在安分地往嘴里扒饭,朱红色的筷子斜c-h-a在米饭里搭在碗沿,他的手有气无力地扶着筷身。手腕细窄,皮肤细薄青白,整个人套在这样热烈的的颜色里,愈发显得脆弱和神经质。
宋祁燃眉头紧了又紧,终于还是不忍心,嗳声道:“别光吃饭,多吃菜。”
苏渭诧异地看着他。
“你不生气了?”
宋祁燃赌气似的问:“我应该生气吗?”
“是啊,我也不明白你到底是气什么。”
宋祁燃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放下筷子看着苏渭:“阿休,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应该想起什么?”
“我听说当一个人要割舍一段感情的时候,就会想把长发剪掉。”
苏渭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女人。”
宋祁燃哼笑一声,表意不明。
苏渭懒得理他:“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怕我想起什么,还跟头发有关系?”
宋祁燃一本正经地在饭桌上对他讲述了一段关于蓝休和他未婚妻之间纠缠不清的爱情故事。
兴致盎然。
苏渭不懂他什么心态,只问:“你的意思是我被未婚妻戴了绿帽子?”
宋祁燃点头。
貌似好像很为他伤感,但是实际上情绪还没有刚才发现他剪头发了那么消沉。
都怪蓝休留着一头长发,导致他现在一思考问题就习惯x_ing扯一扯耳边的头发,但是刚才那一段被剪掉了,结果苏渭摸了个空,手在腮边虚探一把,那摸样看起来像在自怜自伤。
他为自己这看似娘炮的行为感到懊恼,于是语气极差的问:“那她现在怎么样?”
“这个我不知道,司晴已经很久没有露过面了,大概在养胎吧。”宋祁燃微笑,眼睛里都闪着光。
苏渭半真半假地问:“你说会不会是我因为这个事情太伤心了,所以冒雨跑到汀水街寻找家的港湾,回来的时候出了车祸?”
宋祁燃哼笑一声。
苏渭真是烦透了他这样不y-in不阳地乱哼哼,无奈腰杆子太软,硬气不起来,只好弓下身子吃饭。
“宋祁燃……”
“怎么了?”
“我有话想对你说,可是怕唐突了。”
“你说。”
“我觉得你最近情绪波动是不是有点大?一会子很温和,一会子又有点刻薄,再不然就板张脸给我看,或者y-in测测地笑。要不让荷嫂炖点汤给你,舒缓一下?”
宋祁燃放下筷子直视他:“还不都是你害的。”
苏渭不敢相信地想了一下,确认道:“又是我?”
“不然呢?”
是不是他太担心自己了,所以控制不好情绪?
还是打理公司,太累了?
也许是真的与自己有关吧。
苏渭开始愣神,看到宋祁燃那理所当然的眼神,等回过神的时候终于了悟。不禁无可奈何地苦笑:“宋祁燃,我发现你真的很会给我洗脑!”
明明在乱甩锅,还理直气壮。
宋祁燃大概从没见过他这副蠢样子,整个人乐不可支,居然笑得见牙不见眼。
入秋的这一天,蓝家举行了盛大的晚宴。
整座别墅被璀璨的灯光笼罩着,成为一座巨大华美的宫殿。
花园里停满了豪车,喷泉在灯光的照s_h_è 下迸发出多彩的光芒。大片的绿茵路上站满了来自这座城市各个地方的属于这个家的朋友。他们穿着昂贵的定制华服,举着酒杯像花蝴蝶一样四处穿梭,调笑。
这是一个宴会,也是一个交际场。
苏渭站在浴室里,在脑海中演练着自己下楼后的一举一动。这种例行公事般的聚会他从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参加一次,然而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
就好像揣了一直躁动的兔子在怀中,心一直砰砰砰地跳,像要蹦出胸腔。
毕竟从今天起他就是一名面向大众的演员,舞台下的任何一位观众都可以随便检阅他。
无论如何都要扮演好蓝休这个角色。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以及以清亮的蓝□□调为主的西装,妥帖干净。暗纹的领带又使他端正严谨。柔软的黑发被人扎起来,露出漂亮的轮廓,苏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很不自然。
以他的个x_ing,这身装扮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他的选择。面料过于奢华,剪裁过于贴身,过于自恋又过于展示自己。这不是他为人处事的风格。
再加上这张妖孽的脸。
想不引人注意都不行。
简直就是在大声召唤:“快看我快看我!”
叹了口气,他为自己戴上手边的腕表,一搭一扣,利落干脆。
出浴室门,却见宋祁燃已经到了房间。他穿着一套偏紫罗兰色的西装,正靠在占据了整面墙,顶部接触到天花板的橡木书柜旁读一本书。看见苏渭出来,他抬头时眼睛里迸发的光彩是苏渭无法无视。将书放回到书架上,他微笑着笑苏渭走来。
实在是无法否认,宋祁燃这个人是天生优雅的,高大健美,且英俊。举手投足之间堪称完美,即使他只是在行走。
他的眼睛里,带着苏渭看不懂的热烈。
但是苏渭也能隐隐感觉到这个人,十分善于奉承,即使他不说一句话,那双明亮的双眸也能让你感受到他对你的赞美。
他走近了,两只手捧着苏渭的头,微笑。
那垂头的姿势仿佛他正要亲吻一位公主。
灵巧的手指从乌黑的头发上捋过,长长的发被吊高,顺从地溜过手指在空气中划过雀跃的弧度。那种微妙的跃动感刺激着苏渭的神经,让他的心有点乱。
苏渭不敢相信地看着双目含情,神情虔诚的宋祁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大概是因为他上辈子爱过一个男人,以至于此情此景竟然在脑海里生出了无数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猜测,只能有种手足无措地面对着他。
这个宋祁燃和蓝休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暧昧的姿态?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之前不是都还好好的吗?
一时之间,各种想法在脑海里炸开了锅。
……
宋祁燃坐在蓝休的身边,探出那双漂亮的手抚在他的额头上。
蓝休在半梦半醒之间嘟囔着:“你还来做什么?做什么……”
他便俯下身凑在耳边细细地哄他:“我当然要来,我怎么能不来?”
态度温和,却带着等待宣判般的急躁。
……
他伸手到苏渭眼前,挥一挥:“傻了么?”
苏渭嘴巴微动,氧气罩上很快被扑了一层雾:“没。”
宋祁燃一愣,随即微笑道:“没傻就好,快点好起来。”
笑起来眼睛里带着神采,看起来很温柔。
……
他无可奈何地苦笑:“怎么这样娇气?”
又想办法安抚他:“我是你哥哥。”
却会随时变脸,尖酸刻薄地道:“精神洁癖也比对那种女人有感觉要好得多吧!”
听到他说gay这个单词的时候却一本正经地道:“嗯,也有可能。”
……
之前的一幕幕泛上心头,苏渭顿时觉得自己洞穿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宋祁燃拍拍他的脸:“怎么这副表情?”
他总算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逃离宋祁燃的桎梏,避开他的触碰:“啊,没什么,我们要下去了吗?”
宋祁燃笑道:“你对我发了这么久的呆就只是想说这个吗?”
苏渭从善如流:“啊,不。我是被你帅呆了。你今天看起来很木奉,”
宋祁燃得意一哼,笑容更大了。
但是他很快又收起了眼中的笑意,轻声而郑重地问他:“阿休,你害怕吗?”
就像是害怕惊扰了他。
苏渭瞪大眼睛看着他,觉得心砰砰跳起来,声音如此大,甚至怀疑对面的宋祁燃是不是听见了。